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童话以后》不洗脸也帅

52、养鱼当养美人鱼四

　　夜幕降临的时候苏巡牵着穆罗的手往回走，远处是和着海浪的渔谣、人们喧闹的说话声、吹拂的海风，以及叮当的钟声。近处抬眼可见的教堂是罗曼式风格，高大的墙身和狭小的窗口都半隐匿在发暗的暮色里，显得神秘而庄重。

　　苏巡不自觉地盯着教堂看了很久，记忆中的往事在脑海中慢慢浮起一点模糊的轮廓。

　　“怎么了？”穆罗注意到苏巡的情绪不知怎的低沉了下去，便晃了晃他的手，将他从往事的遗骸中拉扯出来，“这个教堂有什么......啊，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那边吧！”

　　穆罗在眼角的余光瞥到不远处有几个卫兵正拿着画像向行人询问，便赶忙拉了苏巡疾步往反方向走去，生怕被士兵不小心发现了行踪。

　　苏巡猝不及防地被王子拽了个踉跄，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有个士兵正皱着眉往他们两人身上看，似是因他们的步履匆匆而起了疑心。他心念一转，身体一歪就半倚在穆罗的身上，在穆罗担忧地望向他时微皱着眉头在对方的手掌上写道，“脚扭到了，疼。”

　　“啊都怪我走太快了！”穆罗懊恼地说了一句，接着他往后方看去，见竟有士兵拿着画像朝他的方向走过来，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见被士兵发现身份这件事已经避不开了，凝了凝神后索性直接扶着苏巡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苏巡点点头，便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穆罗朝那士兵走去。人鱼的视力要比人类的视力好上许多，因此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是可以看清那士兵在穆罗走向他时表情由惊诧变为欣喜，没两秒钟后又变为为难。但最终那名士兵还是点了点头，接着行了个军礼，随后转身离开了。

　　街道上的街灯和供行人休憩的长椅都是黑色铁艺的，灯挂得很高，明亮地悬挂在人的头顶上方，掺杂着月亮的银色光线，将之变得澄黄柔然。

　　穆罗踩着灯下的阴影走到苏巡身边。打发走了卫兵，他此时的表情已经不着急了，声音也变得温柔和缓，“左脚还是右脚扭到了？还疼吗？要不要去找医生看看？”

　　苏巡一时间没弄清楚穆罗的脑回路，便佯装不知，决定等着这小王子愿意告诉自己他的身份的时候再佯装惊讶。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一下，在穆罗的手掌上写道，“我不疼了，咱们回去吧。明天再一起去参加海祭。”

　　说完他站起身牵着穆罗的手往房子的方向走。果不其然，还没往前走几步他就发现身后有不止一个人跟了上来，看样子应该是特意跟过来保护穆罗的。

　　因为租住的房子内部卧室有两个，所以晚上他们便没有了继续睡在一起的理由。苏巡无视了穆罗颇为恋恋不舍的眼神，在互相道了晚安之后他就关上房门，接着立刻将浴缸里放满了冷水，脱了衣服将整个人埋进了水里。遗憾的是浴缸不大而鱼尾太长，有小半截泡不进水里去，半点也比不上浸泡在海水里的舒爽。

　　苏巡憋得难受，便披了睡袍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往海边走。他耳朵很灵，在听见身后有人猫似的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跟上他也不在意。

　　黑夜里海水幽深暗冷，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比白日里更加汹涌强硬，像是活过来的巨兽在无声无息地吞噬着什么东西。海对于人类很危险，对于人鱼来说却是家一样舒适安全的环境。苏巡也不担心海浪会将他卷走，便找了个位置低矮平坦的礁石坐下，将双腿浸入海水中变作鱼尾后便闭上眼睛等待天明。

　　清晨薄雾湿润，太阳出来后很快就消散于无形。苏巡在回去的路上给穆罗买了当地特产黄金蛋酥和鲜榨椰子汁，好让他睡醒后不至于会饿肚子。

　　墙边的红蔷正开得如火如荼，苏巡拿了喷水壶给蔷薇浇了水后便和穆罗一同出了门。

　　因为是海祭当日，街道早早就被鲜花装扮地五彩缤纷，男女老少也都人人戴花，那花或是别在耳后，或是簪于发间，亦或是放于胸口。行人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几乎掩盖住了海风海水声，整个世界好像也因此变得缤纷多彩起来。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露娜今天没有开店，正站在街边和同伴们喝酒聊天。她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杯随手放在身旁的男人手里就走向了苏巡二人。她今天穿了一身艳红色长裙，化着浓妆，整个人明艳得像朵蔷薇花，“整条街上就你们俩没戴花，这怎么行呢。”

　　她说着把头上戴着的由白色洋桔梗编制成的花环取下来戴到了苏巡头上，目露赞叹地说了一句，“真漂亮啊。”接着又从正拿好奇目光打量着两人的女伴手中抽出一支玫瑰塞进了穆罗手里，“你们俩今天就好好约会去吧，露露姐去喝酒去啦。”

　　一路上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目光很多，穆罗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但时间久了便发现绝大多数的目光都是落在他身旁这个正牵着他的手的人身上的。他抬眼朝身侧之人看过去，恰巧对方正在微笑地看着他。

　　日光浓俨，对方银色的长发在炽烈的光线下镀上了层极浅淡的金，本就白皙精致的五官愈显夺目，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圣洁光彩。穆罗一不小心竟看得呆住了，等听到周围的男人女人起哄地吹起口哨后他这才红着脸回过神来，紧接着头也不抬地牵紧了苏巡的手往前走。

　　走到海边的时候海祭已经开始了。昨天他们两人见过的那六只木船已经被清洗干净，正栓了绳索泊在岸边。船上都堆满了各类的鲜花、瓜果、煮熟的牲畜以及刚捕获的鱼类，看样子应该是特意供奉海神的祭品。

　　这是感谢海神，庆祝渔获的庆典，人们在传承久远的渔谣中歌唱起舞。歌曲和舞蹈都在表达着相同的意思，赞美海神，感谢收获。围靠在一起的人群拥挤而热闹，人们脸上的快乐真实而持久，仿佛没有忧愁。

　　穆罗没忍住跟着哼唱了两句，见苏巡听见后侧过脸看向他，便有些难为情，“就算我唱得不好，你也别这样看我啊。”

　　苏巡闻言笑着摇摇头，接着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好听。”

　　穆罗咧嘴笑了一下，“我们往前走点。快看啊，他们把海神塑像抬出来了，真的是人鱼啊！”他说完就牵着苏巡的手兴冲冲地往前走，眼睛里明晃晃的都是对海神雕像的好奇。

　　等凑过去看清楚那铜铸的人鱼雕像的时候，穆罗愣住了。

　　那雕像单手手持长剑，似是正闭目微笑，竟是一条雄性人鱼。穆罗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那人鱼雕像发如长藻，脸部轮廓仍精致分明，敛眸浅笑，上半身是肌理分明的人类男性躯体模样，下半身则是一条长长的尾鳍。

　　因为太过吃惊，穆罗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人鱼雕像看了很久。在看到身着白衣的少年在雕像前跪拜过后双手捧着由白色郁金香编制而成的象征着神圣、幸福与胜利的花环，将之佩戴到那人鱼雕像的头上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侧，被他牢牢牵住手的人正在眺望远方，在被他一不小心用力攥疼了手后才看向他，目光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解。穆罗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啊，抱歉。我刚才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了。”

　　苏巡抽出了自己被穆罗攥住的手，朝他微微笑着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对方的脸孔正映着金白的日光，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有种秀拔出群、圣洁出尘的美，像是独自被上帝凝望过一段时光。但，却和那雕像的模样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