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CP短篇合集》祈幽

8、小狐狸的小九九

　　官道旁边有个破宅子，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因为大雨，住进了三四个为了进京赶考而避雨的书生。

　　宅子虽然破，但好歹有片瓦遮身，不至于沦落在荒郊野外。

　　唯一不好的就是，每逢夜半时分，就有什么东西敲门，扣扣扣的，听着渗人。

　　吱嘎——

　　悠长的细响是有人开了门，赵朝煦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大风大雨声模糊了一切，真不知道那书生究竟是给什么开了门。

　　赵朝煦点着一盏小油灯，就着昏暗的灯火翻看着书，是个勤奋的书生，看他三十几许，估计参加了不少次科举，应当对考取功名有着执着。

　　破窗子外头，有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室内的一切。眼睛转悠了一圈，显然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笃笃笃！
　　敲门声。

　　赵朝煦抬起头，专注于看书的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房门。

　　笃笃笃！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赵朝煦顿了顿，放下书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忽的一阵清风从身边刮了过去，门外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赵朝煦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应该是风吹了门，才发出的声音。
　　赵朝煦如此想着，“子不语怪力乱神”，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他关了门转身，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桌椅旁边，灯火隐约照亮的地方多了个纤细单薄的身影，眉眼精致，不似凡人，顾盼之间，我见犹怜。

　　这人裹紧了衣袍，楚楚可怜地看着赵朝煦，粉嫩的唇轻启，“客官～”

　　赵朝煦定了定神，深色不变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或者妖？

　　“客官～特殊服务要吗？”

　　赵朝煦说，“你有什么服务？”荒郊野外，狐媚之物，阴阳采补……看来，今天是躲不过这妖怪了。

　　苏若昀眨巴眨巴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单边衣襟，有些羞涩有些矜持还有着些许地迫不及待，忽的，他敞开了衣服，露出了……

　　“客官请看，这是历年科考真题，有翰林院杨学士的点评分析，京城最大书店文采轩年度推荐，有右相背书，今年文采轩已经卖断了货，一本三十两，小店今天打折，二十两就可以买回家！”

　　苏若昀打开厚重的袍子，露出穿得严严实实的身体，这不是重点，重点在衣袍两侧，缝了各种口袋，插放着许多书。现在倾情推荐的历年真题，薄薄一册，就是跳楼价。见赵朝煦没啥反应，苏若昀也不急，开始推销下面一本，“历年状元的文章集锦，先生可千万不要错过，错过了可是会后悔一生的。多看看别人怎么答题，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自己下笔的时候才能做到心中有数！状元们的文章收集起来不容易，小店小本买卖，活动不是天天有，所以这本有些小贵，三十五两就可以入手。”

　　“你刚才不是说今天打折？”

　　苏若昀眨眨眼，卷而翘的睫毛如同墨蝶一般，眼神纯净如水，不像是个妖怪，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小店是单本打折，不是全店活动，见谅见谅。”

　　“哦。”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苏若昀越挫越勇，赵朝煦越是不心动，他就越是要把书推荐给他。

　　“客官对上面两本都没有兴趣啊，没关系，小店重磅推荐的还没有介绍。客官知道今年主考官是谁吧？是当朝右相，右相年不过三十五，却已经官拜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左相三朝老臣，资历深厚，受陛下信重，右相比不上。”

　　“客官此言差矣，右相还年轻，左相去了，他不就是朝中第一人。当然，这些不重要，我们知道他主持今年科考就行。他重实际，绮丽文章不得他欢喜，追求骈四俪六、对仗工整肯定是今年科考的大忌。”

　　陛下年迈，精力不够，今年科考全权交给了右相处理，最后呈送给陛下的文章肯定是要入了右相眼的。坊间传闻，姓赵的右相其实是陛下的遗落民间的子嗣，比太子年长了三十岁，一旦皇帝没了，右相便能摄政，举朝上下没人敢得罪他。

　　苏若昀用“你懂的”眼神看赵朝煦，仿佛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共识，“这是右相平时作的文章，流传到民间的不多，我们朝中有人，所以收集到的更多一些，看了就能够了解右相的行文爱好。客官诚心要买的话，打个八折，四十两就行，买这本小店还赠送护身符一枚，保佑客官状元及第，护身符可是相国寺主持开过光的。”

　　赵朝煦有些意动的样子，但依然没有开口，苏若昀跺跺脚，今天算是遇到了对手，不拿出点儿血本不行了。他咬咬牙，往前走近了一步，声音都压低了不少，从怀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一百两，今年考题买回家！”

　　赵朝煦神情终于变了，“真的？”

　　“童叟无欺！”苏若昀哼唧了一声，怎么可以怀疑小店的诚信，傲娇地抬抬精致的下巴，“咱朝中有人，你不知道吧，右相是我兄弟，当年右相就是拿了我的考题才中举当了状元，后来青云直上，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这考题从右相那儿来的？”赵朝煦眯了眯眼睛，一副“你就吹吧”的神情，就差直接说“小骗子”了？

　　苏若昀炸毛，“当然是真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提高了两分，色厉内荏就是这个样儿，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着怎么游说好让生意能成。

　　妖怪也不容易，混口饭吃真是绞尽脑汁。苏若昀不想如族中长辈那样找个长期饭票，自力更生，堪称狐狸精的典范。

　　赵朝煦终于动了，从房门边走了过来，苏若昀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这个男人好高大啊，让狐狸精害怕，长得还有一丢丢眼熟，他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赵朝煦走近后伸出手，苏若昀眼睛一亮，知道有门了，赶忙伸手把纸条送出去。狐狸精做生意好几年，依然带着小天真，不是个奸商，没有学会人类的油滑，他也不想想，小纸条送出去了书生不付钱怎么办？

　　小狐狸高兴的有些早，纸条还在手上，白皙的手腕上却多了个东西，一条手串。身体里灵气一阵乱窜，苏若昀哎哟一声，衣袍跌落在地，美丽惑人的青年没了。衣袍里滚出了一只皮毛雪白，三条尾巴的小狐狸，骂骂咧咧地出来了，小狐狸的右边爪子上箍着一条手串，正宗相国寺出品，方丈大师供奉在佛前的，每晚三遍经，法力雄厚。

　　“吱吱吱！”小狐狸气的都不会说人话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生气地瞪着赵朝煦，谴责他“买卖不在，仁义在”，怎么可以做坑狐狸的事情。爪子上的珠串拿不下来，他气得跳脚，朝着赵朝煦伸出爪爪，“拿掉拿掉，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儿行规都不懂，气死我了。”

　　赵朝煦蹲了下来，戳戳苏若昀的三角耳，苏若昀歪头，不给摸！

　　“十八年前陛下七十大寿开恩科，也是下雨天，考生入住此地，有只狡猾滴小狐狸威逼利诱考生买下了考题。考生没了钱，进京后只能借住佛寺厢房，为佛寺打扫卫生赚取生活费。”

　　苏若昀心虚地转眼睛。

　　赵朝煦继续说，“那只小狐狸卖的考题是假的，书生却依然认认真真做了几篇文章，说不定就收录在你那边右相文章集锦里。
　　“那时候小狐狸说，假货包赔。你说说，当时说了赔什么的。”

　　苏若昀顾左右而言他，“泄露考题是科场舞弊，好妖怪不能干的，我卖假考题就是看你们心智坚不坚定，心智坚定者，能够一往无前，在我这边花点小钱，就当破财消……呜呜呜，大爷放过小的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木得办法才骗人的，大家要吃饭啊。”

　　小狐狸哇哇大哭，抱着赵朝煦的大腿哭的“雷声大雨点小”，恨不得昏死过去以证清白，他卖假考题是他不对，可那时候他被树妖控制，卖不出去就要把他卖进青楼楚馆啊！为了清白，才不得不逼着人买。

　　现在他是自由身了，考题不卖的好吧，就卖京城里流行的题本，贵那么一点点。苏若昀理直气壮的，贵那是有贵的道理，京城里抢破头都买不到，他这儿只要肯花钱就有。

　　今天要不是赵朝煦激起了自己的好胜心，他是不会拿出什么考题，小纸条上是路过考生扔在地上的小纸团，他捡起来觉得不错才收着的。

　　“嘤嘤嘤嘤，大爷，数放过。”

　　赵朝煦袖着手，“先说说，当年说的，假货赔什么。”

　　苏若昀抽抽搭搭，蔫蔫的仿佛晒瘪的茄子，“赔自己。”原话是，要是假的，我就给你当牛做马！可不就是赔自己嘛……

　　赵朝煦点点头，“那就行了，我现在是来收赔偿的。”

　　“哈？”苏若昀泪眼朦胧地抬头看高大的男人，渐渐的和记忆中的五官重合在了一起，那时候的书生稚嫩青涩，不及现在的稳重炼达。“是你！”

　　赵朝煦笑着抱起僵硬的小狐狸，“你现在朝中真的有人了，怎么样，背后有人爽不爽？”

　　苏若昀把头埋进爪爪里，“我认栽。”

　　清晨时分雨停了，入住破宅的书生们陆续走了出去，他们发现宅子外面等了一群精干的汉子，一看就是大人物的手下。

　　众人围观，很想看看大人物究竟是何人，说不定能推荐自己，给大人物留个好印象，未来借此飞黄腾达不是不可能。

　　有一做书生打扮的高大男子从门中走了出来，众属下齐齐抱拳，“大人。”

　　男人颔首，骑上属下牵来的骏马，“走。”

　　“喏。”所有人应下。

　　滚滚烟尘散去，留在原地的书生们向往着男人的气势凛然，忽然有一人尖叫了一声，“那是右相，他去治水的地方正好是我家乡，我远远见过。”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右相早就走了，怀里还藏着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生无可恋地躺在男人的怀里，躲在他的衣服里不想见人。怀里被扔进了一个纸包，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娘给我做的肉干，不准偷吃。”

　　小狐狸呲牙，不让他吃他偏偏吃，气死你！

　　撕开纸包开始吃，唔，肉干好香啊～吃光它，不给赵朝煦留半点儿！

　　抱着狐狸的赵朝煦勾起嘴角，像极了拐带成功的大尾巴狼。

　　吃着肉干觉得自己“报复”成功的小狐狸摇摇尾巴，是个斗不过人类的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