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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骆慨文的开学日志1 ...

  •   很多年以后,骆慨文打开这本日记还是感慨良多。其实刚认识楚修明的那一段日子,都是事后再补记的,这在骆慨文的生活里,其实有些不寻常。

      以下是记载着不堪回忆的日志正文。

      初识楚修明,是在大学开学的第一天。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雨下得出奇的大,还伴有狂风。我坐在大巴上往学校赶,因为路途颠簸而有点昏昏欲睡。学校坐落在市郊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而通往学校的唯一的一条盘山公路已经有60年的历史了,坡度很急,而且路面窄。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走这条公路。上个星期,学校发出通知说家在外地的同学可以开始入住宿舍,而本地生源也可以先行搬入行李,暂存在宿舍的仓库里。学校这样考虑也是有道理的,否则全部擠在开学日登记、搬运什么的肯定会很混乱。因为我家住本市,所以之前已经为运送行李来过一趟。看着今天这样的天气,我相当庆幸,可以不必在大雨中为行李操心。

      雨越下越大,甚至在道路两旁汇成了一条条小溪。而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终于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在这种恍惚的睡眠状态中,我记得司机曾经重重地踩了一下急刹车,以至于差点把我惊得睁开眼睛。而除此之外,我可以说睡得相当酣沉。

      等到完全清醒过来时,我已经站在学校门口了,我想自己一定是睡迷糊了,半梦半醒间下了车,完全没有印象。这时的雨势已经收小,不打伞也没有关系。来到新生报到处,看来我迟到了,报到处的长桌前没有一个新生,只有一位看上去是师兄模样的人在收拾东西。我忙跑过去找到自己班级的花名册签了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回头一看,只见那位师兄脸色煞白地看着我写下的姓名……虽说我的字的确是丑名远扬,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我友好地朝他笑笑,转身朝男生宿舍走去——而他似乎并不打算给我任何回应。
      男生宿舍是一幢感觉不妙的红砖楼,看上去年代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中叶。一共四层,每层楼中横贯着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旁是两两相对的单间,公共的浴室和卫生间位于走廊尽头,通向另一个楼层的楼梯则在每层楼的中部。这就是大学里的稀有动物——中文系男生居住的地方。一楼目前作仓库之用,堆放着行李铺盖,在拿行李之前,我打算先摸清楚这幢楼的情况,毕竟今后四年要与它长相守。
      我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将要到达二楼时,冷不防中了一手肘,整个人被撞飞到一边。而肇事者不要说道歉,连脚步都没有稍作停留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下楼,我忍痛回头时只捕捉到一个理着平头的高大背影。
      待我回过神来,正打算起身时,发现一个人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颇有点愕然地盯着我——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将是我人生中一段惨痛孽缘的开始……
      这个人似乎也终于发现我在看他,犹豫地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我,我叫骆慨文。”
      “……楚修明。”
      略带迟疑地回答过我后,他毫不迟疑地转过身,以一种决然的态度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这时我开始正式观察这个建筑。
      走了一阵子,我发现这幢楼房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妙,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些“特别”的家伙。一楼暂时忽略不计;二楼走廊上有一个穿着上世纪初那种黑色大襟衫的老婆婆在低着头来回走动,嘴里不停地念着:“哪儿去了?到底在哪里?”
      而305的屋梁正中间吊着一个穿中山装的学生,看样子也是民国时期的人物。远远看去他只是在静静地作幅度很小的钟摆运动,实则他的双眼一直在打量着所有从他脚下经过的人——亏305的人还能在他脚底下活得那么自在。接着是402,402的门边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穿一件长衫,双手死命地抠着地面奋力向前爬却无法移动半步,因为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剔骨尖刀,估计深度直透地板——虽然他们宿舍的人每次开关门都会使他的脑袋显得很滑稽,可我面对着他脸上那充满怨毒的双眼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这三个是这幢楼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三位。虽然我已经料到自己的大学生活一定不太平,可这噩梦也来得太猛烈些了吧!
      直到我走到404门口。
      门半掩,我朝里面张望,只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并无任何异状,没有奇怪的人,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动植物。
      这,简直是最理想的居住环境!
      那人转过身来,脸在室内唯一的光源,显示器的照射下显得光影斑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类似偷窥。
      “啊,那个,我……”我一紧张就张口结舌。
      “哦,是你啊。”那个人淡淡地应了一句,我这才认出他是刚刚认识的楚修明,顿时放松下来。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我走进门,发现只有一张床铺上有被褥。
      “嗯。”
      “那,那我能搬过来么?”
      “随便。”
      我在一张床上坐下,抬头打量了一圈,实在觉得这里清静得可爱。
      “那么好的宿舍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住呢?”
      “因为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闹鬼404’。”
      “开什么玩笑!这间屋子是这里最不可能闹鬼的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这个……”我真想自掌嘴巴,万一刚认识就被当作怪人那就惨了。
      “你是不是刚刚遇到了二楼的阿婆,三楼的吊死鬼还有四楼的……”
      “你也能看到?!”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仿佛这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
      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跟我一样能“看到”的人!无论如何,我是非404不住了!
      “对了,我得去把行李拿上来。”话音刚落,楚修明站了起来。
      “我去帮你拿。”
      “怎么能麻烦你……”
      “你也累了,再说这床好久没人睡,挺脏的。你留在这里擦床,行李我来拿——包上都写了名字了吧?”
      “这怎么好意思。”一番推让后,楚修明卷起袖子出去了。——什么嘛,别看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还是个热心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404位于四楼的西端,唯一的窗口向北,窗前正对着一棵巨大榕树的树冠,这使得室内的采光非常不好。偏偏窗前还多此一举地挂着一张厚窗帘。而仔细看看,楚修明的床边一圈都挂着遮光布做的床帏,不过现在是拉开的。看来这个人对个人隐私的重视相当不一般。
      但是很快,我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楚修明有严重的日光过敏症,入学时就把医院开具的证明交到了教务处,体育课自然是免修,白天的课也从不去上——我一直纳闷学校是怎么给他算学分的。不过这与我无关,也就不需费神。总之,因为修明的特殊体质,宿舍的窗帘在白天总是拉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很不环保地要在大白天需要灯光照明,而他的肤色拜多年不见天日的生活所赐,白得触目。皮肤近乎透明,甚至微微泛出蓝色。
      初相识时,修明总是很沉默,不是必要的话绝不多说半句。而我,因为他在开学那天表现出的友善态度,他的“病体”,再加上“同类”的缘故,对他相当迁就。因此每当他白天提出“不要上课了,留在这里陪陪我吧。”这样的要求时我总是无法拒绝。因此开学头一周就创下了可观的逃课纪录——我想老师和同学肯定都叫不出我的名字。可即使我留在暗无天日的宿舍“陪他”,也不见他跟我多说一句话。不过大概久病的人都是这么古怪的了。
      当然最后我知道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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