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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心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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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无离这个名字,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朱珠都已听说过许多回了,但真正见到本人还是头一次,上一世她在殷国后宫中呆了整整三年,从不曾见到过公子离。
这又是与记忆中大不同的一处改变。
朱珠稳了心神,施施上前朝公子离行礼,殷无离乃殷国国君之弟,身份地位,皆贵不可言,哪里是朱珠这种庶人夫人能怠慢的呢。
“夫人客气了。”殷无离侧身让开大门,“行如此手段请夫人至此,实乃不得已为之,还请夫人见谅,不若入内一叙?”
朱珠眼神犹豫,脚下又慢了半拍。
殷无离好整以暇的站于原地,眼睛温和鼓励的注视向朱珠。
朱珠屏了息,急吸入两口气,终于跟着入内。
她站的离殷无离远远,浑身都紧紧绷起,惶恐的好似受惊小鼠,稍有风吹草动,就要惊惧的跳起。
殷无离嘴角隐蔽的撇了撇,又再次翘起:“夫人实在不必如此惧我。”
“公子离说笑了……朱珠……朱珠不惧呢。”
“说起来,我知晓兄长在外名声酷烈,远甚我多矣,为何你不惧兄长,反而惧我?”
朱珠口中发干,心道殷无咎我也是惧的,只不过如今寻到驯郎君的法子罢了。
她轻咽口中唾液,柔声道:“我与武王相伴多日,知他非如传闻那般,可见传闻是不可尽信的。”
殷无离笑意滞了一滞:“夫人如此言,便是道我也不若传闻那样光风霁月了?”
朱珠惊的抬起头,急急否认:“朱珠绝不敢有此言论!便是想也不曾有!”
殷无离大笑出声,朱珠好生莫名的看他。
待殷无离收了笑,他突地对朱珠叹息:“他原来喜欢如你这般的女郎……”
朱珠不知该怎么接这话,索性不言语了。
殷无离又问她:“你看武王其人何如?”
朱珠心中打了好大一个突,这是要她评价殷无咎?
她一个小小的庶民,就算如今成了殷无咎的夫人了,怎么敢妄议国君,这公子离看起来颇有君子之风,却也是要行这等构陷之事么……
朱珠谨慎的回:“不敢妄议。”
殷无离神情失望起来,但又很快振作:“如此,我便与你说一说吧。”
朱珠偏了头既是好奇又是认真的打量去。
“我初见兄长时,兄长不过六岁,彼时我正与小伴踢球耍,那藤球滚落到墙角,我等不及小伴寻回,自己跑了去,正好瞧见了欲从墙洞中钻出的兄长……”
殷无离忆及往事,神情越发温和了:“对了,你可知我那兄长见我第一面做的是何事?!”
朱珠配合的摇头。
“他一把抓抢过藤球,冲我摊手索食,明明是我兄长,那时却瘦小的比我还矮半个头,言语都不会,竟还能想法子索食了。”
殷无离笑着摇摇头:“我一时被兄长唬住,遣了小伴去取面糕,将将蒸煮好的面糕,又是烫又是香,兄长不等小伴到近前,就将藤球一把扔我怀中,小小的人儿跳将起来去抢面糕,抢到以后不管不顾就要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塞去。”
朱珠随着殷无离的话语不由心脏揪紧,那样烫……便是成人也受不得啊……
“后来我才知,那泥猴似的小崽原是我兄长,我本想助兄长归其正位,至少不再受此磋磨,但那时人小言轻,母亲又训诫我勿多管闲事,我便……屈从了。”
殷无离似后悔似怅惘的长叹,许久后又说:“最后竟还是兄长自己想了法子,叫父亲瞧见了,如此才得解脱,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人也不可信时,就已经学会了如何成事,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不如兄长多矣。”
朱珠见他太过忧伤,心中不忍,便也跟着道:“我初见殷武王时,乃是在一娲神庙中……”
朱珠将过往娓娓道来,自然略去了与妙姐姐的那一番言论。
殷无离听的极是专注,时不时还要中途提问,或是兄长此后伤疾可有复发之兆?或是取燕国三邑可还顺利?
朱珠能答上的尽皆答了。
“我闻听你之言,原来兄长甚爱你,许是因你常温言软语,行事尽皆随他心意。”
朱珠先是点头,想了想,复又摇头:“此话或许有误,欲讨好武王者,何止百千,因而并不是随他心意便都可得青眼的……我……也不知为何独我……我现下都未能想明白,或许只有武王自己才能知晓。”
殷无离含笑看她:“我或许有些明白为何是你了。”
“为……为何?”
这回殷无离却没再告诉她原因了:“时辰有些迟了,我遣人送你回去吧,希望你我今日的言论,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朱珠本欲点头,又突地忆起自己遣婢子报信的事,若叫殷无咎知晓了,那此事怕是……瞒不过吧?
殷无离也看明白了,暗自低语道:“……恐又要误会我多矣。”
朱珠右脚刚迈出大门,殷无离蓦地出声:“夫人!你未曾欺瞒过兄长罢?!”
朱珠浑身一抖,她现下最害怕的就是被人问起这事。
殷无离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已知晓了。”
你知晓甚么?!
朱珠很是想要回身问个清楚,然终究还是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殷无离站在空荡荡的殿中,眼睛望向门口,许久后幽幽出声道:“……我甚是羡慕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