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职后老板说他命里缺我》酩酊醉

9、空壳先生04

　　滴———咖啡机发出蜂鸣，房间里飘满浓郁的苦香。
　　“前些日子我去看干爸了。”陆迁竣倒了杯咖啡给封南絮。
　　黑漆漆的液体，一看就很苦，倒是很对伍湖的口味。封南絮的手套是特制的，此刻他的手指正不快不慢地敲着手机，对咖啡和人都兴致缺缺。

　　陆迁竣兀自说下去：“你听说了吧，我公布了和谭真默在恋爱、并准备结婚的事。”
　　封南絮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恕我寡闻。我从没关注过你。”
　　陆迁竣身为当红影帝，官宣恋情这么大的事，即使不是特意关注，也会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信息淹没。不过他也清楚，封南絮对他的事没有兴趣。

　　他不介意地继续说：“我是想让干爸帮我选个日子，不过他不在家。”
　　封南絮唇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如果你是想问我他去了哪，那你问错人了。你这位大孝子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等拍完戏，我会再找时间去看他。”陆迁竣似乎很有气量，无论封南絮如何话里带刺，都能耐住性子，“南絮，你觉得这座酒庄有什么问题吗？”

　　“我对风水一窍不通，要等伍湖他们彻查之后才能下结论。”封南絮玩味地调侃道，“不过还真让我意外，你竟然也会质疑封藏逐。”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质疑干爸。”陆迁竣急忙否认，“只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真默的状态就开始变得很反常。”

　　陆迁竣对剧组风传的怪事并不在意。这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哪个剧组拍戏期间都会流传出一些灵异怪谈。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谭真默。来到酒庄后，谭真默有些恍恍惚惚，拍戏也一直出错。
　　起初陆迁竣以为她是第一次出演电影女主，心理压力太大，但之后发生的事，已经很难用常理解释。

　　有天夜里，陆迁竣迷迷糊糊醒了，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谁料刚一转身，正对上谭真默的视线。她身体是平躺着的，只有脖子扭向他，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地瞪着他。
　　大半夜看到身边睡着的人这副模样，谁都会吓一跳。而且任凭陆迁竣怎么叫她，谭真默也没反应。

　　陆迁竣急忙下床开灯，想看看谭真默怎么了。可是等他返回床边，发现谭真默闭上了眼睛，气息平稳，在短短几秒钟内就睡着了。
　　第二天陆迁竣问起这件事，谭真默根本没印象，还说是他睡糊涂了。

　　当时陆迁竣也有点怀疑自己。不过又一天夜里，他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
　　吱扭——说不清是什么东西转动所发出的滞涩而机械的声音，让他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睁眼往身边看去，发现谭真默不在床上，而卫生间亮着灯。
　　陆迁竣下床过去查看，发现谭真默站在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笑。

　　那是一个耽溺在阴暗中的浮于表面的笑容，它好像随时会粘稠地融化，从谭真默表情空洞的脸上流下来。
　　陆迁竣被吓到了，正要问谭真默在干什么，她突然转动直勾勾的眼睛从镜子里看向陆迁竣。那个目光崩散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让陆迁竣发不出声音。
　　随后谭真默一言不发地走出卫生间，回到床上睡下了。

　　翌日陆迁竣问起，她说自己是在练习表情，为之后的戏做准备。
　　这个说辞听上去还算合理，但回想起当时古怪的情形，陆迁竣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说到这里，陆迁竣突然听到一声轻笑，抬眼一看，封南絮正在看手机。
　　陆迁竣：“……咳。”

　　{因为没有电视，所以没有电视看}。
　　封南絮看着这条好笑又可气的回复，心不在焉地问：“你为什么认为不正常的人是谭小姐，而不是你自己？”
　　陆迁竣略微有些浮躁：“真默十分乖巧懂事，非常依赖我，任何事都会询问我的意见，让我做决定。可是最近她变得很奇怪。就在前天，她竟突然提出分手，又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

　　封南絮莞尔道：“或许谭小姐认为你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不想后半生所托非人。在我看来，她再正常不过。”
　　陆迁竣有种被淬了毒的刀扎了心窝子的感觉。他噎了一下，露出苦涩的笑：“真默因为家人的缘故，以前吃过很多苦。是她自己说，和我在一起之后才重获新生。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感情一直很好。这不是我盲目自信，而是我对她的信任。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对我。”

　　封南絮看着手套上一条细微的褶皱，不咸不淡地说：“三年算什么，相处五年的人，一样说走就走，潇洒得让人咬牙切齿。”
　　陆迁竣过于惊讶：“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还谈了五年这么久？”
　　封南絮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我说的是和我共事五年的搭档。”

　　陆迁竣一阵莫名其妙，这件事和他女朋友提分手能画等号吗？
　　不过封南絮有搭档比有恋人合理得多。陆迁竣自作聪明地说：“你说的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位……他是嫌待遇不够好，想要另谋他就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封南絮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给伍湖的待遇不好吗？很早他就主动提出给伍湖在公司附近租房，或者配一辆车，这些都被伍湖拒绝了，说只要发奖金涨提成就好。于是他给伍湖最高待遇，逢年过节发的福利也比别人多。为免公司其他人对伍湖不满，多出来的份都是他私下自掏腰包。
　　这种老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那混球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眼看封南絮的脸色越来越沉，陆迁竣自觉刚才的话似乎没那么聪明，赶紧说归正题：“南絮，我真的很担心真默。我怕就像其他人说的，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她受到了影响。不管你怎么看我都好，请你一定不能让真默有事。”
　　封南絮用颇感意外的目光审视陆迁竣，正要开口，突然从楼下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宛如警报一般撕裂了宁静的空间。

　　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大厅，场面一片混乱。谭真默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众人围成一个圈，有所忌惮似的不敢上前。陆迁竣急忙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但发出惊叫的不是谭真默，而是另一个女演员。她头发凌乱，脸上、脖子上、手上，印着一道道新鲜的血痕，嘴里也在流血，正趴在伍湖怀里失声大哭，似乎受了极大惊吓。

　　封南絮情不自禁皱了下眉：“出什么事了？”
　　裴锋介绍过他们的身份，听封南絮这么一问，剧组的人缓过劲儿来，七嘴八舌地说起刚才的情形。
　　哭个不停的女演员叫章纹，是剧中的女二，饰演家中的女佣，很同情怜爱女主。女主把内心的痛苦、想要和她一起逃走的想法都告诉了她。然而她将女主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养父，女主逃跑失败才知道自己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了。

　　刚才那一幕，是女主受到虐待后躲在桌下，女佣掀开桌布找到她，被她狠狠揪住拖了进去。
　　镜头里的大厅气氛宁静。两个女人在那张沾染了罪恶气息的长桌下无声地纠缠厮打。两人之间沉默而汹涌的对手戏极具张力，尤其谭真默的情绪很真实，感染力十足。这个效果令导演大喜过望，可在他喊停之后，谭真默却没有停手。

　　她将章纹牢牢压在身下，对章纹又撕又打。在章纹张嘴叫喊时一拳砸中了她的下巴。章纹的嘴巴猛地合上，牙齿深深咬进舌头，顿时鲜血迸射。那个架势，好像她们之间有什么私仇似的。
　　两人挤在桌子下面，其他人冲上去跪在地上好容易才把谭真默拉出来。
　　在李骁心里，谭真默善良单纯，不会与人结怨。即使有，也不是公报私仇、假戏真做的那种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担心地看着谭真默说：“谭小姐，你当时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谭真默被陆迁竣抱在怀里，闻言抬头道：“你说什么？”
　　我女神跟我说话了——李骁差点阿巴阿巴。他稳住情绪说：“我们听裴先生说，你们住进酒庄之后遇到了一些怪事。你刚才情绪那么激动，是不是看到或者感觉到了什么？”
　　陆迁竣收紧手臂道：“真默你别怕，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谭真默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不合时宜地笑了：“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入戏太深了，这在拍戏的时候不是很常见吗？章纹哭成这样，也是因为太入戏了。”
　　她一副心安理得的姿态，对浑身是伤的章纹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还故意问了一句：“章纹，你说是吧？”
　　李骁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这个人……是谁？

　　导演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说什么来着？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就会自己吓自己。”
　　章纹没有回答，一直哭个不停。她的身体随着哭泣不断抽动，眼泪血迹和哭花了的妆容，一并蹭到伍湖的衬衫上。
　　那件衬衫，是今年伍湖过生日的时候，封南絮送给他的。
　　封南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过去把她从伍湖怀里拽了出来。

　　章纹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儿地抽噎哭泣。
　　封南絮平淡的神情中透着一丝冷漠，端详章纹的目光暗藏锐利。她的视线没有焦距，瞳孔宛如滴入墨汁般往眼白的部分漾开些许。
　　她的身体隐隐地抖动着，似乎每一个关节都想挣扎扭动，却如同锈死的门轴般无法旋转。

　　封南絮抬起手，拇指轻盈擦过章纹流血的唇角，抹过的血痕顺由他的手指往章纹的脸颊上延展，不断向上弯折旋绕，最后停在她的脑门正中，写成一个幽红的密咒。
　　最后一笔勾起，章纹的哭声戛然而止，摇摆的身体也停了下来。

　　她瞳孔的状态恢复了正常，盯着封南絮的目光逐渐清明。这张陌生的面孔让她怔了一会，随后她面无血色地转向后侧，哆哆嗦嗦地指向长桌。
　　“辣里……辣下面……”章纹舌头破了，加上太过恐慌，很艰难才把话说完，“下面有个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