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照路15号》晨曦践踏者

4、第 4 章

　　等到骆慨文情绪终于平复下来，那人告诉他，适才那只怪物只是山间浊气所化的一种低级灵，因此形貌都上不得台面。一般凡人遇上了也看不见，顶多是被吸走一丝气运。只要不是时运低到一定程度，基本造成不了什么肉眼可见的损伤。
　　“也是刚才你反应实在有些大，那家伙其实也吓得不轻。”
　　吓得不轻？那要不要好生安慰它一下？亲亲抱抱举高高？骆慨文完全无法理解这位仁兄的关注点。
　　既然正式“见了面”，那人也这么多天来好像头一次想起地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是辈分上骆慨文要喊他三叔公。后来骆慨文才知道，这位三叔公虽然留着胡子，面相有些显老，但时年才不过二十八岁，尚未成家。
　　据他所说，骆家嫡系子弟中每一代都会出一个能沟通三界之人，也就是俗话说的“阴阳眼”。而他自己就是一例，因此继承了这个和旁边的祠堂一道，在乡野山间绵延传续数百年的道观。其中有些人天资好些，有些人天资差些，三叔公认为自己天分不算上佳，对这些“灵界的朋友”感应得并不是特别清晰——也就是说，三叔公眼中的妖魔鬼怪，都是打了码的。
　　距离产生美，古人诚不我欺。
　　“这可是祖先传下来的大造化！你灵智觉醒得如此之早，又如此敏锐，毫无疑问就是这一代的传人了。”
　　三叔公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与有荣焉，但骆慨文却没领这一番中了头奖的情。且不说当年“拥有名下地产”这件事并没有后来那么大的吸引力，时年五岁的孩童也无法认为几间乡下破房子能跟动画片、游乐场、玩具机器人相比。他只是斜斜看了三叔公一眼，那眼神里千言万语，浓缩成三个字：“看不上”。
　　只不过三月之期未到，还得耐着性子住下去罢了。接下来那段日子，三叔公变着法儿地漫山遍野遛娃。掏鸟蛋，挖竹笋，抓甲虫，采茶叶，露天烤红薯……恨不得把乡下有趣的玩意全给骆慨文展示一遍。三叔公原本的想法，也许是用淳朴的山居生活和大自然的馈赠感化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城里小屁孩。虽然他那时并不知道，很多年以后，会有一档跟他想法类似，主打交换人生的电视综艺红遍大江南北。
　　然而生活毕竟不是电视节目，端着饭碗的骆慨文也没有发出“真香”的感叹。
　　他只是……又摔了一个碗。
　　以骆慨文年仅五岁的智商和定力，哪怕理智上半懂不懂地听明白了三叔公关于“阴阳”的那番话，也不代表马上就能和那些异类们相安无事。
　　什么掏鸟蛋时鸟窝里那个长着人脸的扁毛小怪物啦，挖竹笋时林子里向他招手的没影子年轻人啦，捉甲虫时听到两只埋葬虫交流那一夜坟地里“自助餐”的细节啦，采茶叶时被上半身突然变成凶狠大姐姐的茶树恐吓啦，烤红薯时旁边不知何时挤了一圈“过路的客人”兴高采烈地等吃啦……淳朴的乡间生活啊，一步一陷阱啊；大自然丰富的馈赠啊，小心有毒啊。
　　骆慨文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五岁儿童，至今还没被吓失禁已经是很带种了。相比之下，手一抖摔了些杯盘碗碟都是小事。比如现在，正好好吃着饭，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硕大人头。
　　那个头足有一台电视机大，颜色灰败，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脸颊贱肉横生，圆鼻头厚嘴唇，耷拉的眼皮下一双失焦的死鱼眼一脸蠢相。在骆慨文的饭碗“当啷”落地的时候，那个大头被一双木筷子一戳，“噗”一声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摇晃着变成一张扁扁皮囊，然后摇晃着消失了。
　　“独门桃木筷子，辟邪镇宅有奇效。怎么样，不错吧？”随手驱赶了一只“厚码”低级灵大头怪，顺便宣传本门神器的三叔公得意洋洋地说着，用手中那双刚戳过妖怪的木筷扒了两口饭，又好像想起了什么。
　　“啊，你那碗饭还没吃完呢，要不要再盛一碗？”
　　骆慨文方才倒吸的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喘出来，看着三叔公如鲠在喉地摇了摇头。
　　虽然4道观里并不缺器皿，三叔公也从不为这些小事置气，但天天这么念叨碎碎平安也确实不是个事。正当三叔公琢磨着利用后山丰富的毛竹资源自己削几个竹杯竹碗的时候，骆妈妈竟提前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