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人间瑰宝》芝士泡泡糖

8、Chapter08

　　沈瑰说得很轻描淡写，似乎在和苏砚讲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那句“我一刀捅死了他”，甚至没有太大的悲恸和悔意，那神情和语气，疏远又冷漠得让人害怕。
　　苏砚试探地弱弱地喊了一声，“沈瑰……”

　　那个时候，和成绩一般、早恋、向着爸爸的姐姐沈玫相比，沈瑰在妈妈眼里就是希望。沈玫中考失利，只上得了普通高中，而沈瑰是县城第一中学公认的学霸，高一时获得数学竞赛一等奖，当时沈妈妈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沈瑰平时玩心很重，但从没有早恋迹象，从不像爸爸和姐姐那样痴迷音乐，所以，当沈妈妈一定要选择一个女儿受刑的时候，她会将沈玫推出去。

　　“我当时吓坏了，当妈妈和我说，她打算让姐姐承认这件事，我几乎是没犹豫就答应了，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放。一方面是我太害怕，另一方面是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和姐姐说的，总之，姐姐答应了。”

　　案发当场只有沈瑰、沈玫、吴翠英还有已经去世的沈益财。警察局几番干涉后因为案子特殊，他们一家上了法庭。沈玫供认不讳，作案工具上也清楚留有沈玫的指纹。沈玫被拘留，虽然是未成年人，但已经年满十六岁，后续还有很多事情，妈妈卖掉了玫瑰园，花钱请了律师，希望沈玫能够少受点苦。
　　录口供当天，妈妈一直陪着沈瑰，那时候沈瑰的神志有些不好，总是畏畏缩缩、惶惶恐恐。
　　警察很和善地说：“别害怕，只要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好了。9号晚上案发当时，是谁动的手？”
　　沈瑰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妈妈不停地叫她别害怕，她一直看着妈妈的眼神，才敢低低地开口。
　　“是……是……我姐姐、沈玫……”

　　那是沈瑰长这么大，撒过的无数谎言之一。

　　是这么多谎言中，最无法原谅的错误。

　　也是噩梦与折磨的开始。

　　沈家的事情一夜之间引起各种猜测，因为涉及未成年人，警方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但毕竟出了人命，街坊邻居开始疯传她们一家都有遗传的精神病。沈瑰在学校也受到影响，校长露出要开除她的意思。好强的妈妈立刻转学搬家，远离了痛苦的根源，在繁城市中心祈望重新生活。

　　沈瑰坐起了一些，苏砚忙给她加枕头，沈瑰直视着她的眼睛，“苏砚，我不诚信，不温柔，有时甚至很暴躁。我会打架，会喝酒，甚至学过抽烟。苏砚，我不是一个好人。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当朋友吗？”
　　苏砚挨在她身边，“我很欣慰成为你第一个倾诉这段过去的人。我接受最完整的你，以前，我觉得你可信、温柔、长得好、成绩好、人缘好，就像是我的偶像、我的女神，简直是十全十美的存在。现在，我知道我的女神也会发脾气，也会害怕，也会后悔，更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近，你也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沈瑰，我发誓，你的事情我苏砚绝对不会和第二个人说，沈瑰、苏砚，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当有两个人承担这个痛苦时，沈瑰感觉轻松很多，脸上也渐渐挂上了微笑，“十全十美的不是我，是我姐姐。我竭尽全力地扮演着她的角色，只希望能够弥补她的不在。她是我的偶像、我的女神。只是……我发现得太晚了。”
　　我和姐姐，从来没有像我和苏砚今天这样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以前是不想，现在是，不敢。

　　住院期间，陈微渺和林西路也借送试卷为由去看望她，几人经常聊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虽然没有她和苏砚那么无话不说，但也不是那么无聊。

　　期末评比时，沈瑰获得了“市十佳学生”荣誉证书，以及“三好学生”“先进个人”“杰出贡献”等奖状，几乎活成了家长们争相比较的“别人家小孩”。

　　暑假开始，分科也已经安排结束：文科有7个班，包括史政5个班和史地2个班，理科有12个班，包括物化4个班、物生6个班和物地2个班，以及一个高二（20）班是美术班。
　　苏砚选择文科，在高二史政（7）班，阴差阳错的是，蒋媛也在这个班；林西路选择理科，在高二物化（13）班，苏砚的心上人张子舰与他同班；陈微渺和沈瑰选择理科兼修音乐，在高二物生（15）班，同时刘倩怡——弹钢琴的那个学委也在高二（15）班，也兼修音乐。

　　除了他们三个兼修音乐外，这个班级还有两个兼修音乐的同学，放在同一个班里以后的课后辅导会方便很多，不然像陈微渺和沈瑰这样之前传出“绯闻”的关系，老师避都来不及避呢，怎么可能还安排在一个班。

　　*

　　七月份的天，虽没有到中暑的程度，但也实在闷得难受。
　　暑假开始，沈瑰就出去打工，争取能赚够高二学期的学费，毕竟兼修音乐，需要花很多钱。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连属于自己的乐器都没有，就好像打仗没有枪，考试没有笔，司机没有车一样，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她是一个音乐生。

　　这一天，她照常在咖啡店帮忙，午饭过后，天气炎热，客人较少，沈瑰伏在桌上打盹。
　　忽然，门上铃铛响了几声，沈瑰还没来得及抬头，脑袋上就吃了一个小爆栗，“上班时间偷懒，小心扣工资！”
　　陈微渺逆着烈阳站在她面前。
　　沈瑰伸了一个懒腰，把价目表给他，“先生，想喝点什么？”
　　陈微渺就近坐下，“一杯拿铁，多放糖，我不喜欢喝苦的，一点点苦都不行。”
　　沈瑰白了他一眼，给他煮咖啡，“那你来喝什么咖啡！”
　　陈微渺不要脸地笑：“醉翁之意不在咖啡啊。”
　　沈瑰嘁一声，把咖啡扽他面前。
　　陈微渺：“苏砚说你在这工作，我一开始还不相信。”
　　沈瑰：“是啊陈小少爷，不是谁都可以像你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
　　陈微渺转了转手里的咖啡杯，“我有一个轻松且待遇很高的工作，特别适合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瑰两眼发光：“什么？”
　　陈微渺神秘地笑笑：“我妈妈的朋友家的儿子，最近需要一个补习老师，像你这样成绩优异的学霸，特别合适。一小时100，这个价怎么样？”
　　沈瑰板着手指，啧啧叹：“是个不错的肥差。”沈瑰拉着他坐在他旁边，问，“那小孩几年级的？男孩还是女孩？”
　　陈微渺含糊地说：“男孩。可能是小学？也可能是初中？……不过放心啦，你肯定能搞定！而且我和他妈说了你在我们学校的表现，她特别乐意，还说开价随你。”

　　“太好了！”
　　“你答应了？”
　　“答应！这可比我在这打工赚多了！说不定还有余钱能买一架大提琴呢。”

　　一束光斜斜地扫过沈瑰的下巴，光辉聚集在她的脸上，就像今天的太阳一样耀眼。陈微渺掏出纸和笔，“我把地址和联系写给你，你明天就去，具体时间看你的情况就行。”
　　沈瑰接过纸条，“居然有这么美的事，简直不敢相信。”
　　陈微渺喝完咖啡，“都是认识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刚好你也需要。”
　　沈瑰笑弯着眼，“谢谢你啦，陈巨巨！”
　　陈微渺瞪她。

　　离开时快走到门口，陈微渺回头，看见沈瑰仍然美滋滋地看着手里的纸条，他想，即使生活再艰苦，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开心就笑，不开心就揍，那么简单。
　　他挥挥手对沈瑰说：“咖啡很甜。”
　　生活也会甜起来的。如果不会，那就多加点糖。

　　当天她就辞掉了咖啡店的工作，第二天，她特地穿了一条半身牛仔A字裙加上一件白衬衫，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可担大任又不失俏皮的样子，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这户人家。
　　是一栋别墅，看起来非富即贵，这让沈瑰更加拘谨了。可为了学费和大提琴，她必须得到这份工作。

　　她深吸气，按了门铃，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迎接她，她僵硬地向她鞠躬，“夫人您好，我叫沈瑰，是来给您的孩子当家教的。”
　　阿姨和蔼地笑：“沈老师啊，夫人出门打麻将了，我是家里的保姆，叫我琴姨就好。我们先签合同，然后我带你去少爷那里。”
　　沈瑰尴尬自己认错了人，更尴尬沈老师这个称呼，礼貌地又鞠躬，“谢谢琴姨。”

　　签完合同，琴姨将她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我去给你们准备茶点，少爷就在里面，敲门进去就行。”
　　琴姨下去后，沈瑰试探地敲了敲门，还没多用力，门就嘎达一下开了，在空荡而静谧的大别墅里发出很大的回响，沈瑰下意识做贼心虚地左右转脑袋，这么豪华的房子，她做梦都没见过，真的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等了一小会，房间里没有动静，她才继续鼓起勇气准备推门，她必须要装作有见识的样子，不能让小屁孩瞧不起。她昨天特地去了解了一下初中年级的小男孩都是什么性格，大部分还处于中二时期，傲娇得很，不好管教。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就懵了。
　　这个小屁孩，年纪比想象中大，性格比想象中好，长得比想象中帅。
　　“陈微渺！”沈瑰走到他面前，“你搞什么鬼？”
　　陈微渺得逞地笑：“沈老师，我的数学成绩就拜托你啦！”

　　沈瑰有些生气，“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合同上也没有你的名字！”
　　陈微渺有些苦恼，“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是我，你还会来吗？”
　　“会！”
　　陈微渺一怔。
　　“有那么多钱赚，我为什么不来！”
　　陈微渺可能被这铜臭气十足的回答惊艳到了。
　　他尴尬地搓搓手，“好……这样不是正好嘛……”
　　“不好！”沈瑰打断他，“你骗我，这是原则问题，所以，这个家教你还是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