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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深,屋荒,宜遇鬼 ...

  •   夜,黑的不见五指,只余天上一丝月光和几颗星星微量的光。

      独自上路的旅人借着这快要消失的光看见眼前的一切,荒郊野外到底是需要寻个住处的。他的脚走了太多的路已经开始酸痛了,迈过门框的时候被绊了一跤,摔得他青白的脸庞上全是泥土的腥气。

      穿过一个破败不堪的朱红色的门后,本来漆得雪白的墙壁如今露出不均匀的炭黑,像是经过一番大火,被断垣残壁围住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像是荒废了许久久,几块被随意丢弃的青石板上缠上了爬山虎。爬山虎的藤蔓几近蔓延了整个大宅,在微弱的月光下透着阴暗的光。

      继续往里走破败不堪的院子倒是有了几分生气,半人高的杂草逐渐消失露出一条小小的青石瓦道来,在最里面的房子淡黄色的光芒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过,能隐隐听到里面的读书声。

      被丢弃的庭院,只亮了一盏的灯和若有若无的人声,这倒是和聊斋中兰若寺有几分相像。宜遇鬼,忌住人。

      此时天上来了片乌云,连着月亮和星星一同被掩盖下去,这里就只余下屋里那盏油灯。风从窗纸的缝隙透过去,连屋里的仅存的那点光都摇摇欲坠。

      走到门前的人有些迟疑,这等偏僻的郊外怎会有人家,可是水汽的味道越发的浓重了,想来很快便会下雨,再耽误不得,他便遵循着本能敲开了门。

      漫长的等待之后,旅人的耐心被消磨殆尽,“有人吗?”他大声在着静寂的夜里叫道,仿佛全天下就只有他发出了声音。不知从哪吹来阵冷风,屋里的灯倏然灭了,屋外静悄悄的连蝉鸣都不见了。

      明明还是夏天,旅人却从心底产生了股寒意,他就像刚从正月里冰水里捞出来一般,从头到脚都冷的发麻。

      旅人开始后悔,他扭头想跑,可是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你来此干什么?”屋里黑漆漆的,他即看不见屋主的脸也看不见屋内的摆设,但是屋内温暖的空气和灯油烧过的味道像个勾栏里的妓&女一样诱惑着他。

      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先溜为妙,可是他已经很累了,屋里的一切都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路过贵宝地,还望东道主收留在下一晚。”

      面前的人似乎动了动,给他让出了进门的空间,这个时候月亮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浅白的月光打在主人的脸上,那一刹那旅人这才看清他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阳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的渗人,就像是在夜晚里横行的妖怪一样。

      这个时候旅人已经踏进了一只脚,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逃,可是主人却瞪了他一眼,他便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任由主人关了门。

      月光被拦在了屋外,屋里连最后的光源都消失了。

      屋里似乎只剩下一个的轻微的呼吸声,接下来是硬物的怕打声,在他想要夺门而逃的时候,几个红色的火花在空中出现,熄灭的油灯亮了。

      “这屋里很大,不过没有棉被,里面是我的卧房,水缸出门右转,穿过一道门就是了,其它您请自便。”主人拢着灯离开了。

      窗外传来细碎的雨声,不过说话的功夫夜间的雨就开始下了。

      他已经很累了,见门口放着一张桌子,也不挑剔就径直躺了上去。

      他恍惚间做了个梦,梦里下着倾盆大雪,白色的雪花埋过他半个小腿肚,梦里还有个青面獠牙的妖怪在追他,说要掏了他的心,挖了他的肺,要让他下地狱去。

      他跑着跑着就跑到了结冰的河水正中,这个时候那个妖怪不追他了,冷冷的盯着他看,他脚下本已经结了冰的河面突然裂开一道缝,缝隙越来越大。他不停的往下掉,就像是河里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脚一样,当冰冷的河水灌倒他嘴里的时候,他醒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全是冷汗,还带着泥土的腥臭,他觉着有人在他的脖子上吹冷气,冻得他全身发抖,他赶忙扭头向后看去,原来是风从窗户上破了的洞里倒灌进来。

      想来刚才的油灯也是被从这个洞里经过的风吹熄了罢。

      旅人拍着脑袋,一切原来都是自己大惊小怪。屋里黑漆漆的,不知道水从哪里开始掉落,在空荡荡的房屋里听的是那么不真切。

      年久失修的屋子开始漏雨,冰冷的水汽从他的脑门上传至全身上下,很快就蔓延了整个空荡的屋子。见里屋里还透着些光,他便哆嗦的向里走去。

      破败的屏风上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里,上面原本的水墨画如今被水阴湿糊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是在这忽明忽灭的灯光下,他越看越像那个在梦中追他的妖怪张开血盆大口。

      主人背对着他,旅人这才发现屋主穿了件针线缝地歪七扭八的麻布孝服。

      一种拖长的声调从主人的身上传过来,主人摇晃着脑袋,声音从他的脖子往上传的时候似乎有些不顺,使得拖长了的音调变得更加诡异可怖。

      主人似乎意识到了身后有人,诡异的声调就此停下来,屋里突然安静下,只有灯火噼啪的声音。

      主人扭过头,借着微弱的火光来客似乎在主人的脸上看见了一片片黑色的污迹,衬着主人青白的脸面更加渗人。在刚才进来之前主人脸上确实是干净无比的,一点瑕疵都没有,只不过过了一会,他的脸便像发了霉一般。

      “这方圆十里,只有我这一处房子,其他的地方全都荒芜不见人影,你来此地所谓何事啊?”

      来客这才发现主人的嗓音听起来又干又哑,声音听起来气游若丝,似乎一口气没接上就会咽过气去,刚才那种怪异的声调就是从他这个干哑的嗓子里出来的。

      旅人觉着自己的腿很重了,仿佛绑了无数个巨大的石块坠得生疼,他又累又乏于是便依靠本能坐到屋里唯一的油灯旁边。

      油灯立在桌子上,许是因为潮湿的关系,里面掺杂些水汽,淡淡的黑烟从上升起,屋内忽明忽灭的,一本不知道写着什么的老旧书册摊在桌子上,。

      旅人被他问的不知所谓,呆呆地盯着那本摊开的书。

      “那你为什么住这。”

      “这有墙有檐,这又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这。”

      “那这里为何这般……破败?”被冷风吹过,旅人觉着他一点都不困了,精神抖擞的巡视着屋内,看起来像是一间大户人家的深宅别院,外室的墙的墙上抹着张牙舞爪的炭,像是被火烧过般。

      “估计是坏事做尽被雷劈了,”主人面无表情,连声音都听不出任何的感情“然后劈下的大火把这里烧了个精光,现在我在等他们回来。”

      “他们还都活着?”

      “自然是都死了,那场大火里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全都没留下。你看我现在不还穿着孝服吗?”

      这个时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连屋内房顶不够牢靠的地方都开始持续渗下来,本来只有米粒大的水珠如今变成了黄豆大小。从屋顶上极富韵律的滴落下来。

      旅人听见这话本来安稳坐的凳子歪斜下来,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现在我要拿你去祭奠那些亡灵了。”他手持油灯慢慢地靠近跌落在地的游客。

      旅人哆嗦着脸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上面都是骗你的啦。”主人看他这副被吓破胆的样子突然笑出来,“子不语乱力怪神,你看起来也像是个读书人,怎么这些话也相信?”

      他把手伸过去拉起来客,看似不做体力劳动的身板竟然一提就将来客提了起来。主人的手心温暖,确实是属于活人的温度。

      “这房子确实之前被雷劈过。因为天降惊雷,又只剩下我和我乳母。这方圆十里的地契就烂在我手里了,故而这里只有我一户人间。乳母三年前过世,今天是正好三年守孝期满,正好这个时候你来了。”

      “那我这个凳子?”

      “本来就是个只剩下两条腿的凳子。”

      旅人这才发现原本应该有三条腿的凳子如今有一条腿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两条腿孤零零的在那站着,随时都能倒下,看起来可怜而又孤独。倒不如说这种凳子他能在上面平稳地坐着就是个奇迹了。

      “那你脸上的的黑斑是怎么回事?”

      主人满面疑惑的瞪着他,“我脸上从不长斑的,”说着就向屋里的水缸里走去。

      屋外的雷光先行从窗沿跑了进来,将原本漆黑的屋内照得透亮,房间里的一切都在这闪电中收入旅人的眼底,原本应是一间装潢别致的内室,如今只有一方桌子,两个板凳,还有个半开的衣柜,地上的砖缝里甚至还长了株绿色的植物。

      主人借着这半缸被震出波纹的水和屋外的闪电看清了自己脸上大块黑色,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轰隆的雷声就先将屋内的一切震得发抖。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叫?”主人看着来客问道。

      雷声响了许久才停下,这个时候雨也一并停了下来,天上的乌云散去,剩下房梁上蓄的水洼一点点掉落下来。

      “疼死我了。”带着小孩哭腔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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