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阁》宜苏

11、长生不死

　　苗西，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城主府周老爷的书房却依旧亮着灯，言执与周老爷面对面站着，前者身后是依旧着婚服的周芊芊和少见一身干练的周千千。

　　“贤婿这是......”
　　言执未答，周千千先开口道：“父亲，收手吧。”

　　周老爷低头似是淡淡叹了口气，终于说“你二人先出去，我与言堂主谈谈。”
　　兄妹俩对视了一下，又看向镇定自若的言执，见他招了手，才退出门去顺带关了门。

　　实在不是这对兄妹对老父亲无情，正言堂有自己的一套秩序，堂中掌握着天南地北乐正王朝乃至周边蛮夷近三十国江湖恩怨，商业纠纷，朝堂风云，奇闻异事等的各种资料，想得到资料的人需按价格对堂内有一定的进礼，或物或钱或人，而想要加入正言堂，普通的人不过是签个契约，拿钱办事，名曰言堂人。

　　但是凡想要比如周千千，或被迫比如周芊芊接触到正言堂顶层资料的人，就会在堂主言执在场下，吃下一种药，便算是进了正言堂正堂的人，这药说是毒药吧，吃了身体却无异常，但按照言执给的药性不同，需每月或每半年或每年不等请堂主的解药，若犯了事，该吃解药的时候会被罚几天不准吃，就会不能言语不能动，浑身时如火燎，时如冰冻，时如刀刮，时如虫钻......
　　万般极致的难受滋味交杂在一起，或站或坐或躺，就那样僵着直到堂主肯放解药。

　　相传三年前，一个正堂人借堂中资料瞒着堂主把害了乐正之的寒□□卖给了外人，言堂主不动声色，愣是拖了足足半年没给那人解药，那人的家里人四处寻求言执，跟着求着半年，言执舍了一颗药，让那人家人签了卖身契，承诺以后那人生死归正言堂后屁颠屁颠回去把解药喂给了那人，可药喂下去，那人却依旧不能动，只开了口，天天喊着要人给他个痛快，家里人终于看不下去要下手的时候，正言堂派人把那人接走了，而后，那家人在江湖上也没了踪迹，有人说曾在一座山中迷路时，在某处看到过那人，嘴里还是不住地凄惨地喊叫着，他的家人就被困在他旁边一动不动似是也被喂了毒药......

　　正言堂言堂主的手段至此在江湖上传开，再没听说有人敢在堂中放肆。

　　也不是没人研究过此药何解，只是一般吃下去再神的大夫也查探不出药的踪迹，也有人研究过发病的人，但除了病人不能动，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后来有个道士研究药理许久未果，却看中毒未解之人不食不免，却不死不休，转而查阅古籍，发现这药和千百年以来历代国主皇帝追求的长生不老的状态极似，怕就是长生不老之药。

　　只是......长生不死之态，原来竟是如此凄惨悲壮，若不吃解药，就算尸首两处，也是不腐不烂，惨状依旧，除非托人将自己烧成灰，而吃了解药便断了长生不死之态，取取舍舍，这药便在五百多年之前便被人舍弃失传了......

　　这消息在江湖传开后，言执一时间被描述为是什么妖魔鬼怪，传得神乎其神的，周千千曾写信问他此事，言执也只回了寥寥几句的问候，不着边际的，恐怕那时并不想他知道此事，也就是并不想他进正言堂。

　　而在他启程前来苗西时，其实就断了与周家兄妹的世俗关系，自此，虽表面上依旧是友人，但兄妹二人清楚，言执手起手落，一言一行，便能断他二人一世生死，若他再狠厉些，恐怕于周家，也没什么情面好讲。

　　对他的怕，让人毫无尊严地活着，想寻死都不能。一个人强到这种程度，周千千不免想：“他到底会怕什么呢？”

　　天将亮之时，言执才推门出来，周千千站的地方正好能透过他开了的门看到里面的父亲，颓然地坐在那里，鬓发似乎一夜间白了许多，心中一时心疼难忍。

　　“给我找匹快点的马，我先出发，周千千安顿好家人收拾一下去北州，我在那里等你，小芊芊留守苗西，有情况随时报于我知，记得每月问我取药。”
　　说罢，捋着长髯，扬长而去。

　　周老爷告诉他皇帝去北州，会对乐正之下手，言执不以为意，心想乐正之又不傻哪那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结果没一会就有个信鸽在窗外扑棱翅膀，周老爷放鸽子进来取信，言执才知道，乐正澈拿了自己的名义向乐正之求助，然后那傻孩子新婚之夜乘着云轿就那么跑了出来。

　　想着乐正之中了寒□□，一身寒意，漠然拒人千里之外除了是毒药所致，也是怕自己压制不住伤了别人，“唉，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调查清楚么。”
　　边自言自语嘀咕着，便写信给沿途正言堂的商铺镖局医馆什么的，让看到云轿务必拦下。

　　不由回想自建正言堂后自己便一直隐匿在他身边，三年前自己被人刻意从他身边引开，他便中了寒□□；前些日子也不过赴了一位故友的宴，他便生生被一道圣旨赶出京城，随即他又去潜入皇宫查，被乐正澈故意放的诱饵牵着走了几日，出来追他到言州又发现这位正言堂真正的大长老竟被一个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虽说连自己都差点着道吧......
　　但现在自己身处苗西一时没脱开身，也不过是一封不知哪来的仿着自己写的俩字，他就连调查都没有赶在新婚之夜就跑出来了......

　　“唉——是傻么！”又长叹了一口气，才把信塞给信鸽带了出去。

　　出门却发现，周千千竟已经拿着包袱在外等着他。
　　来人一脸洒脱的笑，“此处我没什么好安顿的，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