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童话以后》不洗脸也帅

59、养鱼当养美人鱼十一

　　被叛兵杀至寝宫的时候，国王身边只有一名拼死杀出重围的皇家卫队队长。对方腹部受了重创，从伤口处溢出的鲜血将甲胄上象征着荣耀的红色鸢尾标识浸染地更加红艳，绝望的目光在看向国王的时候露出最后一丝希望，“国王陛下，大王子已经带着宪兵占领了王宫了。您快些随我走吧！”

　　国王看向皇家卫队队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悲悯，“赫尼他做事向来滴水不露，你以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走到我的寝宫来，真的是因为你身手不凡么？”

　　皇家卫队队长闻言一愣，“国王陛下您......”

　　国王沉眸感叹道，“在我重病的这两年里，他已经将一个国王能够拥有的权力都差不多拿到手了。竟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部署排兵让宪兵成功占领了王宫，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

　　“父王过奖了。”

　　赫尼推开国王寝宫的木门，恭恭敬敬地朝国王鞠了一躬，说话的语气和他往日里朝国王做国事汇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是您先对我动了杀机的，我也只是因为想活命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已。还请您见谅。”

　　“......是我的错。”国王对赫尼所说的话供认不讳，神情微冷。他没有同赫尼继续交谈的意思，便越过赫尼的肩膀去看自从进了门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穆罗，道，“穆罗，父王有好些天不曾见到你了，你快到父王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以你王兄的做派，父王今夜断然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在我死之前，你能稍微和父王亲近些么？”

　　见国王说话时眼中满是慈怜，穆罗倏地红了眼眶，翻涌而至的难过情绪重石一样沉沉压在他的心头。他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刚抬脚往前走了半步就被赫尼一把拽住胳膊往后拉了个踉跄，“你干什么？”

　　赫尼淡淡地瞥了穆罗一眼，当着国王的面直言道，“别信他。”

　　国王闻言眼神深深地沉了下去。他蓝色的眼瞳在危险的情绪下变得幽暗，就像是宁静的海面下暗藏着险浪暗涌，晴天暴雨仅有一线之隔。

　　穆罗挣开赫尼的手，冷眼看向赫尼，“父王他现在骗我究竟能有什么好处呢？”

　　赫尼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根本不适用于我们的父王。他根本就不想死，更不可能束手就擒。要不然他就不可能因为那一口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果的人鱼肉就想着亲手置他的亲生儿子于死地。”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就算......”穆罗没法顺着赫尼的话继续往下说下去，含糊了两句之后就直接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反正这事和伊斯特尔没什么关系。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你不要硬往他身上扯。”

　　赫尼神情微冷，“你倒是一句话就把他撇得干干净净。”

　　他说完转身向跟在他身后的宪兵领队低声耳语了几句。穆罗虽站得离他很近，却没有听清楚他命令的具体内容。就在他神经紧绷等待着赫尼的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那宪兵领队听了命令后竟然转身出去了，不大会就带着四个身强体壮的宪兵拎着铁锤回来了。

　　穆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四个宪兵不到一刻钟就三下五除二地将那面放着书柜的墙壁砸出了个足以让两人并肩而行的巨大窟窿。他本为着赫尼砸墙的命令大惑不解，可是当宪兵砸完墙收了工具走到一边露出墙后的密室空间时，他突然疯了一样朝着密室中央跑去，“伊斯特尔！”

　　漂浮在水里的人鱼听到了来自玻璃之外的喊声，睁开眼睛同正在朝他飞奔而来的人遥遥相望，唇带笑意。

　　在看到苏巡的那一刻，穆罗蓝色的眼睛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大颗的透明水滴。他目光温柔又痴迷，像靠近一朵刚开的花一样慢慢靠近人鱼，“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巡浮出水面，探头往穆罗湿漉漉的眼睫上亲了一下，“别哭啊。”

　　穆罗赶紧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泣不成声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只是，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他说着从身上脱下外袍，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匆匆说道，“你现在能离开水里么？赫尼造反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苏巡伸手接过穆罗递给他的衣服，将鱼尾化作双腿之后一跃而出。他系好衣带之后又不紧不慢地拧了拧长发上浸着的水，在穆罗火急火燎的眼神下浅笑道，“不用着急。赫尼他不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么，你现在再着急也出不去王宫啊。”

　　“......啊。”穆罗闻言不禁表情微讪，讷讷道，“我竟然把他还在门外这件事给忘了。”

　　苏巡闻言弯了弯唇角，“没事。我们现在去见他。”他说完见穆罗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忧，便伸手去擦他脸上残留的泪痕，“放心吧。不当着你的面揭穿我的‘真面目’，赫尼他是不会真的杀死我的。”

　　没等穆罗开口问询，苏巡就牵起他的手一同走出了密室。

　　见两人携手而出，国王有些躁郁地抿了抿嘴唇，脸上又很快挂上了个和善的微笑，“穆罗，好孩子快到父王这边来！”

　　苏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国王陛下，穆罗在我身边就好，我会好好保护他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赫尼闻言冷笑一声。他急速往后退了一大步，随后扬声道，“谁能杀了人鱼，他就是一等侯爵！”

　　他话音一落，提刀的宪兵就朝苏巡的方向砍杀过来。苏巡见了，当下只手将穆罗护在身后，单手一伸就用两指夹住了宪兵全力刺过来的长剑。他在宪兵像见了鬼一样的眼神里屈指一弹就将长剑震断成两段，那断裂的剑身被他反手扔了出去，一截直接整个刺进了他身前的这个宪兵的脖子里，另半截直接钉穿了另外一个急着扑上来的宪兵的前额。

　　见还有人不怕死地提剑往他身上扑，苏巡索性直接夺了把长剑，借着人鱼特有的种族优势一连砍下了数十个宪兵的人头，以便起到震慑作用。

　　随着数十个血淋淋的人头砰砰落地，断了头的尸体没了头部的指挥便接连跌倒在地，次序相连。血液泉水一般争先恐后地从死尸脖子上碗大的圆形伤口中往外喷，眨眼的功夫就将寝宫地上的地毯全部打湿，毛绒地毯吸足了血水之后便只能任血液滑过它的身体流往别处，直至淹过还在站着的活人的鞋底。

　　剩下的宪兵果然没有再敢向前的，他们纷纷扔下武器就往门外跑，活像晚了一步就会立刻成为下一具无头尸体。

　　这场景太过血腥残忍，宛若地狱。即便是已经大致预料过可能出现的实际场景的赫尼，见此情景也不由得面色发白，心生寒意。他忍不住去看站在那人身后的穆罗，只见对方像是被吓懵了一样站在原地，蓝色的眼珠都一动不动，僵硬地像个被做成人形的玩偶。

　　在场唯一能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的只有国王。他目露渴望，迷恋地看着人鱼离开水后少了些许神秘的清晰美丽的脸孔和勾魂摄魄的眼睛，“留下来吧，留在王宫里。伊斯特尔，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与你共享。”

　　苏巡摇了摇头，淡声拒绝道，“这可不行。国王陛下您连和我约定的事情都没有做到，又怎么好意思现在又提出这样的条件呢。”

　　国王笑着弯下腰从倒在地上的无头死尸手中掰出一把长剑，将雪亮的剑身指向苏巡身后的穆罗，“我杀赫尼是没有意义的。你也看见了，赫尼他并不在乎我这个父王，他真正在乎的人是穆罗。你觉得让穆罗亲手杀了他这个办法怎么样？”

　　听完国王这番话，穆罗猛地抬眼看向国王。他神情极为仓惶，极费力地动了动唇，最终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赫尼接过国王的话茬冷声道，“穆罗，你现在终于认清这条人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吧。你现在赶紧离开他，到我身边来，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苏巡见穆罗神色，便丢下长剑，用桌上的方巾将迸溅在手背的红色血迹悉数擦拭干净后才伸手去抱他，“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的。穆罗，我绝对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只要是你想，就算不动赫尼我也是愿意的。”

　　穆罗闻言咬紧嘴唇不说话，只有被苏巡抱在怀里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抖。

　　“......你怕我了。是因为我杀了人了么？”苏巡叹了口气，慢慢松开抱住穆罗的双手，试探着询问道，“穆罗，你别怕我好吗？我以后再也不杀人了。真的，我向你保证。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穆罗面白如纸，心如刀割。他有很多话想问，但一看到对方那双充满恳求的温柔眼睛，他就说不出口。他竭力不去看堆积在地上的尸体，也假装自己的脚下踩的不是浸满鲜血的地板，颤声道，“真的么？”

　　苏巡用力点了点头，温声道，“真的。我爱你，一定说到做到。”

　　将对话听了个全的赫尼突然发难。他冷着脸拔出匕首往苏巡正背对着他的要害上刺过去，在对方及时转过身攥住他的手腕打掉他手里的匕首，后又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时，他突然冷笑一下，眼角眉梢皆是明晃晃的嘲讽与恶意，“你刚刚不是才答应过穆罗不再杀人了么，这还不到三分钟就要反悔了？”

　　他说完紧盯着对方的神色变化，在对方松下力道将手移开他的脖子时他猛地举起了一直藏于袖中的另一把匕首，接着在对方竟然真的因为他这句话而产生犹豫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用力将匕首捅进了对方的脖子里。他在对方猝然倒下的那一刻看了一眼穆罗惊惧龟裂的表情，而后又使足了力气将匕首往对方心脏处又捅了一次，“即便恢复能力再好，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肯定得死了吧。”

　　赫尼像欣赏一场表演似的看着对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倒在猩红的血泊里，刚听了两声属于穆罗嗓音的悲痛欲绝的“不要”，就听到背后有破空声传来。他在惊觉后立刻侧身躲闪，却已经被凌空而至的长剑在脸上划开了一道足有食指长的伤口。

　　他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在看到满手鲜血的时候表情阴郁。重伤的皇家卫队队长见一击没能将他杀死，立刻咬牙提剑迎了上去，在被砍去整只右手的时候他用了同归于尽的方式死死将赫尼扑倒在地锁住他的四肢，口中高呼道，“国王陛下！快！”

　　赫尼这才注意到一直倚在床边的国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拎着把剑站在了他的身边。他正被皇家卫队队长死死地压在身下不能动弹，因此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王微笑着把那把长剑竖直地插进皇家卫队队长的身体后再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

　　“谢谢你，科尔，我会永远铭记你。还有，”国王说着缓缓拔出已经染了血的长剑，接着推开了赫尼上方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皇家卫队队长的身体，微微笑着往赫尼的心脏处又补刺了一剑，“再见了，赫尼。”

　　赫尼死死地盯着国王的脸，在断气前嗤笑出声。他的父王脸上的那副表情，不正和方才他看向人鱼和穆罗两人的表情一模一样么。

　　处理完赫尼后国王就看向他的另外一个儿子。他刚杀了人，脸上满是一种极不正常的高度兴奋，眼里也充满了毫不遮掩的贪婪与急切，“好了穆罗，伊斯特尔他已经死了，你留着他也没用。快把他交给我吧。”

　　穆罗正悲痛欲绝，精神恍惚，此时听到国王的话后竟踉跄地站了起来。他吃力地将苏巡还泛着热度的身体从血泊中打横抱起，口中喃喃道，“他没死。你只是想吃他的肉故意骗我，我才不会把他给你。我要带他去找医师，对，去找医师，我得救他。”

　　然而他刚抱着苏巡往外走，就被不耐烦的国王从身后一剑刺穿了心脏。

　　国王迫不及待地推开穆罗，他双目赤红，形容疯癫地将苏巡抱进了怀里，“别想离开这里！谁都别想和我抢，人鱼是我一个人的！”

　　穆罗躺在血泊里在生命不可挽回的流逝中慢慢闭上眼睛。临死之前，生命的片段急速地在他眼前一一掠去。他抓取了那个海祭表白后他们两人一同坐在礁石上听潮看海的画面细细看去，只见那时的对方正含笑看他。

　　那人的眼珠映着光，极尽温柔，像极了遥远夜空中迢迢而来的闪烁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