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染尘埃》念念与千

6、热水吃药亦回甜

　　随着天气的转冷，Y市高一第一个学期的生活很快就要接近尾声了，窗外的金黄也开始一片片飘落，光秃了枝丫，却又为大地盖上了一层金黄柔软的毯子。
　　易文臣因为要准备一首新歌的mv，又有好些时间没有来学校了。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周，萧莫染因为难得有空在家的爸爸坚持开车送她到学校，反而因为Y市病入膏肓的交通状况...迟到了。
　　飞快地跑在路面那层金灿灿的落叶毯上，萧莫染平常的闲情逸致全无，在早读课的铃声响起后，她反而不急了，停下来开始平复自己的呼吸。作为一个平时不怎么爱锻炼的人，她并不享受奔跑，甚至有些抵触。
　　速度一慢下来，她觉得自己刚刚丢失的闲情逸致又尽数回来了。她突然想起蕾狄·乔伊斯在《一个人的朝圣》里写的一句话：“这世上有许多人每天做的事就是不断将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日子久了，便显得平淡无奇。”心里不禁感叹，果然一路的风景还是要慢下来才欣赏得到啊。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作为一个才高一的学生，好像没有资格说这种话，那场所谓的兵荒马乱的高考，似乎还有些遥远。
　　正胡乱想着，身后传来熟悉又好听的声音：“萧莫染？铃声都响了好几分钟了，你怎么还慢悠悠的？”
　　萧莫染猛地回头，看见许久未见的易文臣，有些愣怔。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易文臣看着眼前呆呆的女孩，有些好笑，从裤兜里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来学校，而且跟我一样迟到。”
　　“你也知道自己是迟到了？”易文臣笑着问。
　　“反正也迟到了，早几分钟晚几分钟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倒是洒脱。”易文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不，我这叫自暴自弃。”萧莫染难得拌了一句，引得易文臣微挑了眉。
　　两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进1号教学楼，一前一后地沿着楼梯走到五楼的教室。易文臣正要推开门，萧莫染扯住了他的衣袖，又突然觉得不妥，马上放手。
　　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中，没有人注意到，男孩轻轻抿了嘴，女孩低头红了脸。
　　萧莫染轻轻开口：“我们分开进去吧？免得给你带来不必要的议论。”
　　“不就是碰巧一起迟到了，不要紧，走吧。”易文臣温和地笑笑，推开了门。
　　果然，本来在读书的一班同学，齐刷刷地抬头，愣愣地看着一前一后进教室的两人，童瑶和许哲言不怀好意地对视了一眼，站在教室后面的贾老头，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和班长。
　　教室突然一片寂静。
　　在萧莫染头疼地闭了闭眼后，贾老头背着手慢慢踱步到自觉站在讲台旁的两人面前，笑得极其和蔼地开口：“解释吧。”
　　易文臣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贾老师，我闹钟坏了，昨晚排练得有些晚，就睡过头了。”
　　贾老头睨了自己孙子一眼，心里骂道：死小子，才在电话上答应我不熬夜。转眼看向萧莫染。
　　“嗯...”萧莫染有些头疼，总不能把罪怪到爸爸和交通的头上，“我也睡过头了...”
　　“丫头你闹钟也坏了？”贾老头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不...嗯...它没有吵醒我。”萧莫染刚说完就像掐死自己，果然，话音刚落，全班就开始深深浅浅地笑了起来。萧莫染一边骂自己蠢，一边想念起了微信的撤回功能。
　　贾老头也哈哈笑了起来，说：“下次别迟到了啊，班长要树立好榜样啊。”
　　萧莫染立马诚恳地点了点头。

　　两人入座后，都迅速拿出课本开始朗读。下课后，老师前脚刚迈出教室，童瑶和许哲言就同时扔下手中的课本，双眼闪着八卦的光芒靠近迟到的两人：“怎么还一起迟到了呢？”
　　童瑶马上接话：“说！是不是瞒着我们去什么好地方了？！”
　　萧莫染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易文臣看着她笑了笑，回答：“哪里敢，只是碰巧遇到了，碰巧。”

　　童瑶和许哲言看两人面色淡定，加上四面八方竖起的耳朵，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许哲言扭头对班上喊：“欸同学们！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啊，我刚也替你们求证了的确是碰巧，你们就别散布什么花边新闻了啊，不然我会找造谣的人算账的哦。”

　　周遭同学看到易文臣也温和地笑着看向他们，都乖巧地答应了。易文臣转头，轻轻对低头看书的萧莫染说了两个字：“放心。”

　　除了早上的迟到，一上午都没有再出什么差错，但在下午的第一节课上，萧莫染的小腹突然有些抽痛。坐立难安了半节课后，她风一样地奔向厕所，果然，又到了亲戚登门的日子。
　　她白着脸走出厕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奔跑，小腹的疼痛感逐渐强烈。
　　从后门走回座位，萧莫染有些无力地坐下。童瑶正要抬头跟她说话，瞥见她有些惨白的面色，惊呼道：“莫染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你不舒服吗？”
　　前排的易文臣和许哲言闻声回头看向她，萧莫染脸再次不争气地红了，她简直想一个一阳指戳到童瑶的脑门上。
　　“没事，你们转过去忙你们的。”萧莫染赶紧打发着前排的两人。
　　“真的没事？”易文臣微皱了眉。
　　“没事。”
　　易文臣看着她脸上可疑的红晕，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许哲言转过来，从课桌里拿出自己的水杯，递给许哲言，轻轻开口：“你去给她打点滚水来。”
　　“要滚水干嘛？”
　　易文臣思考了两秒，认真地开口：“热敷一下会好受一些。快去。”
　　“你关心别人你干吗不自己去？”
　　“哦，因为你毕竟没有我那么引人注目，不会被偷拍。”
　　“......”许哲言睨了他比真金还真的兄弟一眼，起身去打水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第二节课了，匆匆把瓶子往童瑶怀里一塞：“给萧莫染的”，一边用手捏了捏耳朵，“烫死小爷我了。”

　　童瑶拿起瞅了瞅，问：“这不是易文臣的杯子吗？”末了，还没等许哲言开口，便笑道：“也是，你这么神经大条的人，哪能这么体贴。”
　　许哲言闻声怒道：“童瑶你说话考虑清楚后果啊，看我下课怎么收拾你！”
　　说罢转身，开始认真听英语课。
　　童瑶得意地笑了笑，把瓶子放到了趴在桌上的萧莫染怀里。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后，同学们都迅速跑出教室觅食去了，萧莫染继续趴在桌上没有动。
　　童瑶有些担心：“还很疼吗？要不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萧莫染抬头，笑了笑：“没事，你先去吃饭吧，我趴一会就好。”
　　“那你呢？”易文臣转身问她。
　　“我...”萧莫染想说自己没有食欲，又怕他们担心，转头对童谣说：“那你一会顺便帮我带份粥回来。”
　　童瑶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啊，我一会就回来。”
　　“嗯。”
　　许哲言看向易文臣：“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吗？还不走？”
　　易文臣犹豫了两秒，“嗯，那我走了。”又转头对萧莫染说：“那你多喝点热水，实在难受就请假回家去。”
　　“知道了。”
　　看着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萧莫染才又重新趴在桌上，把脸埋到手臂深处。想起了初一她和陈笛同时迎来月经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孽缘，小腹都痛得不得了，每次她抱怨为什么自己每月都要受这种罪时，陈笛都会笑着安慰她：“可是小染你在其他方面都很好呀，没关系的，我不是陪着你痛嘛。”可是现在，只剩她自己了，只有她自己。
　　萧莫染伸手抹去眼泪。
　　真的好痛。

　　在萧莫染自己去换了热水回来之后，童谣已经买好粥回来了。看见她进来，招手：“快来趁热吃了莫染。”
　　一口一口地把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喝完后，萧莫染感觉好了一些，伸手到课桌里拿课本，却碰到了一个塑料袋。是一盒止痛药。
　　“童瑶，你没有给我买药吧？”
　　“啊！这个痛是可以吃药的吗？我因为来这个都没感觉，我都不知道。你要吗？我去给你买？”童瑶一脸发现了新世界的惊讶。
　　“没事，已经好多了。”
　　晚自习的课间，萧莫染趁童瑶去厕所的时候吃了一片止痛药，然后把药偷偷塞进了书包。药片碰到舌尖，一阵苦涩荡开，心里，却一点不苦，甚至还觉得，学校的桶装水，居然有些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