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束光》蒜苗炒肉

40、和睦。11

　　林九先松了一口气：“所以这事儿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刘娜没有出轨，耿小迁和耿俊长得不像是合情合理，就算江长淑对这事儿有点膈应，但生不出孩子的问题在自己儿子这里，肯定不能再逼着儿子离婚，或许江长淑还会对刘娜的误解感到愧疚，简直是个圆满的结局。
　　孟淮愣怔着嗯了一声，她揉了揉眉心：“秀榕呢？送你们回家。”
　　时间还不到七点半，林九一点儿也不想回自己那个局促狭窄的招待所，要是可以的话，她简直想住在工作室。
　　她扭捏了一下说：“秀榕还没复习完。”
　　实则秀榕已经趴着睡着了，被孟淮摇醒的时候秀榕睡眼迷蒙，嘟囔着：“妈，你让我再……”林九看着孟淮听到这句话的脸色，没绷住笑了出来。
　　孟淮看着又重新趴回桌子上的秀榕，退了一步说：“你叫他。”
　　林九：“……”她不是很想揽这个差事。
　　“快点复习，早点回家。”孟淮叮嘱：“我在外面等你们。”
　　林九把秀榕大少爷伺候好，留他在屋里写题，自己去找孟淮的时候，孟淮就坐在飘窗边，歪着脑袋像是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孟淮侧脸的瑕疵是她的鼻梁没有那么挺，否则这个人工智能是个大美人儿，林九神使鬼差地，拿出手机偷拍，按下拍摄的瞬间，闪光灯亮的她差点瞎掉，心想完了，孟淮这下能把她皮扒了，这玩意儿她调的是自动闪光她怎么就没注意呢！
　　但孟淮并没有暴动，当然孟淮也不会暴动，她只是往飘窗的位置轻轻侧了一下，就不动了。
　　孟淮睡着了？
　　林九一时上头，好奇人工智能怎么睡觉，轻手轻脚凑过去看——哈，睡着的人工智能没有那么精致，被吸收了的底妆遮掩不住黑眼圈，眼睑下面有浅浅的细纹，有点像冰冷的金属外壳上的裂纹，林九简直想伸手去摸一摸，看有没有温度。
　　她抑制住了自己这个邪恶的念头，只是关了闪光，又悄咩咩偷拍了一张，在她研究这张照片角度的时候，孟淮醒了，转过脸，看着她。
　　林九被那双眼睛里空洞的冰冷刺地一怔，但很快，那眼睛里的冰冷又变成了平常的冷静，她问：“写完了？”
　　“啊……嗯，完了。”
　　秀榕收拾书本的时间，孟淮肯定去补了妆，回家的车上林九再看的时候，孟淮又是个水光肌瓷娃娃般的人工智能了。
　　她心里有点笑孟淮完美主义的臭屁，脸上也含着点得意的笑意，像是戳破了一个蒙蔽自己的假象一样的心情。
　　孟淮看了她一眼，完全不知道她乐什么，也没有询问的精力，她上班累得三魂除了五窍，还纵容秀榕和林九享受她周到的服务，送完一个再送另一个，她自虐地想审视自己的内心，想看清楚自己行为的动机和缘由，但那里空空如也，她什么也看不见。
　　孟淮有些出神的看着前面，机械地开着车。
　　林九习惯了孟淮开车时候的专注，她笑嘻嘻地问：“孟姐，明天几点跑……”话音没落，她猛地往前冲了一下，又被安全带勒着弹回了座位上。
　　车子停住了，追尾。
　　林九赶紧看孟淮，只见她双手握着方向盘，紧抿着唇，只是看着前方的车子发呆，并没有受伤。
　　林九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不知所措之下胡乱出主意：“是前面忽然刹车的，咱们叫交警吗？”
　　孟淮像没听见，不为所动地看着前面的车，不像是撞了一辆车，倒像是撞了一颗炸弹，在等着它爆炸一样。
　　很快，林九就明白了孟淮这样的原因，前面的车门开了，下来的人林九认识——是那个让孟淮因打架进了拘留所的“前男友”！
　　以及，前男友的现女友，那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这时候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林九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摁了一下孟淮的胳膊说：“孟姐，我去处理。”
　　轮不上她，孟淮的“前男友”已经敲响了孟淮那一侧的车玻璃，他那个表情让林九想痛打他一顿。
　　孟淮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只是她的反射弧像陡增了一倍长一样，略显迟缓地去开车窗。
　　不知为什么，林九觉得这一刻的孟淮十分疲惫，她像下车去理论，但车门锁着的，于是在孟淮那侧的车窗打开的时候，林九先声夺人地质问：“你怎么开车的，干嘛忽然刹车？”
　　这位孟淮“前男友”还没有开口，但他的现女友像个幽魂似的也飘了过来，眼神里像燃着火，幽幽望向孟淮。
　　孟淮看着前方，并没有回头。
　　林九把这理解为一场新欢对旧爱的挑衅，她那是宁可输人也不输阵，抢先质问完了，立即板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瞪着窗外的两个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地威胁对方：“只轻轻磕了一下你的车，你要狮子大开口，咱们就公事公办！”
　　她做好了战斗准备，要是这一对男女嘚瑟，她就要下场手撕了。
　　不料孟淮那个“前男友”却只嘲讽地笑了一下，开口的是这位“前男友”的现女友，十分的嫉恨被压抑成了十分的委屈，不可置信似的说：“这么快！”
　　林九一头问号，但她是战斗状态，她哼了一声：“我们开得可不快，是你们忽然刹车才撞上的，你们别胡搅蛮缠！”
　　马薇薇不说话，那眼神里有未尽的千万疑问，看着孟淮。
　　林九想拿个口袋把孟淮装起来扛走，她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她凶狠地盯着娇俏可怜的马薇薇说：“是你们的责任，你可别想赖我们！”
　　何成书看着不动声色的孟淮冷笑了一声：“孟淮，要点脸皮。”
　　而马薇薇的眼泪在眼眶上轻轻一磕，就滚了下来，她像是走着另一条剧情线，没头没脑地继续着她那委屈里含着杀人心的质问：“都等不到我结婚？”
　　实则她嗓子眼里的疑问能淹过她的人，她只是没法当着何成书一股脑问出来。
　　林九没见过世面，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前男友”和现女友，她跟个遇到挑衅的狗似的要挣脱安全带的束缚放开了吵架，但这次孟淮出动了。
　　孟淮终于转过头面向车窗外。
　　孟淮看着马薇薇，她的声音轻而冷，说着林九听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别找我，别问我，别委屈，我们已经完了。”她继而转向何成书：“公了还是私了？”
　　何成书的脸色变了几次，终于转为愤恨，他指着孟淮的鼻子：“孟淮，冲你这句话，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你记住，你车上已经坐着一个，就别再惦记我车上的人了，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他拉着欲言又止悲痛欲绝脆弱不堪一步三回头的马薇薇上车开走了。
　　从车窗里涌进来的热浪像是把孟淮的妆容，连同整个人都给融化了，她向来板正的身躯委顿下来，趴在方向盘上。
　　林九处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激愤里，吵架没发挥出实力，让那对“狗男女”扬长而去了，旧爱与他的新欢在孟淮这个失意人面前如此嚣张，孟淮吃了一个暗亏，不知有多伤心！
　　可孟淮趴在方向盘上如此安静，让她的激愤连个出处都没有，林九克制着，小心翼翼，伸出胳膊圈住孟淮的肩膀。
　　孟淮非常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弄得林九有点慌，她把孟淮圈地更紧了一点：“孟姐，你别难过了。”但她一触到孟淮的眼神，就立刻松开了手。
　　孟淮的眼神里没有一点难过，没有任何表情，是一片空洞的冷漠。
　　车里的寂静粘滞，林九忍受不了，她搜肠刮肚，笨拙地安慰说：“贱人自有天收，前男友都是坏掉的大猪蹄子，就让别人啃去吧。”
　　孟淮听了这话看了她一眼，眼神特别的意外深长。
　　林九回家之后当然跟张明若吐槽了一番今晚的遭遇，在发泄完她对孟淮那个二五八万的前男友的鄙视之后，她听张明若在那边叹了口气，也是十分的意味深长。
　　张明若感叹了一番林九这个如竹竿一般笔直的脑回路之后，当然还是对林九这护孟淮的劲头表达了相当的赞赏，林九乐呵呵的睡了。
　　但吵架没发挥好的人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回放一下当时的场景的，在不停地回放不停地脑补自己当时发挥超常把那对男女按在地上摩擦的过程中，林九终于觉出了一点诡异——孟淮对那个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表示她和“前男友”完全结束了让她不要怀疑的意思吗？“前男友”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让孟淮别惦记他自己吗？世上有这么自恋的人？
　　林九怀着千万的疑惑入睡，竟然一夜无梦，以至于她第二天晨跑的时候竟然能跟上孟淮的步伐，甚至有反超的趋势。
　　在草草跑完做拉伸的时候，林九还在嘚吧嘚给孟淮安利学校食堂的飘香拌面，孟淮却在起身的时候晃了几晃，坐在了地上。
　　林九惊慌地蹲在孟淮跟前瞪着大眼睛：“孟姐你咋了？”
　　连续的失眠让孟淮头疼，眩晕，恶心，她一身冷汗，却顿了一下说：“没事。”
　　林九不信：“怎么可能没事？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不去啊，那，那我扶你去我那儿歇会儿。”
　　孟淮哪儿都不想去，也许是积攒的失眠，积攒的劳累，积攒的和马薇薇相关的负能量，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破了的充气娃娃，她的力气，她的精神，都从身体的破洞里四散逃逸。
　　仅存的理智强迫孟淮认清周围的境况，她张了张嘴说：“我……”
　　她想回家。
　　她想回家吗？
　　林九看着孟淮的脸色一瞬之间就颓唐起来，根本顾不上孟淮的欲言又止，她拉扯着扶着孟淮，但孟淮挣扎了一下竟没能站起来。
　　孟淮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自哀而自弃地看了林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