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没有雨》奚砚涛

2、我已爱上了你

　　第二章我已爱上了你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林雨之见到了导师，被骂了一顿，当初的不告而别，让这个和蔼的人有些伤心。林雨之自觉自己其实是个混蛋，早在四年前留下顾佐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该被爱，不该爱人。她偷来的那三年，是她一生中最好的三年。
　　林雨之抚慰着被自己气的直喘气的导师，“老头，你看我活的好好的，还在这个地球上，虽说没有个电话过分了点，但是我后来不是给你写信了吗。”
　　杨恒直起腰来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死丫头，棺材板埋在土里，也算在地球上，你是想把我这个老骨头气散了。”
　　“雨之，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的导师可天天盼着你回来看他。”杨镜从外面缓步走进来。
　　“师哥，对不起。”林雨之耷拉着脑袋，不敢和自己的魔鬼师兄插科打诨，只能认栽。
　　“爸，我这个小师妹，可真是有出息了。”杨镜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师哥，我只能说对不起。真的。”林雨之低着头，感受到男人越来越靠近，她缩了缩脖子，那只手却落到了她的背上“你也是很辛苦吧。”苏镜拍了拍她。
　　“没有。过得很好。”林雨之笑笑。
　　“那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渣啊。”杨镜缓缓的说出这句，很平静，仿佛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对啊，我其实就是个人渣，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他。”林雨之平静的说。
　　杨镜假装没有看见林雨之握紧泛白的手，其实他不该评论顾佐和她的关系，即使顾佐和他是好朋友。他注意着林雨之颤抖的手，那只手，在他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颤抖，动作轻微，可以看得出，主人试图控制它，不要抖的那么厉害。
　　“不做医生，当了导游？”杨恒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移了那个沉重的话题。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个话题对于林雨之来说，也是沉重的。
　　“医生太累了，导游还可以四处看看。”林雨之平静的笑笑。
　　和杨家父子道了别，林雨之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自己离开的原因，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以前的朋友对她的失望。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她离开他，才会有现在的顾佐。
　　她不知道顾佐的生活如何，虽然她曾刻意的关注他。那段时间她还在应付着父母塞给她的相亲对象，她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是父母觉得她应该结婚，毕竟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几年。
　　相亲那天，唐洱便让她终生难忘，唐洱挑明了讲，他是同性恋，没有祸害女孩子的打算。然后他们成了闺蜜，也是乐得不用相亲。父母觉得自己的女儿终于找到了一生相伴的对象，也终于撒手不管。
　　她还记得在看见那个女孩的照片的时候，她想，这个女孩子真好看，和他真的是很般配。那天，她清楚地记得是2010年2月17日，在此之前，她还心存希望的爱着他。
　　唐洱依旧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楼下接她，她指挥着唐洱去了酒吧，那天她喝了很多酒，她无理取闹的吻了唐洱，尝到了自己的眼泪，很苦涩，一辈子都不想再尝到。晕过去之前，她想真是把这辈子的酒都喝完了，以后真的不能再喝了。 第二天，唐洱向林雨之求了婚，当然不是很正式。她当时蒙了，宿醉让她头疼欲裂。唐洱在她稍微好了点的情况下解释，既然她的王子不要她，他也没有遇到他的亚当，就给父母一个交代了。她说，我想想。然后唐洱也很自觉的没在提起。
　　一个月后，她看见了女孩的社交网络上晒出去顾佐家的照片，照片里有顾佐挽着一个中国女人，旁边还有着一个高大的英国男人在散步，他们应该在谈论着什么。配文是我见到了他们。
　　她心想，我应该知道的，应该祝福的。那个一直没有任何互动的号，点了第一个喜欢。她关了社交账号，再没用过。
　　她答应了唐洱，唐洱计划了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她说，我不在乎任何仪式，我只想去趟荷兰。唐洱告诉她，她是她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然后就被他毁了一辈子，他想让她的父母放心的把她交给他。他们还是有义务让老人开心的。唐洱求婚的时候，她哭了，她想到了顾佐，顾佐曾说他要给她一个最不一样的求婚。然后，他们就走散了。
　　婚礼前，他们有六个月的时间，唐洱带着林雨之去了荷兰。那是她第一次去荷兰，她看见了库肯霍夫郁金香花园。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顾佐在和她描述的荷兰，郁金香，风车，咖啡馆，海堤。
　　“荷兰没有雨”他说。
　　“不可能，荷兰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即使是冬天，雨量也是较大的。”她争辩。
　　“不，没有。”他信誓旦旦。“没有雨，因为没有你。”她第一次红了脸。
　　来来往往的荷兰人，看着一个亚裔姑娘在郁金香花园落了泪，没有人议论，一个荷兰小姑娘走到她的面前，递给了她一支郁金香。小姑娘说着弗里西语，林雨之不懂，大概是小姑娘安慰她，叫她不要哭。小姑娘有些急，拉着她，她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望去，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她无法，她说着英文，告诉小姑娘，她不会说弗里西语。
　　唐洱走了过来，揽着林雨之熟练地对着小姑娘说着弗里西语。林雨之听不懂自然也就不试图偷听。
　　“她说什么？”林雨之有些疑问。
　　“她说你哭了，所以她送你一支郁金香，想让你不要哭。她之所以拉着你是想你去看那片开的更好的郁金香。”唐洱解释。
　　林雨之还是困惑，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困惑。
　　离开荷兰的那天，荷兰下雨了。不是很冷，却寒到了林雨之的心里。
　　“他曾和我说过，荷兰没有雨。你看，他还是骗了我。”唐洱拍拍林雨之的肩膀，企图安慰她。
　　“要登机了。”唐洱说。林雨之转身走向登机口。没有看见有个男人，在找些什么。
　　唐洱对婚礼格外上心，请柬也用了自己设计的，火漆封口像中世纪的请柬。 “我曾想在自己的婚礼上这么用的。”他温柔的对她说。
　　“这也是你的婚礼。”林雨之白了他一眼，接着投入写请柬的大军中。
　　“我没有想过和女孩子结婚。”唐洱笑笑。转着小勺倒到了请柬上，盖上了印章。
　　“我，FUCK！”林雨之划破了请柬。
　　“报废了，再写一张吧。”唐洱一推，把新的一张，推到她面前。
　　林雨之终于在婚礼的前三个月，通知了自己所有的朋友。请柬也在通知的同时寄出。但是她的邮箱里有一封一直没有发出的邮件，手里余着一张没有写名字的请柬。她没有想打扰他，他有了一个想要长期发展的女友，她不想在给他平静的生活横插一脚。
　　婚礼前两个月，她拍了一张婚纱照，婚纱是唐洱设计的，所以拖了很久。穿上那天，她正式宣布了自己的婚讯。或许她是想给某个人看的，或许也是想让自己死心。
　　婚礼前一个月，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唐洱很担心她。她挥挥手，告诉他自己只是累了。
　　“那次在荷兰。”他说的很缓慢。“那个小姑娘和你说，姐姐，那边有个哥哥让你不要哭。”
　　林雨之瞪大了眼睛，无声的质问着他。
　　“她还说，那个哥哥说他还在等你。”唐洱颤抖肩膀。“直到我过来揽着你，他才走。我看见了他。”
　　林雨之没有动，唐洱拉着她，“机场里，他还在找你。”他说。
　　“你凭什么！”林雨之咬着嘴唇。“唐洱，你试图毁了我。”
　　“我没有，我只是想，如果他知道你要结婚了，他爱你，他会来的，会从我身边抢走你。我……对不起。”唐洱丧了气。
　　“他不会的，他有女朋友，即使他说他还在等我。”林雨之哭了，嚎啕大哭。她知道了唐洱为什么会说请柬是为了他自己的婚礼，她感动于她的朋友为她做的一切，但是她不能毁了他的幸福。她选择了离开。
　　她打了很多电话，给酒店，给场地负责人员，给司仪告诉他们婚礼取消，不用再操心了。她发了很多信息告诉她的朋友还有唐洱的朋友，她不结婚了，他们可以省了那份份子钱,语气轻松的不像是她的婚礼。
　　她通知了唐洱和他的父母，他们在她的家里见了一面，她向他们道歉，不该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她不该试图毁了他们儿子的一生。
　　唐家父母哭了，他们向她道歉，他们才得知儿子的性取向，但是他们的儿子却企图毁掉一个女孩的一生，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唐洱抱着她说着对不起。
　　“我们还是朋友。对吧。”林雨之问着。
　　“恩”唐洱答应着。
　　送了他们离开，她终于鼓起勇气通知自己的父母，她想该来的总会来。她回了家。妈妈抱着她，以为她是这场爱情的受骗者，他们斥责唐洱的不坦白。
　　“不是的。”她说“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安心，所以拜托了唐洱。”
　　她一向坚强的母亲落下了眼泪，父亲站在门口望着她“你，想毁了你的一生吗？”父亲说。
　　“不，我只是想让你们安心。”林雨之低着头。
　　“可是这样，我们会安心吗？我们想让你幸福。”母亲红肿着眼眶。
　　“如果我什么也不说，唐洱什么也不说。你们会安心的。”她说。她还是说出了实情。
　　“总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小雨，你是我们的孩子。你却总想瞒着我们。”父亲走到母亲身边，严肃的看着她。
　　“我想过，告诉你们，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林雨之揉搓着手指。
　　“四年前，你放弃当医生，我们不问。四年后的今天，你想告诉我们的事情还没想好。我们一样可以等。我们希望你过得好。”父亲看着她，眼睛有些湿润。
　　“我知道，我会说。爸，妈，我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她终于抬起了头，充满歉意。
　　“你在四年前说过了对不起。小雨，如果四年前，我们问你，你会说吗？”妈妈哽咽着。
　　“不会。即使我还不成熟。妈妈，你们是最好的父母。这一点不要怀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林雨之抱着妈妈，温柔的说。
　　“回去吧，我们会通知亲戚们的。”林爸爸挥了挥手，“这点真是麻烦，亲戚有些多。”林爸爸佯作轻松。
　　“谢谢你，爸。”林雨之笑了。
　　林雨之接了工作，去了东京。关掉了私人的手机，她不准备接受任何人的责备。
　　在浅草寺的时候，她不能免俗的为自己求了签，小吉签。她一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同团的小姑娘却兴奋不已。
　　“导游姐姐，我之前看见你的婚纱了，很漂亮。你老公又帅又有才华。你是不是都没度蜜月？”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让林雨之着了迷。像极了曾经的她。
　　“他不是我老公奥，我们的婚礼取消了。”她笑着说，“所以，你看小吉签对我都没有用。”
　　小姑娘的脸皱成了包子“对不起，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没关系。你求了什么。”林雨之靠近了小姑娘，想看看她的签文。
　　“秘密，我要挂上去。”女孩子瞬间开了心，蹦蹦跳跳往树那边跑去。二十一二岁的美好模样，无忧无虑。
　　云散月重明天书得志诚难虽多阻滞 花发再重荣
　　林雨之收起了签文，嘲讽的笑了笑自己。即使苦难不至于悲痛，那么她还是没有太爱，或者不够勇敢。
　　从东京返回的时候，她把自己的签文挂在了浅草寺。挂的时候她还在嘲笑自己像个小孩子，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她还记得回去上海时，钟天雅来接机，给了她一个拥抱。钟天雅还是老样子，嘻嘻哈哈的。
　　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钟天雅告诉她，顾佐和那个女孩子分手了。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说了什么。
　　“我放弃了，我做好准备坦白一切。我这样错过。即使我还爱着，我们还是不可能了，就像我去英国，绝对不会去曼彻斯特一样。我杜绝一切与他相见的可能。”
　　“不论结局，我已经很感谢相遇。”
　　那天的上海，天气很好，从没见过的清澈，云朵看起来都是温柔的。阳光就这样的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赠与他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