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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瞳中人有语 ...

  •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墨昀程家的后院还是今天薛成仁来时一样,大大小小的陶缸随意的铺满了所有空间,缸与缸之间的缝隙只容一人穿过,形成了弯曲的小道。缸地是在长期潮湿环境下生长的青苔,或许青苔像是吸满了黑墨的缘故,本来绿色的青苔现在泛着黑。

      “这也太乱了。”医生皱眉,他捂着鼻子向周围看了一圈,“若你在药堂这么放药,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出来自己需要的药。”

      “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口缸放的是骨胶的,这口缸是炭黑,那口才是它们的混合,而我左手边这个已经熬出来两天了,右手边这个应该熬出五天了。”

      说着墨昀程就把自己的鼻子凑过去,手在缸口轻轻扇气,想要把墨汁的味道吹到自己的鼻边。

      “不对啊,这个味道不像是熬出来两天的。”薛成仁突然开始围着那口墨缸打转,先是仔细观察了一遍缸上掉落的朱漆,然后他又从缸口扇了气过来辨认起来。

      “这个应该是熬出来五天的。”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医生似乎是没心情在这么耗下去了,“晚上不睡伤肾伤肝长此以往下去气血不足身体盈亏,我一个医人的要是没有足够睡眠不保持充足精力的话,明天有人找我看病我诊错了怎么办?”

      说着医生就把墨昀程揪回了道上。

      “我现在已经累了,你叫什么来着?墨?墨昀程是吧,我现在需要休息,而你作为我的病患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不然治不好了毁我名声,好了,快走吧,别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墨了。”

      闻言墨昀程又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又满脸疑惑的停下来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把脑袋伸到了墨缸上的闻着墨汁的气味。

      “这又是熬了几天的。”医生跟在他后面风言风语的问道。

      “两天。”墨昀程还掰了掰的手指,中指和食指都被掰到他的掌心里面。

      “但不是这个问题,我们迷路了。”

      医生嗤笑一声,果不其然,清俊的脸上满是嘲讽。

      但这次墨昀程学会了抢答,在医生开口之前就先将话说出来了吗“这不是我家的后院。”

      “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认识路吗,现在因为迷路了又说自己不是自己家?”医生觉着自己今晚或许是因为睡眠屡次被打扰肝火旺盛。

      “是我家啊,但是又不是我家。”墨昀程挠着自己的头又开始入定,他就这样呆呆的站在的队伍的最前方。这是他的坏习惯,一旦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思考范围,就开始发呆,算盘如是,现在也如是。

      “把火给我。”刚才一直蹲在后面的薛成仁突然站起身,从墨昀程手中接过火又往回走去,他拿着那个火光在门口看了好久,然后脸上接着是一股了然的神态。

      “怎么了?”离未跟着薛成仁身后问道。

      “我大概知道这么走了,你把你那个地图拿出来。”

      薛成仁又乖乖的把自己乱写乱画过的外衣脱下来,在寒冷的夜里还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听到这个喷嚏声,医生和薛成仁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转到了墨昀程那里,过了好久墨昀程才意识到这里所有的成人都在看他,“怎么了?”他后知后觉问道。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看这孩子都打哈欠了,宽宏一点把你的外套给他吧。”

      “小孩子晚上容易受凉风寒,应该多穿点的。”

      于是薛成仁和医生合力把墨昀程的外套扒下来套在了离未的身上。墨昀程虽然瘦弱,但到底是成人体型,他的衣服穿在离未身上宽宽大大,衣角处拖在地上。

      墨昀程不敢向薛成仁发火,他只能委委屈屈的的去问大夫,为什么大夫不脱自己的衣服给离未。

      “我是医生,要是受凉了谁敢来找我治病?”医生回答的理直气壮。

      墨昀程只能哆哆嗦嗦的跟在他们后面,眼神异常的幽怨。

      “就是这了。”又走了一段路,薛成仁就停下了,他把离未叫过来问他是不是还记得这地方,离未摇头。墨昀程这个院子的墨缸除了大小,就只在新旧上有些微的区别,墨昀程又这样乱糟糟的摆在院子里,正常人谁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但薛成仁是谁啊,他可是状元预备啊,虽然是自封的,但也是寻常不记事的人有区别的啊。

      “这就是你用打火石敲破的那口缸。”薛成仁用手指敲敲,缸内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明显是装了个半满。

      “什么你们打碎我一口缸?!”刚才一直跟在后面的墨昀程跳到他们面前,刚才焉焉的神态不复,站到薛成仁面前的时候像是又活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愤怒。

      可是薛成仁没理他,继续观察着那口大缸。

      “就是你掉进的那个吧。”

      “这种事情不要提了。”薛成仁抬手又赏给离未一个爆栗。

      “你们还掉到我的缸里了?!!”墨昀程的语气现在又急又气,他全然不顾墨缸上有多少尘土灰尘就抱了上去,“我可怜的墨啊。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墨啊,现在可好了,全废了。”

      这次连离未都当他不存在了,离未绕着那口缸走了一个来回,“可是这缸明明碎了,而且你从缸里爬出来的手印脚印都没了。”

      “我说了不要再提我掉缸里这事了。”离未这才乖乖的在薛成仁旁边站好,做一个童子状。在旁边看这一幕的医生正捂着嘴偷笑,就是不知道他笑得是薛成仁掉进墨里这一回事,还是墨昀程抱缸而泣这事,可能两者兼之,也可能只笑一者。

      “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经过这之后是怎么走的吗?先向右转,但是你看看现在右边是什么?”

      薛成仁的手指着右边,一口一人高的大缸堵死了全部的通道。

      “我们当时走右边是因为左边被封死了,那现在左边呢?”

      薛成仁的手又指向左边,一条狭窄到需要人侧身而过的小道,小道后面是弯曲到看不见东西的夜,薛成仁这才将手上的地图合起来。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觉着奇怪了,这里果然是被左右对调了。”

      “那为什么被砸碎的那口缸恢复原状了?”离未就像黑暗中的猫科动物,竟然能在夜里反射光线,而如今那双眼睛看着薛成仁。

      “这我也不知道。”薛成仁耸肩,“现在我们只要把地图左右对调来看就可以了,麻烦你带上墨昀程吧,他还在干嚎着呢。”

      医生拽着墨昀程跟在后面的时候薛成仁总算松了口气,墨昀程这厮忘记找自己赔偿啦,一想到这他的脸就在黑暗中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医生说的没错,墨昀程就是个呆头鹅,希望这件事他今天,明天,后天永远都不要想到这件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离未打了个冷战,他不解的看着薛成仁,薛成仁表情在夜里就和画上的阎王一样,若是拿出去给小孩子看,恐怕这一夜都要被吓得不敢合眼,但是看着这个样的薛成仁,离未竟然安心不少。

      在薛成仁手里的火即将熄灭之前,他们已经看见了墨昀程平日住的小宅。

      但是在即将走完整个后院之前,薛成仁又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手里的火源被远远的甩到了前面,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曲线之后,接着落地,只能看见橘红色的火星,然后就灭了。

      薛成仁的这跤就像是历史重现一般。

      他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次摔是不注意,第二次怎么还能平地摔了呢。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最近没有倒霉到平地摔的程度,他手还在刚才摔倒的地方摸索了一阵。

      他摸出来了一条圆柱体,然后跟着那个圆柱体又摸出来一个大的东西。

      哦,刚才那个圆柱体是个胳膊,这个大的是个身子。

      在相同的地方,薛成仁再一次被条胳膊绊了个狗吃屎,真历史在一天之内重演两次。

      离未摸着黑跑到了薛成仁旁边,“你没事吧?”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打量着薛成仁,看起来关切极了。

      薛成仁一度觉着内心暖洋洋的,白养着他果然没错。

      “不好好看路活该摔一个狗吃屎。”

      薛成仁刚泛起来的那点感动瞬间消失,把这个小鬼留在家里真的是一个再错误不过的决定了。

      “你这书童真有意思,不如卖给我吧,我可以出个高价。”从旁边笑够了的医生过来,拍拍薛成仁小书童的脑袋。

      “不跟你。”

      “行啊,”离未刚说完薛成仁就欣然同意,“十两银子我今天就送你到那。”离未听了这话拽着薛成仁的袖子一言不发。

      “听见没有,你再捣蛋我就把你卖大夫那里去,然后大夫把你当小药童,每天逼你吃难吃的中药,也不给你饭吃,等你长大了,就放血卖钱,听说这种从小喂药喂到大的药人的血包治百病呢。倒时就把你的手腕割开,鲜血就这样流一整碗,满了再换一下碗,如果长好了,就再割开。那时候指不定多少人来求药,你这小身板可不一定能受得了,所以还要多吃点你喂肥了才好放血”

      薛成仁又抬手敲了离未的脑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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