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21、不容宽恕

　　乐正之把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但如果是暗地里派人杀他，没人能挡得住，如今面对乐正澈，他想知道言执会怎么让正人君子点头答应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呢？

　　乐正澈瞪了一眼毫不掩饰笑得灿烂的言执，在一众大臣目瞪口呆的同时，问林目：“林卿，这种事可不能乱讲，你有何证据？”
　　“臣今日收到一封信，信中说怀阁亲王府出现大量兵器和火药，臣觉得值此佳节，为免京城生乱，有必要去看一下，就带兵围了亲王府，收缴出大量兵器和火药，现已呈交兵部，兵部刘侍郎现在就在殿外等候，皇上若不信，尽可传唤，一问便知。”

　　“信？林卿可查了那信的来源？别又是谁挑拨离间，冤枉了王爷。”
　　“这个......”

　　乐正澈稍稍松了口气，以为有破绽可查，结果那个一脸灿烂的老狐狸开口了：“啊......那封信是正言堂的一个人送的，他之前是亲王府的仆从，前不久找我说想送封信给林大将军，我亲自查看他的信，一看不得了啊，竟然说怀阁亲王私藏兵器，一想毕竟是事关大长老，事关天下的大事，不能不管啊，就又派人去调查了一番，这才许他把信送去。”
　　一口气下来，可谓是跌宕起伏，义正言辞！

　　周千千清楚地看到皇上听言执说完后猛地吸了口气，眼角不觉跳了一下，这个狐狸堂主一直在刷新自己对他的狡猾而又......不要脸的认知......

　　“言兄一心为民，朕心甚慰，但这也不能说明那些兵器就是王爷的，说不准是谁想要栽赃嫁祸呢？”他又狠狠瞪了一眼那只老狐狸。

　　“臣从王爷的卧室里搜出了他与朝中几位大人私下相传的信件，请皇上过目。”
　　他竟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现在乐正澈不用想就知道是言执的手笔，拿过来只粗略翻了两下，言堂主伪造的信件，没几个人能够侦破，只见上面皆是之前跟着乐正之陷害过自己的朝中重臣，看来他是不打算放过乐正之了，气得把信摔了，转过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言执自在地又饮下一杯酒，笑着看了一眼乐正之，然后一脸认真地瞅着地上的那几封信：“南公公，劳烦您让我看看那几封信，看是不是有谁伪造来栽赃嫁祸王爷的。”

　　南孔不自在地咳了几声，作为在场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一，看着言执那一脸虚伪，不禁打了个冷战，眼神不自觉瞟向前任跟了三年的主子，却见乐正之仿佛释然了一般，微笑看着这一切，又看那个背过身去的现任主子，摇着头叹了一声，把信捡了起来递给言执。

　　言执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看了很久，临了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王爷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皇上还是血亲的兄弟，这又是何必呢？”

　　周千千看那只狐狸分明一脸很满意自己伪造的书信的样子，偏偏下面众人听了言堂主一番说辞更是深信不疑，他有点后悔认识这个人了......

　　乐正之心道他好手段，自觉死在言执手上也不亏，于是愈发淡然，如今竟升起了想看他亲哥哥如何替自己开脱的好戏来，就十分配合地演起做了坏事被抓包后惊慌失措的样子，慌慌张张打翻了酒壶，跌下椅子狼狈地爬到大殿中间，声泪俱下：“皇兄，臣弟知错了，臣弟知错了！皇兄饶命啊！皇兄饶命......”

　　乐正之此举，便是大局已定。

　　乐正澈怎么也没料到他会亲口认罪，于是更加手足无措。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听着弟弟求饶的呼声，看着一旁逼自己杀弟弟的好友，随时都可以抽出宝剑斩杀弟弟的林大将军，低头掩面低泣的南公公，还有一众或冷眼旁观或添油加醋的朝臣，眼眶红了红，又生生把泪忍了回去。

　　我可以的......我是皇帝，一国之君！我想护着谁就护着谁，我一定可以保护弟弟......他自小吃了那么多苦，如今终是圆满，为什么......为什么！

　　周千千看到有丝丝白气自乐正澈的龙冠冒出，寒□□！分明前几日才用过药，怎么会......

　　就在乐正澈满腔执念，竟把寒□□重新引出来，整个人开始恍恍惚惚将要倒下的时候，言执冲上前去扶住了他，不着痕迹地从他背后把药打入他心脏。

　　“他想要你的命，你却想放过他，保护他，你看他领情么？你是皇帝，若这点狠心都下不去，就算他真的改过自新，也会有另外的千万个乐正之要杀你，你如何保住这个江山，如何保住你父皇亲手交给你的万千百姓。”言执迅速在他耳边低语，他真想一巴掌拍到他脑壳上把他打醒！
　　可是......可是他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血肉相连的弟弟，就因为出生时间不同，就该一世凄惨，永远不被上天眷顾么？
　　乐正澈只想索性闭上眼睛假装晕过去好了......

　　言执怒极反笑，他竟然也会耍无赖了，便在他耳边低语威胁：“你今日若不敢看，我便再请一次正言魂士，杀到你睁开眼为止！”
　　乐正澈也不顾掩饰，扭头深深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未等话说完，言执又对他一笑，扶他在龙椅上坐好，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大殿上，乐正之的求饶声不断，越来越多的的大臣开始声讨，大多是看清了这大殿上的情势，趁机讨好如今声势大振的正言堂堂主。
　　似乎没人把龙椅上那位放在眼里......

　　眼看局面收拾不住了，乐正澈深知，再任由他们这么下去，自己无论如何也保不住弟弟了，便少有地整理起自己的威严，示意南孔让众人安静。
　　“肃静！”

　　“今日是元宵佳节，合家团圆之日，朕在此设宴，一来是为了犒赏诸位为我江山殚精竭虑，二来也是为百姓祈福，怀阁亲王乐正之是朕唯一的弟弟，自朕登基，尽心辅佐，助朕收下北蛮三国，对百姓也是体恤有加，无论怎么说，都为我乐正王朝尽了份心力，今日，念在他认识到自己的错，又是年初，朕已大赦天下，便罚他回府闭门思过，夺去一切职务，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不妥。”言执料到他会这么说，根本就没等谁站出来赞成或反对，就走到乐正之身边，自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草民在此，斗胆请先皇遗训！”
　　手一抖，圣旨铺开，整个大殿异常安静，他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奉天承运，先皇遗诏，曰——太子醇厚，二皇子顽劣，正言堂辅佐太子登基后，当时刻监视二皇子，若有大不敬，大无道，大逆之事，即刻收押，请皇上于朝天殿前，不容宽恕，执剑亲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