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十天杨

15、第十四章

　　吃过饭后，郑耀齐带着担心给齐谟打了电话，虽然他并不想跟齐谟有过多的交流，但他还是把纪予安这段时间以来的反常表现，特别是今天的表现原原本本地跟齐谟交代了一下。齐谟叫他带纪予安去诊所，郑耀齐不敢推辞。
　　郑耀齐问纪予安，虽然今天不是事先约定好的时间，但纪予安却很爽快的答应了。
　　带着纪予安到齐谟诊所之后，齐谟带纪予安进了治疗室，把郑耀齐留在了诊室外面。郑耀齐终于得空放松下来，整个人却在座位上抖得不成样子。
　　“予安，你别吓哥啊……予安……”
　　他跟纪予安在一块儿十二年，这是第一次纪予安让他觉得既悲伤又绝望。他不知道他的予安怎么了，他只能看到纪予安一天不如一天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松垮的背影。他不敢猜纪予安心里都在想什么，但他又怕纪予安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他却不知道。
　　防止纪予安自杀。
　　这是齐谟一而再再而三交代他的事情，他不知道在经过了安文俞的事之后，纪予安的心会不会再次失去色彩。他已经足够后悔了，足够后悔没有好好关心没有好好爱纪予安了，但他最怕的，是纪予安连原谅他的机会都不肯给。
　　“予安……予安……你一定要好好儿的啊……予安……”郑耀齐念着念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还是让宋栩当了销售部总经理。昨晚他把宋栩约出来，把公司的事儿都跟宋栩说明了，也把他们的可能跟宋栩说清楚了。宋栩仍旧不能接受他的意思，甚至提出愿意继续当他的情人，给他一段时间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但同时也答应他，会在私情之外帮他渡过公司这一关键的时刻。
　　可郑耀齐清楚，只要宋栩还在公司一天，他就不可能跟宋栩完全断了瓜葛。宋栩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答应帮他，顺便给他们留一线重修旧好的可能。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郑耀齐告诉自己，这一辈子有个纪予安就够了，再不要其他人了。郑耀齐仔细回想过，当初是他不管不顾拉着纪予安跑出来的，纪予安跟着他真是吃尽了苦头，可到底还是纪予安照顾他的多。纪予安从前常安慰他说：“我小时候比这还苦呢，不也好好的过来了。现在有你啊，我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好！”
　　带着纪予安出来闯的那一刻，他就跟自己约定过，他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绝对不能对不起这个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的人，他一定要给纪予安最好的生活。
　　可后来他就开始在外面乱玩。什么时候开始，纪予安的电话他也不接了，然后纪予安就很懂事地不给他打电话了。甚至他在外面玩疯了许久不回家，回到家里纪予安还会给他找理由说他太忙了，要他注意身体，而他竟然就欣然接受了。
　　人性就是这样的，你给他一条裂缝，他能给你撕开一整个世界。纪予安的温柔终是成了他放浪不羁的温床，也叫他如今尝尽了后悔的千滋百味。
　　齐谟这一次对纪予安进行的咨询和治疗一直持续到中午，这是纪予安同意治疗后最长的一次。郑耀齐很多次已经着急地想推门进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还不能完全相信齐谟。那次纪予安进医院的时候许漾就跟他交代过，要是他不好好珍惜纪予安，齐谟马上会顶上，而且会比他做得更好。但他现在只得选择相信齐谟，因为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的温柔始终感化不了纪予安，甚至有的时候会让纪予安更加躁狂。他是真的心疼纪予安，但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纪予安出来的时候跟进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眼睛里没有悲伤，却也没有光芒。
　　“予安？”郑耀齐上前去看。
　　“怎么了？”纪予安看他，眼神并无异常。
　　郑耀齐不知道该说什么，纪予安也不说话，最后是齐谟打破了僵局：“予安，我有些事儿得跟郑耀齐说。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好吗？”
　　“好。”纪予安点头，见郑耀齐还不进去，拉了拉他的手：“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郑耀齐微皱着眉点头，没忘扫了眼周围。这儿是一楼，窗户外就是平地，危险指数低的很。他这才跟齐谟进了咨询室。
　　纪予安在两人进去之后就在外面坐着，塞上耳机听音乐，想跟外面隔绝。虽然齐谟这里都是私人预约制，不是预定时间根本没人来，安静得很。
　　郑耀齐没办法冷静，尤其是面对齐谟：“予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谟揉了揉眉心：“他神经压力很大。根据上次检查结果来看，他血压一直比较低，但上次在酒吧出事儿那次昏迷却是一过性高血压。如你所说，既然他一直都有在吃药，但他这段时间情绪仍然非常不稳定。反复无常。我初步判定，他的神经致敏源，是你。”
　　“你说什么啊！”郑耀齐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可能！”
　　“你小声点儿，我这门不怎么隔音。先听我说。”齐谟压下脾气：“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予安对你怎么样？特别是你对他亲近的时候。”
　　“他，有时候会很抗拒……”闹起来连床都不让他上了，这已经不是很抗拒能表现出来的意思了。但郑耀齐的骄傲不允许他把这些事说出来。
　　“那在这件事之前，你们之前……交往的十多年中，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没有。就算是有，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他发脾气从来都不过夜，就算是气的狠了……离家出走，回来的时候还会把晚饭捎回来。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郑耀齐想起从前纪予安的温柔还会想笑，同时又扎心般疼。
　　纪予安变成现在这样，全是他的错。是他偷了人家的花来却又不好好养。现在这朵花要衰落，他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齐谟听着也是难受。他喜欢纪予安是真的，一直都是真的。哪怕他一直告诉自己说，只要郑耀齐能让纪予安快乐，他就永远只停留在朋友，或者医生的位置。可现在却要听一个占有了纪予安十多年又伤透了纪予安的男人讲他们从前那些美好的事，简直像自残。
　　像是他在给他自己的心千刀万剐。他的真心活生生，却血淋淋。
　　“你们从前……有什么快乐，幸福的事，或者说纪予安有什么很想却一直没有完成的事，带他去回顾回顾，完成一下试试看吧。好好照顾他的身体。他虽然……但他还是离不开你的。”
　　齐谟转身去整理档案，他拼命地想把眼泪咽掉，却还是在郑耀齐推门离开后放声痛哭了一番。
　　纪予安说：“我没想死，但其实也没想过能活多久了。医生，你是专业的，总是觉得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我抑郁，我悲观，都只是精神上生了病而已，这些都是可以治疗的。可其实我觉得我没病，因为我，就是这样子的。”
　　“从前有耀齐，觉得只要他还在身边，就什么都无所谓，可越大才越觉得，什么叫有所谓无所谓呢。我真的离不开耀齐吗？不是的，我离不开的是心里那份对最好的他的念想。小俞的事，我很难过，但难过又有什么办法。我甚至想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可，没办法啊。就像从前一直嫌药太苦了，可吃习惯了，感觉也就那样了。差不到哪里去，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许耀齐就是我的病因吧，但病到现在，他在我心里留下的，只是一块疤而已。像大火烧过，把根都烧焦了，枝叶可怎么活过来啊。”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点，是不是太自私了点。我心里的答案一直都是肯定的。我那么自私的把你绑在身边却又不给你希望，那么冷血地对待耀齐小心翼翼的温柔，那么冷血地对待小俞……你一直说，我的症结在于我自己不肯接受自己，我想，你说的是对的。”
　　“你说甜过就不知道苦了，我现在的生活跟之前比着，算很甜了吧。可我的心却越来越空了。我……这段时间真是太麻烦你了，以后，咱们就别见了吧。我不再是你的病人了，齐医生。”
　　纪予安等于是给他自己的心宣告了死刑。
　　齐谟抛下了所有的专业知识专业素养，甚至于他以朋友的身份请求纪予安要坚持治疗，可纪予安都拒绝了。他现在只能祈祷，郑耀齐仍然是纪予安在这个世界上的挂念。
　　路上，郑耀齐一直想着他们从前的事儿，想说些什么，却一直如如鲠在喉。但他还是逼着自己说话，说他们上学的时候最爱去的那个公园，那条小河，最爱吃的学校门口的打卤面……
　　他知道他该做些什么，但他不知道这些是否有用，是否只是他宽慰自己的方法而已。
　　“耀齐，我前几天接到了我妹妹的电话。”
　　“轩雅吗？”
　　“嗯。”纪予安点点头。
　　郑耀齐不做声了。轩雅是纪予安同母异父的妹妹，小纪予安八岁，跟纪予安也只局限于同母异父妹妹这一层关系上，从来没联系过纪予安。纪予安也只是在四年前她上大学的时候，托人以奖学金的名义给她送了一些钱而已。这次突然联系，只可能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我妈死了。”
　　什么？郑耀齐把这声惊呼憋在了自己嗓子眼。
　　纪予安没跟家里有联系，他前几年却还托人打谈过纪予安家里的情况。酗酒的继父仍然是继续酗酒，但也知道照顾家里了。妹妹够争气，学习成绩很好，纪予安的母亲身体也还好。怎么才几年，人就走了？
　　“是前几天的事。癌症晚期，家里人同意了放弃治疗。最后在医院疼的不行，吵着要打吗啡。结果一针吗啡下去，人就再也没醒。也算没遭罪。”纪予安视线低了低：“还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一趟看看，现在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予安。别想了。”郑耀齐伸手握住纪予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