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童话以后》不洗脸也帅

46、狼来狼不来十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等到太阳在天上虚晃完一圈，黑夜便无声无息地来临了。

　　苏巡没什么胃口，咬了两口干面包后就将之搁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度数极低的红葡萄酒。伊莱与他相反，只要餐盘上有肉，他就胃口极好。他津津有味地吃完肉片后趁着苏巡垂眸沉思的时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温过的葡萄酒，兴冲冲地仰头喝了一大口，接着立刻被酒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你怎么喝酒了？”苏巡被伊莱剧烈的咳嗽声拉回思绪，有些好笑地给他拍了拍背，道，“你才十五岁，还是小孩子，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呢。下次别再偷偷喝酒了。”

　　伊莱缓过气后又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伴随着喉结微微的颤动，这口酒液便被他慢吞吞地咽进了喉管。他笑眯眯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喝过酒，只是尝尝而已，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我不是偷偷喝酒，是当着你的面喝的。”

　　苏巡也不同他争辩，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泛起红色的脸，道，“你的脸现在看起来很红，一定是因为刚才喝酒喝得太急了。现在觉得头晕么？”

　　“不晕啊。”伊莱闻言摇了摇头，接着半趴在木桌上撑着头看他。他银绿色的眼睛微微泛着湿意，过于白皙的脸在饮了酒后脸颊与嘴唇都泛着稍显病态的红，“你太小看我了，只是两口葡萄酒而已，你就以为我喝醉了？”

　　苏巡一时间也拿不准伊莱究竟有没有喝醉，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你说你没醉，那你可以证明给我看吗？”

　　伊莱闻言站起身来，接着径直大步走到房门前，又从房门前再次折回到座椅上。他在苏巡没反应过来他的行为含义的时候就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笑着竖起右手的食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两次，我走了直线两次，现在可以相信我没醉了吧。”

　　苏巡见状轻轻地点了点头，眸色微沉，“嗯，你真的没有喝醉。不过伊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照实回答我么？”

　　伊莱像是有些困了，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苏巡，“你问吧。”

　　壁炉里的柴火烧得正旺，明黄色的火光映照得伊莱的脸也呈现出一种极为明晰的暖色调，像是覆上了一层太阳的光。苏巡借着火光重新细细地打量起他来，他的脸孔还没有完全长开，轮廓稍显柔软，不具成年人的冷硬，虽是少年模样，却也十足的鲜明漂亮。

　　苏巡斟酌了片刻，轻声问道，“伊莱，今天白天是你叫莉莉过去的吧。你为什么帮我？”

　　伊莱愣了一下，略显疑惑地问道，“莉莉？莉莉是谁啊？我在这个村子里就只认识你一个人。”

　　“......嗯。你困了吧，先去床上睡吧。”苏巡说着开始收拾起摆放在桌子上的碗碟和吃剩下的干面包。他见伊莱并不起身，只是静幽幽地盯着他看，便又补充说了一句，“你先去睡，我去厨房把这些东西收拾好了后就睡。”

　　用来盛放食物的碗碟加起来满共也只有三个，苏巡尽量放慢了速度清洗但也没花费几分钟。他思绪放空了几秒钟，随后便着手整理起厨房，等他非常细致地将边边角角都擦洗干净后，透过窗户已经可以看到悬至夜空中的半块白色月亮了。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轻悄悄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伊莱。对方已经睡着了，呼吸的频率非常平稳，脸依旧红扑扑的，看上去安静乖巧，年幼纯稚。见对方睡得正熟，苏巡便拿了手电筒披衣外出，没去惊动他。

　　月色银白，皎皎地洒在道路、屋顶、以及森林上。

　　苏巡借着月光缓步朝森林的方向走，等到走到森林边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明亮如银的月光，他第一次看清了村庄的整体形状。整个弗雷村沿着道路弯折，村庄的轮廓简洁清晰，形状与弯月极为相似，但在苏巡看来却更像是一把悄无声息地收割着人命的弯刀。

　　夜色深而静，还没走到森林里的坟地，苏巡就隐约听到了一种类似于动物啃噬食物的窸窣声响。闻声他立刻关掉手电筒，屏住呼吸轻着脚步往前走，眸光在触及到前方蹲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似乎正在进食的狼人的时候立刻将自己藏匿在粗壮的树干身后。

　　虽不是月圆之夜，但是狼人仍旧可以化为本体在夜晚出现。那个出现在苏巡视野里的狼人全身披满银灰色的长毛，仅从背影来看，身体的结构看上去更像是真正的狼，除了没有尾巴，没有爪子，几乎看不出人类形态。

　　从撕裂的尸体身上涌流出的血液大面积地浸入地面，空气里的血腥气浓重得厉害，几乎掩盖住了积雪以及森林本身的植物和泥土的气息。苏巡一时间倒也不担心这正在专心进食的狼人会因为嗅到人的气息而发现他，便又悄无声息地往前挪动了几步，在离得那狼人不足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因为距离很近，这次他看清了被狼人整个咬断了脖子丢弃在腿旁的人头。

　　虽然早已猜到，但是在亲眼看到那颗人头的时候苏巡还是忍不住心头重重一跳。那颗人头苏巡很熟悉，是今早才死在克劳德家里被草草埋了的查克的头。他完全失去血液的白色脸孔沾上了黑色的泥和红色的血，没阖上的眼睛含血睁着，死去多时的眼珠泛着纸一样的苍白色，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不甘心的恶毒诅咒。

　　利齿啃噬皮肉磨碰在骨头的咯吱声刺耳至极，听得苏巡有些头皮发麻。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等到查克的尸体都被食用殆尽，只剩下沾血的白骨时那头狼人才吃饱喝足似的慢吞吞地起了身。

　　迎着惨白的月光，苏巡正面看清了那头狼人的脸。那狼人脸上也遍布长毛，眼睛显蓝色呈锥形瞳孔，吻部极长，白而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齿缝间还残留着血肉残渣，兽性十足，看不出人形，更看不出人性。

　　就在苏巡思索着今早涌在克劳德院子里的那群人中谁最有可能是今晚化身为狼人潜入坟地里来吃尸体的人的时候，一阵腥风陡然从眼前刮过，苏巡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那狼人一个纵身扑倒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后脑重重地撞击在被冰雪冻得跟石头相差无几的地面上，随着‘哐’的一声声响，骤然而至的剧烈疼痛促使他眼前一黑，接着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