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莫相忘》香繁雪

3、蒲公英一样的女孩

　　“医生，她怎么样？”林子凡问主治医生。
　　“体质弱一些，轻微的营养不良，精神紧张再加上受寒，有点发烧，住院治疗两天，应该就没有问题了。”主治医生回答的很详细。
　　谢过医生，林子凡望着病床上的小小的人，想到警察叙述的事情的经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色，即使醒了，她也不想去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因为挂水，一只胳膊放在外面，为了怕她受凉，被人用围巾轻轻笼着，围巾叠了三叠，厚厚的，附着着其主人特有的气息，有青草的香味。空气微凉，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微微弯曲手指，能感觉到自己皮肤的温度，如同长久以来，自己给自己取暖。
　　窗户没开，密闭的室内却有风在流动。倔强，是一把双刃剑，与孤独对立，与自己对立，生生的疼，却必须咬牙挺住。她还是个孩子，却必须假装像个大人一样。坐在窗前的林子凡早已经发现她醒了，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翻了一个身，留一个黑色的背影给她。身后静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然后有小小的啜泣声，一滴泪一滴泪滴进黑暗中，如萤火虫闪亮的翅膀，悲伤便在扇动的翅膀上飞舞，自卑、孤独、委屈还有愤怒，拼着一死原以为给丑恶以最痛一击，却仍要向现实让步。闭上眼，林子凡仿佛置身在飘摇的小舟，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晨光轻轻撞击着眼皮，一睁眼，天已经大亮。转头看看，旁边的床上小丫头竟不知去向。林子凡睡意全无，查看了卫生间也是空的，推门在走道上跑了一圈看看，这是十楼，四处都是玻璃，唯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天台。问了护士，天台在22楼。
　　赶到天台，只有风呼呼的吹，却没看到人，他探出身子张望了一下，什么也看不到，闭一闭眼，一颗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那个倔强的女孩，应该不会的。
　　回到十楼，便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蓬松着一头乱发的小女孩，手里拎着什么正向他走过来。
　　“你跑哪去了！”林子凡冲过去，拽住她的手往病房便走。她的手跟她的人一样，瘦，硬，在他的手里像一条瑟缩的小鱼，滑滑的，想逃却逃不脱。
　　被丢进门后，她就站在那儿不说话。
　　“干什么去了？”林子凡想想刚才的失落感，心里腾的升起一团火。
　　“我饿了。”她低着头说话，不看对方的眼睛。然后自顾自坐下来，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轻轻地咬一口，那不过是普通的肉包，但她吃的认真。
　　林子凡坐到她对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去死的。”吃完了手里的包子，她捻起塑料袋中落得肉屑，嗦了嗦手指，她望着他，忽然笑了，露出一对小虎牙。这是第一次看她笑，笑容里却有着倔强，明明是笑着，却分明感觉到伤感的气息，就像冬日里墙角处开着的一朵蒲公英，迎着阳光，灿烂的开着，却没有一丝香气，只有清冽的苦涩的味道。
　　“我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杀人了，但我不会死的，因为我14周岁还未到，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再大一些，”她的声线很特别，带着一丝侉音的普通话，却没有草莽的感觉，如同在牛奶里洗过一般，有淡淡的的奶香。“我很想像我妈妈一样，可是我没有勇气，”她的眼睛望着地面，似乎想望进另一个世界，你以为她在哭，再抬起头时，却看到她的漆黑的眼睛里有一团火，“那样，我就不需要勇气了，他们会让我去死的。”停顿了一下，小女孩吐出一句：“他该死！”
　　“如果我告诉你，他没死，你会不会很失望？”林子凡望着她，心里有莫名的心疼。
　　“他死不死，我不关心，我只想问你，我亲爱的爸爸，他让你怎么处置我？”漆黑的眼眸望着他，眼底深处有一丝冷漠，有一丝讥诮，像是一只被惹恼的猫，只是爪子还没长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