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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瞳中人有语 ...

  •   “不是说出来买墨吗?”

      “对呀,就是出来买墨。”

      “那你到这干嘛?”

      “买墨路过。”

      “那你为什么要往里面跑?”

      离未抱着薛成仁的大腿不愿向前,连连哀嚎起来,一个穷书生拖着一个小公子霎时间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周遭喜欢看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

      薛成仁便是脸皮再厚也搁不住这种程度的围观,他镇定自若的蹲下身子来,“听话,进去,我刚才说要把你卖了的话是骗你的,这是县衙府,不收小孩的。”

      “我知道,那我们为什么要进衙门,这是办案的地方。”

      “不来衙门怎么帮你找家人,你不回家了,准备一直住在我家?”

      听见这话,离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知道,你要把我扔县衙门口是不是,我父母也是这么把我丢这里的。”像开闸放洪似得,离未泪水鼻涕抹了薛成仁一身。

      离未越哭声音越大,周围的人围的也越来越多,见周围人多了,离未也哭的更起劲了,眼泪糊了一脸,眼看着一口气喘不上啦开始抽搐。

      “你就是要丢掉我。”离未和表演似的扯着薛成仁袖子大哭。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把我放这?”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薛成仁觉着自己的背和脸皮有些受不来,“瞧这孩子可怜劲的。”“这人怎么光天白日就把孩子丢这呢。”“这人当爹太不负责了,养不活就丢。”薛成仁听见身后的讨论越来越奇怪。

      “你小子想怎么样?”薛成仁用手指狠狠的顶了离未脑袋一下。

      “我要住下来。”

      “行。”

      “一直住着。”

      “行。”

      “不进衙门。”

      “行。”

      得到肯定的答案离未立马止住了哭声,哭得说来就来,停得也说走就走,中间不带任何的转换,就算是梨园的戏子上来搭台表演一个也未必比得上离未。

      “我们去买墨吧。”离未拍拍衣袖从地上站起来,仿佛刚才嚎啕大哭的不是他一样。

      但是事情永远不可能太过顺利的,尤其是薛成仁在场的时候。

      离未方才从衙门面前那场戏不仅招来了吃瓜群众,更是把衙门里的捕头招出来了,看一个穷酸书生和一个爱哭鬼在衙门门口聚众闹事怎能不管,于是便把他们请了进去。

      刚才那句不去衙门的保证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你小子假哭是吧,薛成仁牙跟在捕头身后痒痒的盯着离未。这小子净耽误事了,本来打算去找府衙贴一张寻人启事,然后去买墨,结果被离未这一折腾可倒了血霉。

      索性薛成仁家室清白,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离未也没多事,说自己是薛家的书童在衙门门前跌了一跤因痛痛哭,便只做了份笔录,罚了些银子,经过些思想教育便没事了。

      不过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下午。

      捕快方在后厅教育过薛成仁,大厅又变得吵吵闹闹起来,好像抓了什么人,县太爷大人刚升堂审理完就把人也带进了后厅。

      来者是个介乎于青年与少年间的男子。

      为什么强调这是个男人呢,因为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光是好看一词不足以形容他,用妖媚两个字才是恰到好处,比女人还要妖媚,一个长得介乎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人。

      这个男人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捕快身后的薛成仁,像是早就料到他在这里,又像是刚刚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他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楚的表情。

      看见他,离未抓紧把薛成仁拦到了自己身后,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薛成仁看着觉着好笑极了。

      进来的人除了脸美的瞩目以外,他还穿了一件滚毛边的披风,尖下巴被掩盖在火红色毛边上,衬得雪白的脸泛出了一丝红晕,现在天已经微微泛寒,穿成这样或许有些夸张,但看起来却并不是非常过分。

      “狐皮大衣。”离未低声说了一句。

      在薛成仁小的时候,他家确实也有一件纯狐皮做的披风,和这种滚毛边的不同,那是件用从很多只白狐狸身上扒下来的皮毛缝纫而成的衣服,薛成仁只穿过几次,后面就被他的乳母拿去当了换成他的午餐。

      不得不说,那件披风确实舒服,柔软暖和,是过冬的不二衣选,现在又见别人穿了狐皮做的袄子,他不禁开始怀念自己那件衣服,并且从心底里着实的开始羡慕这个长相妖冶的人。

      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他便随口问了一句这个穿狐皮大衣的男人所犯何事,若在平常他肯定装作没看见不光己事就此揭过了。

      “被人告骗钱进来的。”

      听见对面在谈论自己,这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来了兴趣,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向薛成仁踏过来,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棉花上一般,声音细小,身法敏捷,就像民间小说里练过武功的人一样。

      “我没骗他,他自己蠢怎怨得我。”

      “别和他说话,他身上一股狐狸臭味。”

      离未别过脸盯着薛成仁,依旧用他那种认真无比的语气说道。

      “你才臭呢,你全家都臭,你全家又臭又丑。”

      薛成仁在离未说出更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之前就先捂住离未的嘴把他拉走了,今天行程耽误了大半,再不快点天黑之前赶不回去的。

      至于那件滚毛边的披风,在离未说话的时候薛成仁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干瘪难看的钱袋了,“今天没饭了,明天也没饭了。”薛成仁晃晃袋子,里面只能听见几个铜板撞击的声音,是心碎的动静。

      再在衙门待下去可能任凭离未那张嘴口无遮拦下去,可能连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的饭钱也给扣了。

      薛成仁把离未塞到自己的胳膊底下,拔腿就跑,人在极其激动的时候是能爆发无尽潜能的,现在的薛成仁尤其激动,他抱着离未一口气从县衙跑到了街角那家卖墨店。

      等他放下离未的时候已经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了,胳膊就像铁铸的一样直愣愣的垂下。

      “老板,老样子。”

      薛成仁喘了好久才把气喘匀。

      这家店的位置极其偏僻,店面也非常的简陋,白布上写了一个墨字挂在上面便充当了招牌,虽是简陋了些,但这字确是力透纸背,看得出写字人的人颇有一番书法造诣。隔着前面一道街,是一家门庭若市的店,小二在门前招揽着客人,门牌是用鎏金的浮雕写上的,下面还挂了一朵红花,两边系着红带。就这一道街的距离,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还没进去的时候,薛成仁就闻见墨的香气。他刚读书认字的就是来这家店买墨的,那时候这家店的主人是个留着白胡子的严肃老头,店面开的也很大,后来老主人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接手了这家店铺,也不知怎么的就落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看起来随时都会关张大吉。

      薛成仁颠颠钱袋,把铜板从中一个个的排了出来,看起来只够买一块的。他叹了口气这的墨是好墨,但确实对于他来说贵了些。

      “老板?”

      薛成仁等了很久还不见屋里来人,整个店静悄悄的好像只剩下他和离未,风卷过店前挂的的那块布,门口沙土飞扬。

      “人呢?”

      账本摊开放在外面,算盘算了一半压在上面,看起来之前还有人的样子。

      薛成仁等得有些急了,他也休息过来了,眼看着就要黄昏,再不快些赶不上回家,店前接待客人的地方和后面的院子用一洗的泛白的蓝布遮住,他索性直接撩起那布进了里院。

      后院是用来熬墨的地方,他刚撩开帘子墨汁的清香就冲了过来,这味道刺激的他有些恍惚。院子里放满了盛墨的大缸,他似乎无从下脚,就能踮着脚尖往里望去。

      “店家?”“店家?”

      “老板?”

      “墨昀程!墨昀程你抓紧给我出来,我着急回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倒杯茶给我喝你怎么还躲起来了?”

      薛成仁急了,直接在后院叫起来店主人的大名。

      听见薛成仁在院里叫,原本无所事事的离未也跟了进来,里院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加之随意摆放的墨缸大小不一,看起来就像是一处迷宫。

      离未仗着身形矮小便从墨缸的夹缝中穿梭而过,没走几步本来干净的衣裳就弄的满是灰尘,恐怕要走完这个迷宫他的衣服就会脏的看不见原来的颜色。

      “墨昀程你抓紧给我出来,老子知道你在家。”

      薛成仁显然是有些急了,屋外看不见人,院里又没点动静,耽误时间不说,他更担心墨昀程发生点什么,毕竟他认识的人,没一个不倒霉的。

      这个时候院里的一角似乎感到有人叫他,轻哼一声,接着又没了动静。

      就在院子的西北角。

      薛成仁爬到墨缸上面,踩着缸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朝着西北角望去,天有些黑了,院子里的太多地方被缸的影子笼罩,看起像是很多东西林林总总的堆在地上。薛成仁看的并不是那么真切,但似乎有个人影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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