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妖》醉亦可醉

16、猫又

　　猫又，传为猫死后产子所化，耳大且尖，有利齿，股出二尾，能人立而行，甚凶。——《百鬼夜行》

　　林小声看着眼前这只毛绒绒，又觉着，不像猫又。首先，猫又已经是妖怪了，乌云团却并没有妖气，而且外形上，也对不太上。

　　不过，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它没有害人的能力便罢了吧。

　　晚上吃了林恕包的牛肉饺子，其实味道也还不错，但林小声不喜欢，这个年也算是过了，虽然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就是了。茶茶让他们开心些，新年第一天就黑着脸，可是会丧气一整年的，林小声也算给她面子，这才堪堪给了个笑脸。

　　过完年之后，漠北城的气氛便更是紧张了，那些流民不再一个劲的往漠北城涌，而是往更南的地带而去，连漠北城本地的居民，也都迁走了很多。

　　林小声见过很多伤兵，来漠北城里修整补给，这样一幕幕，无疑又给城里的百姓，加大了心里的负担。

　　大年过了没几天，茶茶便来到林小声她们这边，说是得离开漠北城了，林小声其实也早有预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既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大抵是一种，看惯了悲欢离合的心态吧。

　　茶茶他们第二日便撤走了，这天夜里，又开始下起了雨，到了后半夜，更是成了瓢泼大雨。料峭春寒，就算天亮稍微回暖一些，也是在地上凝结成了一层薄冰。

　　白天的时候也淅淅沥沥的下了会儿雨，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停。空气湿润了些，这让林小声感到很满意，敲了敲外面的天，也没有了毒辣的太阳，林小声才跨出了院门。

　　“你去哪里？该吃饭了。”林恕垂眸看了眼林小声，淡淡说到。

　　为何他好像感觉，林小声有些兴奋？
　　“我知晓了。”林小声有些不耐烦的应答一声，便消失在林恕眼里。

　　其实她也没走多远，只是去了隔壁的院子，便是茶茶她家。

　　隔壁的院子与林恕租来那个差别不大，大小，模样，都没什么区别，只是烟火气息更浓一些，比如院子里没有随处可见的杂草，旁边的葡萄架上还攀爬者没有枝叶的葡萄藤。

　　主人家当是走得匆忙，院子里还散落了很多杂物，一些带物件儿，也被随意的放置在院落里。

　　院子虽不大，但也是个二进二出的院子，林小声没有管其间的杂物，直接往后门处走去。

　　下雨的时候，水汽是她最喜欢的味道，而且雨水也能掩盖其他的气味，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直到雨停——

　　妖魂啊，在春雨过后发芽了。

　　后院便是起居室，还有一个小孩子玩的小木马。

　　一只小巧的黑猫蹲在小木马旁边，一动不动。

　　“小妖怪，你被抛弃了。”林小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哼，分明是，分明是本王抛弃了他们！”一道细幼的声音在林小声的脑子里响起，这道声音虽然极力想撑起自己的气势，却还是从语气里，透露出丝丝委屈。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林小声歪了歪头。

　　“我，本王被冻在这里了，动不了了……”

　　林小声闻言，走近一看，果不其然，那黑猫被雨水打湿了毛发，然后蹲坐在地面，最后被与地面冻在了一起。

　　……这可真是个，蠢妖怪啊。

　　林小声回屋子里，烧了点温水过来，给小妖怪浇了水，把他从地上拔起来，想了想，又在屋檐下，淋不到雨的地方给他铺了个窝。

　　“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林小声看着窝里给自己舔毛的黑猫，开口问道。

　　这话才出口，舔毛的黑猫便顿住了，保持着那个翘着条腿的姿势，呆愣了半晌，“我，本王也不知道。”

　　“我也想不到，等我离开之前会想到的，到时候我来告诉你吧。”林小声想了想，最后只是蹲下，摸了摸黑猫的头，这样说到。

　　林小声离开时，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漠北里能有这么一场雨水也是难得的，只是，这场雨却并没有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什么快乐的气氛。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猫又，他安安静静的蹲坐在屋檐下，目送着自己离开。

　　林小声似乎看到两天前的那只黑猫，也许是他贪玩，也许是主人刻意，屋子的主人离开时，并没有带上他，待到他回来时，院落空空……

　　他和往常一样，蹲坐在小主人的屋门前，等待着小主人的召唤，然后天空下起了小雨，愚蠢的妖怪不躲不避，或许也不是他多愚蠢，而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因为突然被抛弃了，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在这料峭春寒里，被冻在了淋湿的地面上。

　　林小声要回到自己院子很快，细雨只是微微将她的外袍打湿了些，这样的湿度其实连最外层的衣衫都没浸湿，而且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林恕黑着脸站在门口，双手抄在胸前，“回来了？”

　　林小声点点头，便绕过了他往里走。

　　路过林恕时，却见他眉头皱了皱，“等等。”

　　林恕拉住了林小声的手臂，迫使她停了下来。

　　林小声回头，不解的看着他，却见林恕微微弯腰，朝她凑近了一些。

　　这要是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被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以这种方式靠近，似乎在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的话，少不得要娇羞一番。

　　但是林小声大概是跟木头……

　　林恕的脸离她越发进来，林小声皱着眉往后尽量的缩着脖子，躲避着他的靠近，她这一避，林恕便又往前了几分，两人这样一退一进，直到林小声的后撤幅度已经到达极限。

　　林恕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几乎已经贴到了林小声脸上，那高挺的鼻梁，就差一点儿就能碰到她幼嫩的脸颊，这样一个画面，若不是靠林恕的颜值撑着，还颇有几分猥琐的感觉。林恕细细嗅了脸颊之后，正想撤离，却不料林小声大概是忍无可忍了，‘砰’地一声撞在了林恕的额头上。

　　“唔……”林恕闷哼一声，捂着被林小声撞红的额头，眼神迷茫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从林恕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多么的暧昧……或者说猥琐，他直到此刻，都还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你撞我干嘛？”林恕回过神，黑着脸问。

　　林小声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想倒打一耙，“那你靠我这么近干嘛？”

　　“不能靠你很近吗？”林恕至今也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他只是突然在林小声身上捕捉到了一丝妖气，若有似无的，让他心存疑虑。

　　那一瞬间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林小声遇到妖怪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第二个想法才是，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妖气？是别人的？还是她的？

　　他想从这丝妖气里确认一些东西，林恕脑子里思考的问题太多，以至于他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并没有特别严谨的去考虑这些动作的意义。

　　“不能！我会条件反射！我会打人！”林小声眼睛圆瞪，望着林恕。

　　“哦。”林恕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何不同，便淡淡的应了一声，耳根子有点红，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林恕又调高语调，有点凶的说着，“咳，赶紧吃饭了，菜都凉了！”

　　不过对面的人也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丝毫没察觉对方的欲盖弥彰，反而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着，‘你又在发什么疯’。

　　最后这个事儿就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漠北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第二天的时候林小声还没起来，便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有声响，还有乌云团激动的喵喵声。

　　林小声睡眼惺忪，听着外边儿的动静，有一瞬间的暴躁，但那一声声猫叫，又让她冷静了下来。

　　隔壁出什么事了吗？

　　起床洗漱以后，她便来到了隔壁，让她略感意外的是，隔壁制造出这些动静的，竟是茶茶他们一家。

　　本该离开漠北城的茶茶一家，去而复返了？

　　“茶茶？”林小声喊了一声蹲在院子里和乌云团嬉闹的茶茶。

　　茶茶出来以后，便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原来城外的世界已经乱套了，战乱带来的不仅有难民，还有流寇，他们离开漠北城后，天就开始下雨，使得他们的脚程变得很慢，两天也才刚走出漠北城的管辖范围，然后看到了不下于战场的混乱世界。

　　到处都是抢劫、杀人的流寇，两日的雨水，都没能冲干净路边的积血。

　　茶茶一家毕竟只是普通百姓，心中惧怕这些不法之徒，便趁着还没被那些流寇发现，内心惶惶的又开始返程。

　　留在漠北城，或许会面临城破，但也有可能不会，但离开漠北城，要面对的，就绝对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了。

　　何去何从不需多说，他们便回到了漠北城，等一个侥幸。

　　林小声垂下眸子，看了看那一直蹭着茶茶的黑猫，心中感慨，这可真是，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