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72、言执遇刺

　　阮如安捏紧了袖中的两封密信，其中一封装着的是林皇后实际的死讯，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了……
　　他在脑海里快速排演了一遍拿与不拿——拿，唐止三就会知道林皇后死于正言堂之手，之前对皇上的误会将会彻底消除，恨意也将转嫁给正言堂；不拿，他失去挚爱的伤痛可能会随着今日早朝上的事情翻篇放下，然后隐退山林逍遥自在。
　　权衡之下，阮如安捏着那两封密信放在了他面前。

　　茶已喝完，言执没办法再用喝茶作掩饰，只能心中暗笑，看来这位状元郎是想利用自己。
　　表面带着些许试探拿起了那两封信。

　　“这两个消息，我早有怀疑，所以才在今早冒昧拦下了大人，不过今日不听殿已经获知确认了。”

　　言执其实不用看，就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
　　不听殿还是嫩了些，现在能挖到的消息，基本上都是正言堂控制着，想让他获取什么、什么时候获取、怎么获取……都能精确到位。
　　不过基于刚刚塑造的这个深情的唐止三的角色，言执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并适时地展现出了愤怒、悲痛……等很多层次的情绪。

　　“在下之前对大人也有些误会，本来是想拿着这两个消息质问一番，如今看来，大人确实毫不知情。”
　　阮如安也顿了顿，表现出自己对唐止三的信任和同情：“不过，我以为，大人在这两件事情上应该有知情权。”

　　言执将信重新折好交还给了阮如安，将多层次的情绪停留在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后的悔恨和无措上，半晌才说出一句：“谢阮大人告知。”

　　阮如安看着他，有一点后悔把信拿出来了——自己虽有意想把唐止三拉到和正言堂对立的阵营，但对于这么一个痴情人，也许不告诉他真相反倒对他更好。可又拿都拿了……
　　“今日是在下鲁莽唐突了，还请大人莫怪，大人的事情，在下保证不会传出不听殿。”

　　言执淡淡一笑，拱手算是再次道谢。
　　阮如安体谅他现在也不是很好受，没有紧追着让他选阵营什么的，好声好气地给人送出了不听殿。
　　“唐公公”来时的浩浩荡荡，离开时刻意让多数人先走，自己只乘一顶小轿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走了。阮如安以为他得知了那样的消息后，想出去散散心，也没多问，转身回不听殿了。

　　夜深，街上的人终于少了的时候，不听殿唯一的长臣才起身打算回府。
　　还没走出正殿，就有人一路小跑进来：“大人，唐公公的轿子遇袭了！”
　　！！！
　　“在哪里？！”?
　　“东街那边的一条小路，额……之前的大将军府后面。”
　　“备马，叫上所有还未回去的人与我一同前去！”
　　“是！”

　　阮如安赶到时，那顶小轿子最后一个轿夫将将倒下，毕竟是总管太监，身边跟的必不是俗人，奈何小巷中黑压压的都是蒙面刺客，阮如安骑着马借着月色远远望去，那个小轿子的轿顶猛地从里面被劈开，“唐止三”跳了出来，人群见正主出来了，瞬间就压了过去，饶是阮如安知道唐止三身手还不错，在这样的人海中估计也很难全身而退。
　　本来想直接冲上去帮忙，但他回头看了一下，自己带的人还是太少了……只好沉一口气，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夜间斗殴！”
　　然后纵马向前，借着骑着马对方难以分辨自己这边人数的优势冲了过去。

　　黑衣刺客们明显很惊讶会被发现，也不恋战，没交几下手就撤了。

　　阮如安吩咐一个手下让出一匹马，让言执骑了，众人护着这位“唐公公”又返回不听殿。

　　回到不听殿，阮如安亲自扶言执下马，手臂上被倚靠的重量提醒他这个人受了重伤，把人一路扶到了一间客卧，让人拿来了些外敷止血的药后，摒退了一众人等。

　　言执捂着左肩的那只手松开后，伤口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涌，把阮如安也整傻眼了……
　　一开始知道唐止三在原大将军府附近遇刺时，阮如安猜到他估计是知道林皇后真实的死讯后，思念故人才去那边的，合理。可能受这么重的伤……是阮如安万万没想到的。

　　言执撇了他一眼，见他犹豫了一下才上手止血，悠悠地解释道：“人总有高估自己的时候。”

　　阮如安心中明白，手上没停，打开止血的药粉后一股脑撒到了伤口上，然后就把手松开了，却发现血没止住……赶忙又上手捂住止血，慌张的力道愣是让言执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吧。”他之前也没包扎过这么严重的伤口，看着这位伤员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愧疚心虚地笑了一下。

　　“不用。”
　　言执对他这一系列的操作很是无奈，忍着痛艰难脱下一只袖子，让阮如安叠了一小块细布摁住已经被掺着药粉的血糊得不能看的伤口，然后咬住一条长麻布的一头，右手扯着另一头，单手绕过左臂缠到了伤口上，示意阮如安松手后，又绕了几圈，最后横着绕过胸膛紧了紧。
　　让一个伤患自己包扎伤口，令阮如安愧疚更甚，终于在言执有点够不着后背的布条时，他十分有眼色地主动够了过来，打了两个漂亮的……死结。

　　可能是失血过多，言执也没力气计较那么多了，若不是为了演戏，刻意让人捅了一剑，他堂堂前正言堂堂主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今晚的事，不要让皇上知晓。”

　　阮如安正在收拾他带血的衣服，听到这句话后，把手上的活放下了：“唐大人就想这么算了？”
　　言执闭目不答。
　　刺杀总管太监的人是谁派的只需要猜一下就能列出个名单来。朝天殿上那件事足够朝中任何大臣请旨杀他了，只不过众人都知道皇帝不会动手，所以不论哪个大臣都有刺杀“唐止三”的动机，再细数一下谁的官位够养黑衣刺客……那么今晚的这个行动，不需要查也是牵连甚广。

　　这么浅显的事实阮如安当然明了，可看着“唐止三”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不听长臣心中的正义感油然而生：“就算是……大人与皇上当真有什么，他们也无权杀人灭口！”
　　言执微微睁眼，好笑地看着眼前天真的年轻人，轻笑了一下，依然不言。

　　那声轻笑回荡在阮如安耳边，几乎瞬间就浇灭了他油然而生的正义感，意识到自己无知的发言后，阮如安叹了口气：“在下听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