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玛丽苏故事》张家小良子

1、木微漪

　　位于北宸国东南的云在城向来以荔枝闻名天下。因地势得天独厚、气候温和适宜、种植历史悠久，该城的荔枝个大饱满、汁甜肉厚，甚至对灵力修炼大有裨益，尝之回味无穷，食者无不交口称赞，故有“一粒赛珍珠”之号。每年六七月，荔枝出产时节，云在城来往官道车马络绎。极品荔枝供奉朝廷，上品和中品被京城贵族早早定下，哪怕只剩些下品之物，也令无数饕餮客垂涎不已。每到这时候，城中百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佃户贫农，皆喜乐融融。

　　“木微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砸本小姐的东西？！”云在城城主府，一道偏僻破落的小院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站在首位的是一个面容精致、衣着华丽却嚣张跋扈的少女。

　　“说过多少遍了，与我无关。”小院子里，被一群粗壮婆子按压着头跪倒在地的粗布少女有气无力道。

　　身后下人懂事地端来木椅，备好遮阳纸伞，木灵澄翩然坐下，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院中狼狈的女子：“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爹爹对我好，怎么？爹爹给我送荔枝没给你送，你嫉妒了？”

　　粗布少女没说话了，被尘土弄脏的脸上微微肿胀。

　　木灵澄喝着冰凉爽口的酸梅汁，对身边的侍女拂玉扬了扬下巴，娇声道：“去，把她按凳子上打二十棍。”

　　“是，二小姐。”拂玉瑟缩着点头，不敢直视盛气凌人的木灵澄。今天老爷送给二小姐的上品荔枝，二小姐期待已久，没想到在路上被她打翻了，她只好谎称是五小姐不小心冲撞的。二小姐向来以欺负五小姐为乐，平日里城主府里的主子下人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去年中秋二小姐实在过火了，差点闹出人命，被老爷教训一通后才收敛不少。如今憋了许久的二小姐总算逮到机会，当然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来收拾人了。

　　拂玉差几个下人搬来行刑的器具，唤两个婆子把木微漪押上木凳，看着木微漪挣扎的动作，眼中带着点怜悯和愧疚，但很快消失。她在心里默念着，五小姐，别怪奴婢泼脏水，谁让你是庶女，还是个废物呢？

　　木微漪见挣不脱，又不想受罚，只能讨饶：“二小姐……”

　　“本小姐是你这贱人能喊的？”木灵澄怒瞪着她，“来人，再给她两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

　　“得令。”两个婆子几乎是兴冲冲地撸起袖子上前。

　　眼看巴掌又要打来，木微漪有些惊慌，小时候她不懂事喊木灵澄“二姐”，被她大冬天扔进水池，后来她都喊她“二小姐”，没想到她愈发蛮不讲理，木微漪算是明白了，对于看不惯她、千方百计想教训她的人而言，无论如何都是错。

　　“二妹，且慢。”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悦耳女声。哪怕明知声音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此刻在木微漪听来有如天籁。

　　下人们纷纷避开，让出一个一身白衣飘飘，翩然若仙的清冷女子。女子大约大七八岁，面容清秀可人，身材纤细高挑，正是城主府的嫡长女木灵清。

　　“大姐，你怎么来了？”木灵澄兴冲冲地站起来，抱着木灵清的胳膊撒娇。

　　木灵清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推开她的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木灵澄不满地撅了一下嘴，但也清楚木灵清的性子，只好作罢，指着院子里的木微漪道：“大姐是来帮我教训这贱人的吗？”

　　木灵清蹙眉：“二妹，我们好歹是城主府的嫡女，怎能像市井泼妇一般，整日将‘贱人’挂在口上？”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别说教了，你来到底干什么啊？”木灵澄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副不要打扰我兴致的模样。

　　木灵清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顺着她转移话题说起正事：“你怎挑在这时候收拾？”

　　木灵澄疑惑地看了木灵清一眼：“收拾垃圾还要看什么天时地利吗？”

　　“你难道不知三日后……”木灵清点到为止地提醒道。

　　木灵澄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这么说传言是真的？那位大人真会来我们家暂住？”

　　木灵清点了点头，嘴角微勾，表情少有的愉悦。

　　“那……”木灵澄看着院中已做好英勇就义准备的木微漪，不忿地皱眉，“就这么放过她？”

　　“二妹，等他们走了再收拾也不迟，万一你教训庶妹的事情被喜欢嚼口舌的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再者……”木灵清凑近木灵澄，压低声音道，“如果有幸得到二皇子的青眼，一个庶女，还值得你亲自动手收拾？”

　　木灵澄眼睛光彩大放，有些激动地点头：“大姐说得是，我是云在城第一美人，更是灵基五重的天才，他一定会看上我的！”

　　听了这话，木灵清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至于这位……二妹，虽说你容色姝丽，但为了防止意外，不如将她关起来。”

　　木灵澄深以为然地点头，嚯地转身指着木微漪冷笑道：“今天看在大姐的面上，本小姐饶你一命。来人，把着破院子锁起来，没我的吩咐不准给她送吃食！”

　　很快，乌泱泱一群人都离开了小破院。

　　瘫坐在原地的木微漪还有些发怔，这就结束了？半晌，她抬起被扭得发疼的胳膊，摸着脸颊上的红肿忍不住抽了口气，回忆刚才那两姐妹的对话，再联系前几日在厨房角落里偷听到的闲话，有些明白了，看来北宸国二皇子、同时也是“簪书七子”之一的南宫鸣要路过云在城的传言是真的了。

　　木微漪经常听那群小丫鬟私底下说闲话，比如谁谁谁在京城的朱颜阁豪掷千金，比如妖族的谁谁谁抢了人族的珠宝，再比如簪书楼的谁谁谁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多亏了这些小道消息，要不然凭木微漪这尴尬的身份可能到死的那天都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模样。

　　木微漪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也听说过簪书楼的大名。簪书楼是北宸国数一数二的灵力修习门派，连皇族都要礼遇三分。除却惊才艳艳破格收入的弟子，簪书楼每十年招收一轮新弟子，再从入门弟子中选出的七个天才人物，地位高、影响力广，并称“簪书七子”，堪称一代青年典范。

　　但是，与她有什么关系呢？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哪有什么心思关注外面的大人物。木微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全身收拾妥当后，才缓步进屋。

　　屋内静悄悄的，弥漫着一股久久不散的苦涩药味。

　　“咳咳……”

　　听到略微压抑的咳嗽声，木微漪连忙走到床边掀起帐幔。

　　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见到木微漪，嘶哑问道：“小小姐，可是二小姐又来了？”

　　“无事，只是让我这几日不要出去。”木微漪替她理了理被角，再从旁边的桌上倒了杯水。幸好这季节天热，要不然这冷水恐会加重病情，木微漪想着，见老妇人喝了，脸上紧张的表情才缓和些许，安慰道：“我还有些存粮，够我们吃几日了。只是阿婆你的药……”说到最后，她眉头紧锁，有些烦恼。

　　“不过少一两道药，不碍事的，小小姐莫要再为我犯险了，上次您差点就……”说到这里，老妇人泪光闪烁，一脸疼惜地看着这单薄的小姑娘。

　　“没事的，阿婆你别激动，我会想到办法的。”木微漪露出一个浅笑，又陪她说了会儿话，见老人精神不济，似要入睡，才悄悄退出房间，看着外面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外面一直有人守着，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木微漪好几日都不敢轻举妄动。四天后，院子里剩下的几个馒头终于吃完了，木微漪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出去，直到这日阿婆的病情似乎加重了，从下午昏睡到傍晚还没醒的迹象，她有些焦急，终于决定偷溜出去给她煎药。

　　药材都是现成的，是木微漪卖了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托小丫鬟从府外带进来的，只是没有煎药的工具。阿婆身子一向硬朗，大约半个月前忽然卧床不起，咳嗽不断，木微漪自小不受宠，没有多少积蓄，生母留下的几样东西能卖的都卖光了，才能将阿婆的命拖到现在。

　　白天走动的人太多，外面守卫也严，木微漪不敢轻举妄动，只把院子里四散的几块大石头堆积在一处垒起来。等到夜色终于降临，她才踩着石头轻手轻脚地翻墙出去。

　　夜里的城主府灯火通明，木微漪一路小心，避开好几拨下人，终于溜到了厨房。还好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厨房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守门的哑婆子。哑婆子本坐在门边的木椅上打盹，看见她，漠然地收回视线继续眯眼打盹。

　　“谢谢赵婆婆。”木微漪小声道谢，匆忙进了厨房开始煎药。

　　静谧的厨房内没有烛火，只有灶火忽明忽暗地燃烧，木微漪拿着小扇，轻轻扇着，白瘦的小脸被火光照得通红通红的。她静静地看着咕噜噜冒白烟的瓦罐，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城主府的女儿，听上去多么风光，可惜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还是个灵基为零的废柴，连她都觉得自己未来惨淡，如果不是作为联姻的工具，或许某天死在府中某个角落也无人问津吧？

　　一个时辰后，药煎好了。木微漪拿出藏在厨房角落的旧食盒，盛了一碗药，小心封好以防洒漏，将厨房收拾好才出门。出了门木微漪发现不知何时赵婆已经走了，心里后怕之余又是一阵庆幸，幸好没人看到她在这里。

　　刚想到这儿，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姑娘，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