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13、合作愉快

　　长生不死之药！乐正之忽然乱了气息，周身寒意分崩离析，耳力好些的人甚至听到冰块裂开的声音。
　　朴义看到自家主子颤颤巍巍倒下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跑上前去扶着他，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老爷，不然我们走吧，以云轿的能力，完全可以带你逃出此地。”

　　逃？他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脚并一手勉强撑住，半个身子倚在朴义身上，抬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管家，笑了出来......
　　这个笑再不是寒冷或邪佞，就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很单纯，干净，无暇的笑，朴义愣了愣，已是三年未见他这般笑过了，这三年来自家主子经历着什么，受着什么苦，没人比他更清楚，没想到此时又见乐正之脸上这个笑，不禁落下泪来......

　　“朴叔，我们逃去哪？”就像小孩子问教书先生之乎者也的问题一般，此刻乐正之眸中漆黑得清明，一脸认真求知的表情，笑着期待面前的老师给他答案。
　　朴义一时无言，却没犹豫，将他扶了起来，抬头恶狠狠地盯住城墙上的人，一字一顿：“云轿何在！送老爷走！”
　　乐正澈见势，自上而下看着乐正之，仿佛等了很久一般，喝了一声：“放箭！”
　　“慢着！”仿若电光火石之间，林隐回依旧穿着婚服盛装站了出来，朝乐正澈跪下，“皇上......下面还有皇上的精兵三千，直接放箭的话他们......他们......”

　　旨意被突然打断，乐正澈眸中闪过一瞬间的狠厉，随即微笑着看着她，弯腰温柔地把林隐回扶了起来，“一品夫人真是忠良仁厚，若没你提醒，怕是今日朕要做回错杀无辜的昏君了，你是朕之福啊！”声音不大不小，城墙上的人都能听到。
　　乐正之耳力好，正屈身往云轿里钻的背影明显一顿，而后进了轿。

　　乐正澈自然地牵着林隐回的手，转而继续说：“城下众将士听令，今日谁能铲除叛贼，朕封他一品公爵，官升五级，子孙世代承袭。”

　　本在乐正之的寒气崩塌的时候，那三千士兵就站了起来渐渐围了个圈正好圈住乐正之，此时圣口一开，个个便蠢蠢欲动，却不太敢向前。
　　这么僵持了许久，不知是哪个倒霉孩子绊了一跤似的，愣愣地拿着矛扑向云轿，那个老管家朴义随当几步过去，以没人看得见的速度，就闪到了他面前，伸手扼住他的颈部一拧，那人便倒下去了，一时又震慑住所有人，许久不敢再动。

　　乐正澈只知自己弟弟身边有个心腹管家，养了几个还不错的暗卫，还有云轿十六人，现下暗卫在城里就被收拾干净了，三千精兵对那十六人绰绰有余，却没想到那个管家功夫也是如此之高，不过，也就只是多了一人而已。

　　乐正之瘫坐在云轿内，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寒□□发之时，可凝结万物，毒发之后，中毒人自外而内开始结冰，若彻底凝结了心脏，便会变成一个不能言不能听，只会杀生的怪物，若功力高些，涂炭生灵未尽有之，若功力低些，被人从心脏贯穿一剑，便可化作冰渣解脱此生。
　　在初冬的夜，也能看到乐正之发间向下冒着丝丝白雾，本就如琢如磨如切如磋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霜，若忽略他寒冷难耐的痛苦，真真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仙人。

　　他没想到乐正澈会提到长生不死之药，那药虽与传言有出入，但确实能延长人的寿命，就是服药之人需忍极冷、极热、极痛、极窒四苦，就算贪命之人服下去，也会因受不了而自杀解脱。药的出处已无历史可究，几经改朝换代，到乐正王朝建立时，只有皇家代代相传，唯天子一人知此药......
　　乐正之低头看了自己的手，已经结了冰，白得透明的皮肤下，隐隐能看到红色的血丝。刺骨的寒冷一刀一刀刻在心间，他只能按住胸口，倚在那里调整气息，尽量让结冰的速度慢一些......

　　云轿之外，胆子大的人多了起来，朴义一人虽未打开缺口，但勉强能撑住，云轿十六人暂未动手。城墙上看戏的那位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来人，把北州城内的士兵都唤来捉拿叛贼。”
　　“是。”一个身影从城内跑下城墙，不多时，便听到吱吱呀呀的响声，北州南城门大开，黑压压的士兵们冲了出来......

　　林隐回在看到云轿十六人开始动手的时候，微微颤了一下，照这样下去，他出不去的......可，自己并不想他死。

　　天渐渐亮了起来，北州城外，已是血流成河，一路横尸。云轿十六人踩着尸体已经拼出了几丈远，都带了些轻伤，但动作明显慢了些，饶是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这一波一波见财眼红的人。而城墙上一干人等一宿未眠，此刻也不敢眨眼地看着他们厮杀。
　　唯有乐正澈，一直牵着林隐回的手，与她细细交谈，温润的脸上不时浮出些笑意。

　　有一位大臣似是看不下去了，挪步向他拱手跪下，“皇上，城下实在是死伤惨重，臣看那些人也不会屈服，再这么下去，杀敌不过十几人，损己百千......不如，不如暂且停下，看看逆贼还有什么话说，能不能诱降。”
　　乐正澈闻言沉默了片刻，又继续与林隐回你侬我侬，愣是没理会那个跪着的大臣。
　　不多时，又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与那人并肩而跪，“求皇上暂且停战！”
　　乐正澈依旧没理。

　　而后又陆陆续续跪下许多人，临近正午时，乐正澈瞟了一眼城下，看云轿已经被逼退回些许，林隐回突然开口：“皇上，都快一日未进食了，要不要传膳？”

　　乐正澈看她略显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转身面对跪了一地的臣子，缓缓开口：“林氏于朕体贴入微，于国又有大功，此番若能将逆贼拿下，回京之后，朕想娶林氏为后，诸位爱卿有什么想法？”
　　林隐回近乎震惊地看着他，跪着的众大臣也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林目是少数几个站在乐正澈后面的大臣，此刻也有些惊讶。林隐回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关头，在多半数朝堂大臣为乐正之求情的时候拿二人的婚约做条件交换，而跪着的人也明白过来，林氏已经和城下那个“叛贼”拜了堂，虽未行洞房花烛夜，但乐正澈想娶她还是会遭到朝堂上的反对，此时是朝堂向他求情，他便撂出来这么个条件，就可以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娶了林氏......
　　这个君主，实在不是什么温良善人啊......

　　江山尚在，一个美人而已，身份又是大将军林目的千金，其实也无伤大雅，于是一个个便磕头作揖地承下了，算是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