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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善良 ...

  •   阿希姐是这家早店铺老夫妻的女儿,在读大学生,因为不打算考研考公,所以很幸福地课少没事做,很乐意大清早来给爸妈打下手,招呼客人的声音清脆响亮,很能给迷迷糊糊的早晨破个光亮的口子,炸油条挺行云流水,连撴带揪地溜进油锅,正反一翻就是酥脆金黄的油条。

      阿希持着长筷轻巧地提溜出两根油条,郁景瞪着眼睛瞅那俩根,心想靳问川诚不欺我——果然良心,一根油条有阿希一条胳膊长,一掌宽,从中间一切,上下摞在一起,就有普通的四根油条那么多,白费了郁景怕饿肚子的忧郁。

      阿希翘着油手,用小臂啪地一拍靳问川劲瘦的背,手下忙活不停,盯着油锅里翻滚的油条露出一个针对靳问川的笑,小小的梨涡很是俏皮:“哟,又去跑步啦?还是你们年轻人火力旺,这大冷天的一身汗,也不怕老北风一兜兜感冒了。”靳问川提着俩纸杯,想了想选了红枣燕麦的,滴地按了以后靠在豆浆机旁笑着回道:“那可不?年轻不作,等像你这样一大把年纪了,聚会都得啤酒泡枸杞吧?”阿希笑着提高了嗓门儿:“嘿!死小子!你这么能耐,别喝红枣儿的啊?不怕给你这热血男孩儿补出鼻血来?”

      靳问川得意地“哼”了一声,端着两杯豆浆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郁景对面,往郁景手里一揣赶紧搓搓掌心消烫,熟练地用筷子戳起一节儿,吃一口油条嘬一口豆浆,咔嚓咔嚓的,摇头晃脑还哼起小土歌来。

      郁景沉默地跟着夹起一节儿,栽进了豆浆里默数五秒,从泡软的一头一点一点吃,不时停下来吹吹热气儿,瞟两眼零散吃早餐的客人。靳问川摸来桌边的白糖往豆浆里撒,一抬头乐了一声:“嗳!没想到你吃油条的习惯个老头似的。”郁景沉默地夹着油条读秒,没理他。靳问川讨了个没趣也没恼,剥了颗茶叶蛋搁小碟里推他面前。

      “我还以为你挺健谈呢,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留别人在那瞎乐好玩儿啊?”

      “你洗手了吗就剥鸡蛋。”

      “啊?”靳问川被打断发言思路卡了个壳,反应过来后搓搓指尖就点着小碟儿要收回来,“你这人还挺事儿啊,谁能受我这伺候着剥鸡蛋啊。你还挑上了,不吃拿来啊别逼我抽你。”

      郁景立马戳起蛋一口塞进嘴里。

      靳问川被他正常的老爷们儿嘴量反而割裂得眯起眼,缓缓收手端起豆浆品了品。

      “这不能吃吗,白费那么多话显着你了。”

      从早店铺出来,天还迷迷蒙蒙地黑着,暖乎乎地被北风兜了个耳光,郁景懵着脑袋想不念书开个早餐店,每天蹲着喝豆浆也挺好。无奈书还得念,早餐店他开不起,闷闷蔫儿了吧唧地跟靳问川往学校溜达。

      “哎。”靳问川搓了搓胳膊环胸抱住了自个儿,“我每天那个点都从那边跑一会儿,从来没碰见过你,今天怎么的,开学第一天给自个儿定计划了啊?五点起床六点晨读凌晨四点半睡觉那种。”郁景套着靳问川那件此刻只比不穿好一丢丢的春秋季校服,缩着脖子直怕冷风窜进领口,不太想跟不熟的人聊那些烦心事,想了想扔给他一句就是觉得没意思。

      靳问川瞅他一眼,揪起外套边的小缩缩打算给他往紧缩缩,郁景立马弹开来吓了他一跳,手下一松小缩缩啪叽弹回了郁景腿根。

      郁景正想着早上那点破事,声音也被弹高了,冲他吼道:“你他妈有病吧手这么欠儿?”

      靳问川立马吼回去:“你他妈吃枪药了吧?一大早又给你吃又给你穿的,我这不是看你冷得要命给你缩衣摆呢吗?!吼个蛋啊?”

      郁景的怒意一下子僵在脸上,喊都喊出去了不能掉面儿,索性刷啦脱了外套扔回他怀里。

      “是啊我就是吃了蛋才有力气吼啊!谁求你给我吃穿了?没听说红十字会搁路上随便捡人关怀的啊!”

      幸好已经快到校门口了,郁景吼罢直接甩起掉在一边的书包闷头钻进学校,留靳问川一个人在那攥着校服莫名其妙喊他白眼狼。

      郁景虽然有点愧对靳问川好意,但他本就心情很烂,靳问川又看起来是爱动手动脚挂的,更是他向来烦的那类,枪子儿都飞出去了也不能拐弯,只能硬着头皮算他多管闲事。

      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贴着热乎暖气片才缓过点劲来,郁景把冰凉的手按上去享受有些发烫的温度,又想起了早上那挂子事情。

      不知道放学了要怎么去面对那人熟悉又亲近不起来的脸,又一次盘算起用什么理由说服父母放自己一个人住,想不通他们明知关系不融洽,还非要用这种方式把互不亲切的人扯在一起膈应双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说是为了郁景好,可郁景现在最大的心结就是回家,比要他命都让人发疯郁闷。越想越烦,咬着牙踢了脚暖气管,没解气就算了,疼得他倒吸口冷气。心想应该没人看到他脑残这出,正打算悄悄环顾下没几个人的教室验证一下有没有人看到,立马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边上玩手机的某位。

      擦,真点儿背啊。

      靳问川眼皮没抬,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划拉。

      “呦,我当你就是看不起红十字会呢,原来跟暖气片儿还结梁子呢?”

      郁景尴尬得脚都不疼了,他沉了沉脸,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嗯,它厚着脸皮给我暖手,贱的。”

      靳问川闻言闷闷笑了声叹了口气,关掉跳出来的积分排名又点开一局。“对啊,郁哥,一百年以后化成灰了,您的嘴还搁灰堆上啪啪演讲呢。”

      “我有一个梦想!揍遍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对我善良的存在!”靳问川小声捏着嗓子喊道。

      昨晚刷微博看到的那个《莫生气》小视频极速闪入郁景脑海,视频里的人翘着兰花指左扭右摆地绕在他头顶劝说,郁景一边跟着默念一边告诉自己确实不占理,终于沉默着翻开手边的英语书用背单词逃避。

      高中生都是攒着铃响前五分钟才会来,郁景从来没这么全神贯注地背过单词,等他快把一单元都背熟了,终于开始有人一团一簇地拥进教室。他松了口气,教室里热闹起来他们这里的尴尬气氛就能显得渺小一点。

      晨读铃响过,同学们刺拉着椅子起身开始背这背那,郁景换了本语文书提溜着逃到后窗,吹着晨风瞪着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开始小声背文言文。

      许博呼哧带喘地挤进来,咚的一声把书包墩在靳问川脚边,随手摸来他一本书翻开一页就开始滥竽充数地跟靳问川聊天。

      “哎我擦,我怎么一上课就这么累,我妈给我烙的小糖饼我刚吃了一个眼看就迟到了,我揣了俩就跑,幸好今天老王没站班里查人,要不我第一天就得被他念叨,多晦气啊!”说着摸出兜里用保鲜袋裹着的巴掌大小糖饼,“哎,还热乎呢,你吃吗,我妈让我给你带一个的。”

      靳问川张着嘴啊啊喔喔地跟着晨读声喊着,抬起胳膊肘推开他硬塞来的饼,在啊啊喔喔里飞速穿插了句不吃不饿,又煞有介事地继续喊。

      许博撇着嘴说他不识好歹,嘀嘀咕咕开始藏在书后面专心塞饼。

      郁景正读得犯困,突然发现隔着纱窗好像是站着个人影。定睛一看,圆圆胖胖的身形,好像是班主任。郁景立马清醒多了,做出一副“我不是困,只是卡壳了”的模样,思思索索翻过书来看了一眼又恍然大悟状往后背。瞥见班主任一直也没有盯着自己,郁景低着头小心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是许博正用肩拱着软骨似的靳问川,不知道说什么,自己还笑得一抖一抖的。

      郁景眼看窗外那人本就融在暗处的脸色越来越黑,只好装不知道溜达回座位喝水。

      “哎,别乐了,老王快把你背影盯出窟窿了。再抖擞一会儿就该提头出去了。”

      许博闻言立马一僵,缓缓回头果然看到黑乎乎一团人影,吓得他一个激灵先把糖饼塞进靳问川桌肚,忙瞅着手里的物理书念念叨叨起来。

      老王晃晃悠悠进来了,瞅瞅这个盯盯那个,终于站定在许博面前,听着许博叽里呱啦念了一堆“称量地球的质量时,我们应选择哪个物体作为研究对象?运用哪些物理规律?需要忽略的次要因素是什么?若不考虑地球自转的影响,地面上质量为m的物体所受的重力 mg 等于地球对物体的引力,即爱慕寄等于大寄乘爱慕爱慕地除以阿尔方…”在许博带着口音的物理公式里,身为物理老师的老王终于瞪了他一眼出门吃早饭去了。

      许博又装模作样了一阵,借着外面逐渐亮堂起来的光确认了两遍老王确实没藏着偷看,骂骂咧咧地摸出了靳问川桌肚里啃了一半的糖饼。

      “哎,你说他多贼啊,穿一身黑脸也黑,就那么贴在窗户上,谁能看得出来啊?他倒是挺随名字啊,第一天就能这么投入工作。”

      “他不贼哪能蹲得着你这缺心眼儿的啊,迟到了不说还四处乱窜,还吃着半顿饭呢。”靳问川看了眼时间,晨读马上要下了,知道王敬业大概率不会回来突击,他一屁股坐下来趴桌上开始补觉。

      “嘿…说谁缺心眼儿呢,那总不能不吃早饭吧,我妈说了不吃哪顿都不能不吃早饭,你的那个我又给你塞桌肚了啊,你一会儿吃了,冷了就不香了…”许博扒着他唠叨无果,想起了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郁景“那个…郁景?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给我提个醒,我早去外面站岗了,你虽然看着好像不太跟人搭噶的,但是实际上人挺好的哈?”

      郁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嗯了声默认自己也是善良那茬的。

      正好晨读下课铃响了,许博踢着他那倒霉书包挪回座位上开始给同桌复盘自己刚刚幸免于难的故事,郁景打了杯热水,也决定抱着水杯贴暖气补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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