《疆土》鲜衣怒马正少年

4、圣石与兔子

　　鸾玉要去杀一个人，她不知道那个人在哪，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但她还是要去杀他，因为这是六界的统治者，不对，是天帝的王储下的命令，天地间最尊贵的人之一，要杀的人是天帝的另一个儿子，理由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嗯，理由充分。

　　虽然二殿下已经被扁凡间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虽然王储殿下在临行前对她说会好好关照她的镜山，“好好”两字还加重了些。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又来到了这片土地，战火纷飞。这片地方她有一千年没来了，她以为人族可以自己过的很好，不过这只是她以为。就像天帝说的，人族就是喜欢自相残杀，心胸狭窄只顾蝇头小利，野蛮残忍的低劣物种。天帝说神灵应该帮助他们，换个说法就是人族就应该是被压迫的物种。

　　她来到千年前站过的一方土地，她看着这里的宫殿一座又一座的矗立又看着漫天大火将一切烧成灰烬，而如今千年之后草木碧绿掩映着城郭，虽然战场的厮杀声犹在耳畔，鸡犬吠叫之声却让人感到无比的静谧。

　　鸾玉着一身红边暗红底纹的黑袍袖口配上暗红色的护腕，将头发简单挽成一个发髻，用黑色的丝带束扎，干净利落，像个走江湖的侠女，但她要往哪个方向走，她却不知道了，她来这只是想拿回她自己的东西，一千年前她落在凡间一颗圣石，那是她在昆仑山几千年来修炼的结果，她竟然给丢了。但看到现在这个景象她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了。

　　鸾玉无奈的在街上游荡着引着路人侧目，正是早春的时节，树上的叶子还没长全，周围一片土黄色，她有点想喝酒，但正值乱世，本就田地荒废，更无余粮酿酒，九州各国也都颁布了禁酒令，所以她想喝几两酒都不行。而且，有人跟踪她，她走了多少路，那个人就跟了她多少路。她挑了一个更加荒凉的方向走着。

　　“谁派你来的？”鸾玉按着那个黑衣人的肩膀，她刚想把那黑衣人转过身子，那黑衣人毫不怜香惜玉的抬起手掌向她打去，鸾玉侧身躲过了袭击，轻盈的擒住了黑衣人的双手，而那黑衣人却在这一瞬间化烟而逃。这是邪祟？

　　突然之间，鸾玉周围黑雾漫天腾起，大有遮天盖日之势，那黑雾像是一头凶手恶狠狠的向她袭来，鸾玉双脚点地腾空跃起，双手翻出个符印，顿时风沙大作，无数道寒光从虚空中冲向那团黑雾，一头漆黑的发在风中飘飞，“尔等妖物未免太不自量力。”她轻蔑的笑着，手中赫然多出一把凌厉的青锋，双手挥动，那把剑便向黑雾刺去。

　　一切烟消云散后，充满灰尘的土地上多了一个受伤的少年，“小子，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跟踪我了吧。”鸾玉扬着头垂目看着地上的少年。

　　“我没跟踪你，是你先闯入我的地盘，我才...我才攻击你的。”少年按着胸前的伤口，愤恨的说道。

　　“你若不是穿一身黑衣一直跟着我，我能来这吗!”

　　“什么黑衣，什么一直跟着你，我不明白...”少年虚弱的说着，蓝色的血液都要流成河了。

　　鸾玉打量了一阵这个一身蓝色衣物的少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蓝衣少年抬起双眸颤巍巍的看了看她，就把眼睛闭上了。鸾玉可慌了神，这就死了，这也太脆弱了。

　　少年在一艘轻舟上醒来，四周是透亮的湖水，周围水雾环绕，岸边的两个人影都看不真切，这少年看到自己身上已无大碍便飞身来到岸边，那岸边的两个人他终于看清了，一个是那个要杀他然后可能又救了他的女子，而另一个竟是他认识了两百年的爷爷。他刚想上前，但见两人仿佛要打起来的样子，他只得先躲在一旁。

　　鸾玉右手从虚空中召唤出一把长剑，花纹精致寒光厉厉，而那名老者已花白胡子却精神矍铄仙风道骨，他手持青锋，剑尖对着鸾玉。

　　“把那块石头还给我，好吗？”鸾玉和气的问，一来她不想无端动武二来那老者手里有自己圣石的加持，很难对付啊。

　　“你若有本事就来取。”老者看来却不想同她废话。说完剑尖划破空气直直向鸾玉逼来，鸾玉只得应战，二人你来我往，周围草木飘飞，湖水因二人的法力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巨浪，本就破败的小舟在此起彼伏的浪头下碎成了几块木板。少年被他们的剑气带动摇摇摆摆只得把着旁边的一块山石才能勉强站稳。少年观瞧着二人交战，爷爷眼见敌不过，便从口中吐出一宝石，那石头显露天宇之际，华光万丈，红艳夺目，四方千里皆被照亮，天地万物都失去了他们原来的色彩，鲜红一片，那老者凭着这块石头口中默念符文一掌便将鸾玉打进了湖里。

　　鸾玉胡乱擦了一下口中鲜血，咽下几缕血腥之气，骂了声无耻小人，从湖水中站起身来踉跄着向岸边的老者走去。

　　老者蔑视的笑出声却不想鸾玉突然向他袭来，他只能就势抵挡，鸾玉像一头困兽般殊死相搏，老者勉强招架，这时鸾玉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老者一看机会便冲杀过来，鸾玉顺势腾空而上将悬浮在空中的圣石拿在手里，老者见状慌不择路就要去抢，重回主人之手的圣石泛出异样的光彩，天地一片耀眼的洁白。少年受不了这光彩只能闭上眼睛，待到他睁开之时，他便看到自己的爷爷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化为飞灰魂飞魄散。他感觉自己的泪要涌上来了，他不管不顾的一拳打向鸾玉，鸾玉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就这一下第二拳又接踵而至，鸾玉刚想回击却不想在自己手中的圣石被震飞了出去，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石头消失在天空的边缘，她还没捂热呢。

　　一口鲜血喷出，她颤抖着用手指指着那少年，“你...”她想说些什么却晕倒在地，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是被气死的。

　　在九州大地，邯郸城的郊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捡了一颗石头，与其说捡的，不如说是砸的，这孩子刚刚做好了一张弓，在一个满是死人的战场上找了几把箭改装了一下刻上他的标记，在郊外的一片林子里他刚刚杀了一头鹿，他刚要去收缴他的战利品，几个猎户几个猎户便围了上来，他躲在一块大青石后面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便砸到了他的头上，还砸坏了他的弓，那是一块红色的宝石，像血红色的玛瑙般，但比它要晶莹漂亮的多，孩子把这颗鸟蛋大小的石头对准太阳想着他要发财了，他把那块石头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看到远处的猎户正在分他射杀的鹿，他知道这时候所谓的正人君子肯定会跳出来说那鹿是他的，你们这样做是不和道义的，他这样想着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看了看自己可怜的没有多少肉的胳膊，如果他这样义正言辞的说他除了会被胖揍一顿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悄无声息的溜到那群猎户的后方，那里放着一小堆猎户们抓到的野鸡兔子什么的，他一手抄起兔笼子，一手握着绑在鸡爪子上的绳子，说到“几位大叔，那头鹿是我打的，你们看那头鹿身上的箭还有我刻的记号和我这几支箭一样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这么大头鹿反正我也拿不动，我们可以一起分嘛。”

　　“小子，你算老几，老子知道是你打的，不过不想给你，你能拿老子怎么着，把我们的猎物放下，给老子滚。”其中一个猎户嚣张的说。那孩子揣摩着这可能是那群人的头儿，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早就猜到是这个结局，那就只能进行下一步了，他看了看兔子和鸡，然后决定抱着一笼兔子撒腿就跑，那群猎户看到一个孩子竟然这么大胆先是一惊随后骂咧咧的从后面追赶着。

　　孩子抱着一笼兔子在林子里绕啊绕啊，后面是没有追兵了，自己也快要累死了。

　　回到家的时候，玉盘一样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照耀着他，他能听见狼群在树林里对月长吟，他也能看见酒肆里舞娘的轻笑。月光寒澈又皎洁的披在他身上，笼罩着他满脸是泥的脸庞，也照耀着自家门前的青苔，他的家不算好，比起这个国家的贵族来，那他的家连茅厕都不如了，但也不算差，院子再小终究是一块遮风挡雨的地方，父亲在他还不记事时就离开了他们，可能是抛弃了他们，不过，他还有母亲。

　　他推门进了院子，听见了男人的调戏声，寡妇门前是非多，不对，是美丽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有时可怜自己不到十岁连这都懂了。

　　他抱着一只兔子缕了下思绪，走进了屋子，看见一个中年男子高大又健硕，正握着自己母亲的手，桌上摆着各是的饭菜，他哐的一声将一只肥硕的兔子扔到饭桌上，兔子惊吓之下，拉出几颗屎粒，正好落在男人的酒盅里，男人一惊，松开了握着自己母亲的手。

　　“老爷爷，我看这菜太素了，所以给您开开荤。”孩子一脸天真无邪。

　　“老...老爷爷”中年男子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样，头发乌黑身材健硕，丝毫和老谈不上关系。这人兴致全无，甩手要走，这孩子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过去送客，到了门口还道了声爷爷再见，咣当一声把门一摔。

　　走到屋里他看了看花容月貌的母亲又看了看饭桌上的兔子。
　　抿着嘴睁着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扇起一阵风，可怜巴巴的说着“娘，我去给您烤兔子。”说完抱着这只兔子风一样跑了出去，心里念叨着别罚我啊。

　　走到柴房，把这只兔子放到案台上，菜刀旁边放着几棵野菜，他抓起了野菜喂起了兔子。他看着兔子咀嚼菜的模样越欢喜，然后稍不留神把手指送到了兔子的嘴里，他抿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用手轻轻敲打兔子的脑袋想把手指拔出来，这时外面响起甜腻又严厉的母亲的呼喊“政儿，你出来。”口气冰冷。他倒是想出去，但也不能拖着一只兔子出去吧，你再不松口，老子剁了你，他这样想着用眼神威慑着兔子，兔子终于松了口，他赶紧在空中甩了甩手指，又放在嘴边吹了吹，手指被咬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政儿”极严厉又极不耐烦的一声呼唤。

　　“我!这!就!来!”这孩子咬着后槽牙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