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令》艾湘

8、命运弄人

　　我母亲是蒙族。有人说我遗传母亲的基因更多一些。当时的历史知识，文学知识确实很贫乏，我把蒙族和满族甚至女真族都混到一起了。我觉得我似乎是女真族。
　　很多事情只要用心就会有收获，我有意识地和老师去谈论女真族，谈论金国到清朝。于是，我知道了什么是萨满，知道了完颜希尹、金太祖、海陵王完颜亮。零零碎碎的很不系统，这对于我来说很有兴趣。老师说我的作文有深度。
　　有一天，夜半时分，睡梦中的小妹哼起了歌曲，我仔细聆听，是神调。我亲眼看见过跳大神的、做法事的，也看见过高等级的驱邪避秽，求官求财的。难道小妹真是神仙下凡，我很难接，我不喜欢萨满这个行业。总之，小妹总是多灾多难，病病歪歪的。后来，在一位仙家的点化下，她立堂口，供奉五仙之外，还多供奉了二十多位仙班。
　　只要对她好，我什么都认了，后来我多方打听，供奉黄大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有一天我拿到了一部《中国通史简编》。初看时似懂非懂，但是，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我读了下来。那种滋味，只有我自己明白，在厨房里放着书，灶上烧着火，锅里蒸着饭，眼睛看着书。
　　小妹咕咕叨叨地把堂口供的像模像样，哼出的神调也挺好听，她也不上学了，十四岁的时候为人家占卦驱害，我目瞪口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那种痴迷的眼光，望向天空迷蒙的形象丝毫不变。
　　后来父亲也接受不了，但也没办法，因为这是她的精神支柱。这时，我又打听到消息，香港供奉的黄大仙根本不是黄皮子，黄鼠狼，而是一个姓黄的道士。

　　我与父亲商量好，和她谈谈。我把有关黄大仙的照片、文字材料都准备好了。
　　小妹进屋，感觉气氛不对，她正襟危坐，闭上眼睛，镇定了一番，然后说道：“说吧。”你们问什么？
　　我说：“黄大仙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神仙。如今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港澳台地区以及东南亚国家的民众，对黄大仙的信仰还十分诚心，香火也十分旺盛的。”
　　父亲插话：“那不是黄鼠狼！”
　　小妹丝毫不为所动。
　　我接着说：“你看你供这五大仙，首先也说是最灵验就是黄大仙。后面狐狸、刺猬、长虫（蛇）和老鼠。老鼠被你们说有五鼠聚财的能力。可是，这么久了，哪有一次给我家聚过财？倒是把啊咱家的粮食都吃了。”
　　小妹眼不睁，嘴里嘟囔一句：“那是你们心急，缘分未到。”
　　“扯淡！什么缘分，和老鼠有什么缘分！咱家没缘分，也没见别家有缘分。”父亲说。
　　我接着说：“这些年，咱们没见过蛇。不说它了。倒是年年咱爸打几只狐狸刺猬，能换俩钱，咱们买饲料，年年杀猪过年——难道这就是你供着它们的原因？”
　　“不是。没到时候，到时候它们都能附体。再说了，它们虽然被卖了，有的它们确实告诉修仙人一些事情，我在不言声中逢凶化吉了。大姐一次差点被车撞了，要不是狐仙刺猬保佑，可不得了。”小妹妹说到最后声音大起来，“你还没被撞倒时，我就知道了，撒丫子跑过去，眼看着那车冲着你去了，那大仙一闪，那车咧歪了一下，所以，你吓倒了，没伤，要不是大仙，你说不上会怎么呢？你说，你刚倒下，我咋就到了呢？那是大仙告诉我的。”
　　我愣了一下，说道：“我看见车来了，闪了闪，路滑，刮着了。”
　　小妹妹睁开眼睛瞥了我一眼，再不发声。
　　父亲说：“你还是跟她说说人家南方黄大仙的事情。”
　　我见小妹妹也没言声，便说道：“这黄大仙出生在浙江省一个叫金华的地方，上了金华县志。名字叫做黄初平。有一次上山遇见老虎要吃一个孩子，就上前引开老虎，让老虎来吃自己。老虎不但没有吃他，还对他拜了三拜。”
　　小妹妹闭着眼睛说道：“自己编的。”
　　“你可不能这么说！那是得多少人看见的，听说，后来才能上县志的。”我嚷道。
　　“什么？上电视的。”小妹不睁眼还坏笑了一下。
　　我不理她，接着说：“后来他在一次避雨的时候，遇见了一位高明的道长学道了。有了法术，一次一个商家把银子掉山涧了，他展开道法，深入几丈深的水里取银子。顺带还惩治了贪官。帮人补垄开荒，还刀劈珠宝山，令宝物现身。不单是县志记载，东晋有个叫葛洪的大文人写的 《神仙传》里面也记了。”
　　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觉得她听得很认真。
　　后来我接着讲：“黄初平家境贫寒在8岁时就为家里放羊，在15岁的时候，他在金华山上放羊的时候碰到一个道士，道士见他很善良，做事认真，于是就把他叫到金华山的一个石洞中修炼道法，这一修炼就再也没回过家，他大哥黄初起四处寻找许多年，不知其下落。
　　40年后大哥在集市上看到一个算卦的道士，于是就走上前让道士算一算自己弟弟的下落，是生是死。道士说：金华山中有一牧羊儿，姓黄名初平，是不是你弟呀？大哥听了十分惊喜，请求道士带他去见。果然两兄弟在山洞外相见喜极而泣。而从前的羊群早已化成了满山的白石，但初平一声呵叱，石头立即变成羊群，咩咩咩叫个不停，约有数万头了。后来他大哥也跟随弟弟一起修炼，不食人间烟火，每天食用松籽茯苓，五千日后得道成仙，面色如童子般。他们返回家里，发现亲人们都去世了，于是他们在民间惩恶除奸、劝善扬善、赠医施药，有求必应，为世人敬仰，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这才是真实的黄大仙。”

　　小妹默然无语，一时之间冷场了，爸爸忽然起身进得了里屋，然后拎出一个笼子，笼子里趴着一只黄皮子。这个东西在我们那里常见。而且我的印象当中，父亲多次抓到过这个东西。但我又有强烈的印象，小妹并没有见过真实的黄鼠狼。她此时一见，双眼立刻灼灼放光。
　　父亲把那笼子放到地上，说道：“你说他是大仙，大仙现在被我抓住了。我呢，要吃他的肉，喝二两酒。我要把它的尾部的鬃毛拔下来卖给人制成毛笔，所谓净尾狼毫笔，就是这个东西制出来的。我要把他皮扒下来了，带给人们去做皮草衣物。它如果是仙儿，就应该避开我，避开捕捉它的夹子！因为这个被吃掉，被制成笔，制成皮草这个过程是很残酷，很痛苦的，她的仙气儿哪去了？我真就奇怪了，人们怎么活会称呼这种和老鼠差不多的东西为大仙呢？”
　　我拎起笼子，仔细看看。因为见是见过，但是如此之近的打量这种小生物却还没有过，所以我拿着离的我脸很近，忽然之间它就放了一个屁，熏得我头一晕，手一松，“啪啦”那个笼子就掉地下了，我感觉到很晕双手捂头，没想到小妹一把抢过笼子，把笼门打开，顺手就把那个黄皮子扔出去放了。刚扔出门，父亲一步跨出去一脚踩住，然后又抓了回来。
　　当然，如果是正常的黄鼠狼，它们的那种机灵速度，人是抓不回来的，这只黄皮子的腿已经有一只被打断了，是被铁夹子夹断的，所以很容易的就被抓了回来。这功夫，我的头脑晕乎劲儿也就过去了，而小妹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大仙儿也有命。”
　　父亲用力将那黄鼠狼向门框狠狠摔了两下，黄鼠狼死了，或者至少也昏死过去。
　　小妹吓得闭上了眼睛，但是，突然睁开，一把抓住我，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给我祈祷，只有一句话我听懂了“姐姐不怕，你心正，大仙能保佑你。”
　　我和父亲对小妹妹这次谈话之后，小妹妹不再给人算命，驱邪改命了。
　　但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她，我有些忧虑重重，比以前更加严重。
　　我坚持每天去上课，把家务活家务事尽量安排好，在课后做。好在林场这时也没活可干了，我母亲也回到家里了，我该安心的学习了。我听母亲说，我不在的时候小妹，她时而发呆发痴，极少说话。我回来了她才会出屋稍许活跃，但是和我也不怎么说话了。晚上，她默默地向外面，分东西南北，在夏夜里仰头看天。后来，就是寒冬季节零下30多度他也到外边去看天。有一次她无意当中走进了山里，害的我一直找到晚上八九点钟才把她找回来。她脸上充满了愉悦的神色，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有一次，她说了一句令我至今仍然感到有些费琢磨，当时还有些恐惧的话，他说：“大姐，在星云里我看见你了。”
　　后来高考我考了一个好成绩。
　　但是我家里的情况更糟糕了，父亲一个月也只开几十块钱，全家这么多人真是无望啊。这时尽管我收到了某林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面对着实际的家庭状况，我一咬牙只好默默的把它揣起来，然后我去学了裁缝。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邻居，我现在叫他老何，我们几个人也一起出去玩儿去采摘，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的产生。可是小妹看了这个照片，“嗯”一声，点头，觉得照的很好。我也觉得挺好。确实把我的精华之处都反映出来了，但是他是后来的跟我妈说的“长不了”，长不了是什么意思呢？
　　那时候我心情还是不错的，尽管没有去上大学，但是在双方家长的努力下，再说我们也属于自由恋爱，我和老何结婚了，可以说是琴瑟和弦。他是一个俗说的特别讲义气的人。人缘好，人的关系广泛，而且还很钻研，在这个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林场都已经管不了职工的情况下，他自己闯出了一条路，做了小老板收入不菲。
　　我此时的裁缝技术更是得到大多数人首肯，整天整夜的干活都赶不过来。我的裁缝手艺，我的设计能力都受到了大家的好评。我还带徒弟，也有些许收益。只是我当时太拼了，每天都至少要工作20个小时，身体真的吃不消。所以，我家我的小家，还有他家和我家一时之间生活都很好。在这种情况下我突然得病了，如今看来是一个小病：阑尾炎。在当地的医院做了个手术，但是这个手术做的很麻烦，延续时间很长。但不管怎么样，虽然麻烦用的时间长一些，我还是平安下床，恢复了几天，这又能上机干活了。
　　这时，什么读书啊，什么上学啊？什么美好的前程全在这种生活富足的状态下，变成越来越远的梦，我只满足我眼前的生活，理想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是三年了，我居然没有怀孕，在当地检查没问题，吃了许多偏方，也不见效。最后去哈尔滨检查的，没有检查出什么来。这时候我觉得有问题了，我当然是比较较真的，就让他们给我做了将近十天的检查，动手术切开看，这一看，明白了，原来我已经没有卵巢了，当然没有排卵的能力了。果然，我的卵巢经过鉴定，是被割破了，割坏了，导致的没有排卵能力了，彻底不能生育了。
　　这确实是个晴天霹雳！
　　是啊，现在可以按照这个线索去找责任人，去找上家给我做阑尾炎手术的医院，可当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家给我割坏了，已经过了三年，对方根本不承认有责任。再说，即便承认，也并恢复不了。只能自认倒霉。
　　从老何知道我不能生育开始，很快，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们两个就感觉到已经生疏了。一年之后我已经发现了，他和别的女的开始了来往。这且不说，原来我娘家什么事都他帮忙，现在都不到我家去了。而有一天，他又突然对我说：道你恐怕又有劫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