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竹》张家小弟

6、第 6 章

　　下午，懿鸿便扛着斧子想去山上砍些柴火回来烧。可是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又怎么会做这些粗笨的活？到了山上便乱砍一气，带回来的要么是现成的干柴，要么是连枝带叶的松枝，阿竹和梦归看了直摇头。阿竹毕竟做过杂役，大小杂事虽未全做过也大概明白个七八分，便耐心地教起懿鸿。慢慢地，懿鸿也掌握了些门道，懂得了砍柴要挑选直的主干，且要剔除枝叶。梦归又让阿竹带了些散碎银两下山去买了些菜准备晚饭。
　　阿竹下了山径直去了白马寺，把信托付给了圆音再三交代圆音，若是见了玥麟务必把信带给他。圆音收下信答应了阿竹。随后，阿竹点了三支清香向菩萨祈福又去了一趟湖心亭才回了家。
　　落日的余晖照在茅草屋外的小桌几上，桌几上摆着三碗粳米饭和两盘菜。庆幸吴总管送了一袋粮食，所以米饭还是和将军府的一样色泽清白颗粒饱满。但那两盘菜可就差远了，颜色不可描述，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可口，与将军府的美味佳肴可差远了。三人坐成一圈愣愣地看着两盘菜，迟迟不下箸。
　　“阿竹你快吃吧，我第一次炒菜，你试试？”梦归微笑着看着阿竹。
　　阿竹并不想吃显得很为难：“我还。。。不饿哎。。。”
　　“那懿鸿你吃，我第一次亲手做的。”梦归又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懿鸿。
　　懿鸿也一脸为难。
　　梦归瞟了懿鸿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冷冷的说：“知道你们都嫌弃。算了我自己吃。”
　　“慢着，我不嫌弃，”懿鸿一看梦归生气了，立马尝了一口，仔细咀嚼了一会后嘴角上扬，满脸幸福地点点头对梦归说：“恩。。。不错。柳儿你真棒，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卖相虽差点，但不输将军府的大厨。”
　　阿竹信以为真，也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生生咽了下去，心里对睁眼说瞎话的懿鸿佩服得五体投地。
　　梦归也吃了一口，嘴里含着菜咽不下去与懿鸿相视而笑。忽然看见懿鸿捧饭的手上有一道小小的刮痕，急忙咽下菜去去拉懿鸿的手：“受伤了？我看看。”
　　懿鸿放下碗筷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不，没事。小伤而已。”
　　“我看看。”梦归眉头一蹙，硬要拉懿鸿的手。
　　懿鸿把手伸了出来：“不碍事，砍柴的时候划得。”
　　梦归把懿鸿的手背过来看着满是刮痕的双手，眼睛有点湿润：“都是我不好，跟我出来你受罪了。”
　　“没事的，我可很厉害的。今日是不小心才弄成这样的。以后小心点就没事了。”懿鸿想收回手。
　　梦归心痛地捧着的手口红着眼眶眼看就要落泪。阿竹看得脸色微红便说要去找药膏回房去了。
　　夜幕降临，阿竹睡惯了将军府舒适的床榻，如今换成了粗糙僵硬的木板却睡不着了，便坐起来去屋外吹吹风，却碰着了同样难以入眠的梦归。
　　“小竹子，你也没睡？”梦归长发披肩，如花似玉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脱俗：“在想玥麟来找你了没？”
　　阿竹才不想承认，不屑道：“才没有。就是床板太硬了我睡不着。”
　　“哈哈我也是。”梦归低头一笑，更显动人。
　　阿竹看得有些痴了，一会才恍过神来：“少爷没有和你一道吗？”
　　“估计是下午太劳累，一躺下就呼呼大睡。我坐起来他都没有发觉。”梦归抬头看着皎月说道：“陪我到山顶上走走？”
　　月朗风清，蟾光照进松林，萤火虫轻舞闪着点点星光，趁着风声更觉凉爽。梦归和阿竹伴着月光，闻着虫鸣声行至山顶盘腿而坐往山下望去，城里万家灯火甚是耀眼和深山里的茅草屋简直是两个世界。阿竹想起第一次和玥麟去天丰楼的晚上，闹市里小贩如云，吆喝声此起彼伏，人头济济，满街灯红也是这么明亮。
　　“还未到中秋，不然月亮就会像圆镜一样悬在天上。”梦归看着皓月说。
　　“恩恩，中秋我们就可以一起赏月。听说中秋要吃桂花糕喝桂花酒，到时我们去准备一些？”
　　“好。”梦归拖着腮帮问阿竹：“懿鸿很喜欢吃桂花糕。过几天你去帮我买点桂花我们自己做一些？”
　　阿竹点点头：“好。”
　　“我小时候在戏班老缠着大人跟我讲故事，他们便给我讲嫦娥的故事，据说她能歌善舞。于是就天天想着有一天能够亲眼看嫦娥跳舞。后来大了才知道那都是哄小孩的玩意。”梦归轻轻笑道。
　　“我都不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如果可以许我个愿望，我只希望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其他都不奢望。” 阿竹有点沮丧。
　　梦归不可思议地看着阿竹：“你就许这个，我可比你贪心。一个愿望可不够。”
　　“那你会许什么愿望？”阿竹饶有兴趣地问。
　　梦归望着夜空，嘴角勾起一抹笑，想了一会说：“一愿他身常健，二愿他亲无间，三愿他前程似锦片。”
　　阿竹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那你呢？”
　　“只要他富贵安稳一生，我就什么都不求了。”梦归看着阿竹。
　　“你待少爷真好。”
　　梦归摸摸阿竹的头：“小竹子你还小，以后你也会遇到一个人甘愿为他付诸一切。”
　　阿竹看梦归的眼瞳闪着光，璨若繁星。
　　夜空中划过一丝光亮，阿竹问梦归：“刚刚那是什么？”
　　“那是流星。”梦归若有所思，“小竹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阿竹直起腰正气凛然地说：“人又不是你杀的，哪里做错了？你要真认了错现在蹲在大牢里，那才是真的做错了。”
　　“不，我指的是让懿鸿和你出来跟我受苦这件事。”梦归叹了口气，“今日看到懿鸿的手，我心如刀绞。他本可以继续过丰衣足食的生活，却被我连累到要过山野村夫的日子。”
　　阿竹宽慰道：“不会的，我相信少爷不会怪你的。对少爷来说，能和梦归在一起一定比当将军家的宝贝儿子好得多。”
　　“真的吗？”梦归有点迟疑。
　　阿竹笑道：“一定是真的。你如今想这么多，不如提高手艺。等你能坐出美味佳肴，少爷肯定会很开心的。”
　　“哦，你变着法说我今天的手艺不好。”梦归佯装懊恼起来，来挠阿竹的咯吱窝，阿竹笑着掉头就跑。在月光的陪伴下，两人又笑又闹地回到了茅草屋，各自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竹等人靠着吴总管救济的粮食和变卖点首饰过得还凑合。东坪山人迹罕至宛如世外桃源，虽比不上将军府饫甘餍肥，但生活倒还恬静宜人。三人在屋后开垦了一块菜地，去集市买了菜种打算自给自足。午后，懿鸿拎着斧子砍柴，阿竹和梦归垂钓清溪边。黄昏，三人便登上山顶衬着月光眺望城里华灯初上。
　　有一天，阿竹看着集市的鸡蛋突发奇想——他想养鸡。他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蛋生鸡，鸡生蛋，蛋又生鸡，鸡又生蛋，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不仅可以卖钱，还能食用，既开源又节流。
　　他把梦归和懿鸿叫来，一脸自豪地叙述了自己的“宏愿”。梦归和懿鸿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是个好主意值得一试，便让阿竹去集市买几个蛋回来自己敷。
　　阿竹急匆匆买回了蛋，小心翼翼地放在被子里放了好几天，每天抱着睡觉，结果不但压坏了好几个没孵出鸡，还发出了一股恶臭。三人才知道集市的蛋是敷不出小鸡的，要鸡生蛋，蛋生鸡还是得买鸡。于是，梦归又拿了点钱让阿竹过日下山去买鸡。
　　晚上，阿竹想求神明保佑孵蛋顺利，可是白马寺在山下路程遥远。看着天上的皎月，阿竹想起月宫中也有一位女神仙叫嫦娥，于是虔诚地跪在床前双手合十朝着明月祈福，求这回能顺利孵出小鸡。
　　“喔喔喔～”睡梦中仿佛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阿竹翻了个身继续会周公。感到有人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阿竹缓缓装开双眼，朦朦胧胧看到有个人影抱着只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那人影好像是梦归。
　　阿竹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梦归你怎么这么早啊？”等等。。。鸡？怎么会有鸡？没看错吧？
　　阿竹睁大双眼看了看梦归，梦归果真抱着只母鸡，懿鸿则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满满的鸡蛋。
　　“小竹子，”梦归放下鸡，眉开眼笑地坐上阿竹的床沿一手揽过阿竹的肩膀：“你是不是趁着天黑悄悄去集市买的，真的在我们意料之外。我们以后可以养鸡了。”
　　阿竹目瞪口呆，直直坐在床似丢了魂：我除了睡前在床边拜了几拜，明明没有做其他事啊？难道是因为嫦娥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愿？拜嫦娥原来这么灵验，比白马寺的菩萨还要灵。
　　梦归发觉阿竹不对劲，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阿竹？”
　　阿竹回过神怕被梦归看穿心事，便憨笑道：“是啊，以后就可以养鸡了呵呵。”
　　“那我们今天吃炒鸡蛋。你整理一下来吃饭。”梦归带着懿鸿走出了房门，留下阿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
　　旭日东升，金光拂去了弥漫的晨雾。阿竹单手托腮闭着眼靠在窗台上享受着阳光又开始打算盘：既然嫦娥姐姐这么灵，我晚上再拜一拜。
　　夜深人静，阿竹打开轩窗，迎着月光又一次虔诚地祈求嫦娥姐姐赐给他一头牛。
　　次日一早，阿竹又被梦归从睡梦中叫醒。梦归惊慌失措地告诉他，夜里不知谁在菜地旁起了一个牛棚。
　　阿竹一听从床上爬起光着脚跑到菜地边，果见一头健壮的黄牛在牛棚里。黄牛细长的尾巴甩来甩去，摇头晃脑地似在对他笑。
　　这次梦归和懿鸿可没有昨日那么欣喜，更多了一份疑惑。他们琢磨了半晌，一致认同是吴总管半夜带着家丁来修的。
　　阿竹看着牛棚喜出望外：嫦娥姐姐是真的很灵验而且很照顾我，晚上我再求点别的东西。
　　暮色降临，阿竹又再一次跪在床前对着皎月。阿竹双目紧闭，面带微笑，极度虔诚地拜了几拜。这回他喜滋滋地祈福能有一栋大房子，最好和将军府一样华丽。只要有嫦娥姐姐的保佑，在深山里享福指日可待。拜完，阿竹满怀期待地闭上眼，甜甜睡中。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阿竹被梦归摇醒。
　　阿竹睁眼一看，早已日出三竿，赶忙跳起来跑到屋外。
　　“哎，哪里有大房子。还是破茅房。”看着依旧破旧的茅草屋，阿竹大失所望小声嘟啷着，“嫦娥一点都不灵验。”
　　梦归依稀听见什么“嫦娥”、“大房子”，一头雾水：“嫦娥有个大房子？”
　　阿竹撇撇嘴低下头来：“看来是我太贪心了，以为又会发生什么好事。”
　　梦归轻轻拍拍阿竹的头让他去把鞋子穿上。
　　茅草屋依旧如故，可如今多了鸡窝和牛棚，三人的生活改善了不少。嫦娥姐姐虽没有一拜就灵，但阿竹还是由衷地感谢这位住在广寒宫的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