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寄余生》也之

13、回忆

　　夜色凄凉，寂静的夜晚还可以听见窗外的声音，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留下的哀吟；是夜半无人的公路偶尔划过的车鸣，卷起一地的风沙。人在感伤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得多愁善感。
　　在这个夜晚里，宋倾之外床上已经翻来覆去了几遍，她又失眠了。
　　她一直以来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经常失眠多梦，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她一度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可她工作忙得连去看心理医生的时间都没有。
　　她有时候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就是因为她生来就流淌着宋家的血液，如她父亲而言，她是宋家的人，身为宋家的继承人就只有付出百倍的努力，这是她的责任，亦是她的使命。
　　宋倾之在闭上眼半小时后还未有睡意，果断起身坐在窗前，白天里曲明月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那苍白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却让人感到无奈的冰凉。
　　那种神情，她曾看到过很多次。
　　不归的丈夫，背叛的伴侣，出轨的情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共同的神情。
　　无奈，悲痛，又夹杂着令人同情的期待。
　　宋倾之思绪混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漆黑的楼道，趴在地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四肢沉重，头昏昏沉沉，她用力站起身，酒意还未消散，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墙壁向前走，手里的包也不知道何时不见，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已经是她家门口的走廊，她却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走廊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个人，正向她靠近，她下意识的遮住了自己的脸，将头靠在墙上，她是顾夫人，顾夫人是不会半夜在走廊里如同流浪汉一般趴在地上，这是顾夫人的脸面，哪怕这头衔名不副实。
　　向她靠近的是公寓里的保洁员，保洁员俯下身轻轻询问，“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她将脸埋在阴影里，不耐地摆摆手。待保洁员离去不见踪影，她才起身向家门靠近。
　　她摸遍了全身，手机，钥匙，钱包都不见了。无力的绝望扑面而来，内心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一时间，积蓄已久的情绪迸发，她靠着门无力的缓缓坐在冰凉的地上，紧紧蜷缩，抱住自己，失声痛哭。
　　在公用场合，她总是用坚强和不在乎来伪装自己，用金钱来证明自己过得多好，就连笑容也是冰冷的面具伪装。时间久了，她真的就以为，自己不在乎。
　　可夜半无人惊醒时，身旁冰冷的一片却深深的提醒着她。
　　突然，身后的门轻轻动了动，她立马擦了擦眼泪，站起身，看着打开门的那个人。
　　黑夜里她都能看到那个人冰冷的眼神里充满着的冷意。
　　那个人开口，声音里不带一点温度，“曲明月。”
　　曲明月半天没反应过来，盯着顾深林愣了一会，“原来……你在家……”
　　顾深林冷哼一声，不说话，转身朝屋里走去。
　　“你怎么在家里？”曲明月望着他修长的身影，眼里闪烁着光亮，有些欣喜，“我以为你会跟她……”
　　“跟她怎样？跟她上床吗？”顾深林望了她一眼，如冰浸骨，“蜜尔不是你，收起你那些恶心的思想。”
　　只听关门的一声巨响，曲明月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耳边重复着他刚才最后一句话。
　　他说什么？
　　蜜尔？那个女人？
　　他说蜜尔不是我？恶心的思想？
　　“呵。”
　　黑夜里，暗流涌动，夹杂着叹息。如影随形的窒息扑面而来，沉重的空气里是压抑的气息。白皙柔嫩的双手无助的紧紧捂着脸颊，指缝间，是悲伤滑落的痕迹，在暗夜中，了无踪影。

　　距离宋衍抵达美国已经过去了一周，陌生的环境里，异国的食物，各种的不习惯，以及没有她的存在，他已经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冲动。
　　如果说当时宋倾之是被逼着去的美国，而宋衍则是赌气来到这里。在那个生日晚餐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故意说出去美国的消息，想看看她的反应，想听到她说不同意，听到她的拒绝。
　　可宋倾之却说，“当然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宋衍，你或许可以试试。”
　　“这……当然很好了，你能在美国生活……”
　　所以他只身前往，来到了她当时出国的地方—纽约。
　　明明之前两人见面，聊天，谈话，可以直接面对面，而现在却隔着大海，隔着山河，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就连彼此通话都要算着时差，听着对方那头被机械处理化的声音。
　　而此刻，宋衍坐在画室里，发泄的画着一幅又一幅的作品，脚边堆满了画卷，头发散乱的耷拉在头上，白皙的脸上是各种颜料的痕迹，像颓废慵懒的画家失去了心爱之物的低迷，英俊的东方面孔，无疑是最致命的诱惑力。
　　“Ivan，该吃饭休息了。”一位身材火辣的外国女人朝宋衍走了过来，金色迷人的波浪卷，随意的散落在白皙柔软的肌肤上，蓝色的眼睛如汪洋的大海中神秘的漩涡，深深让人着迷。
　　“Cloris，你自己去吧。”宋衍冷漠的拒绝了她，头也不抬，专心手中的绘画，此刻他正画着窗外的大树伸进来的一支树枝，枝丫上开着细碎的紫色花朵，给窗户的一角添了别样的生机。
　　两人都是学校里的美术生，经常见面也就熟识了许多。
　　“那我就先去了。”cloris是典型的西方性格，热情爽朗的性子，开放又不拘束，“对了，你可要记得今晚是新生舞会啊，我很期待与你共舞。”
　　新生舞会吗……
　　宋衍拿着画笔的手一顿，他还记得第一次与宋倾之跳舞的时候，也是唯一一次。
　　那是在她十五岁的生日宴会上，华丽的装饰，热闹的气氛，盛大又不失典雅。他就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看着宋倾之出现在众人眼前，白色曳地长裙，勾勒出日渐美好的模样，精致的脸上，微微挤出的笑容。整个人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她站在楼梯上，缓缓提起裙摆走了下来。
　　一步一步，降临人间。
　　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众人纷纷开始跳舞。看着相拥的人群，宋衍无聊的转了一会，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要跳舞吗？”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是宋倾之。
　　近距离的看着她，脸上是淡淡的妆容，白皙的肌肤，鲜红的唇色。她一开口，红色的唇瓣上下开合，娇艳如绽放的玫瑰。
　　宋衍盯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他11岁，身体还未完全发育，宋倾之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两个小矮子在高大的人群间跳舞，看起来居然也蛮温馨和谐。
　　宋衍不怎么会跳舞，对舞蹈也不感兴趣，平时的舞蹈课也是能逃就逃，可如今，他几步就踩宋倾之一脚。
　　“你平时怎么学的。”宋倾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乌黑黑的一团。
　　宋衍撇撇嘴，“抱歉。”
　　“我教你，你跟着我做就好了。”虽然，宋倾之冰冷着的一张脸，语气也很生硬，但到底是相处久了，他分的清楚她什么时候是真冷漠，什么时候语气冰冷中的温柔。
　　一曲下来，宋衍虽然舞技依然生疏，到也没有再踩她的脚，两人跳着跳着还加入了一些新动作。
　　“姐，你不想笑就别笑了。”宋衍抬起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真的很丑。”
　　话音伴随着音乐的落幕，宋倾之一把推开了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闭嘴。”
　　宋衍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好了，他看出来了，此刻，她是真冷漠。

　　窗外夕阳西落，余晖未尽，撒在枝丫上，染上了温柔的痕迹。手中的颜料倾斜，地上红色，蓝色交织在一起。宋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整理。
　　“Ivan，你在干嘛？？”同学匆匆闯进画室，“舞会八点就开始了。”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