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寸》COICIS

2、一.硝烟未散京师梦

　　一、
　　“真是个不错的故事……”一白衫公子手执折扇，浅浅眯起桃花眼，微微笑着回味说书先生刚刚的故事，“这故事是真的？”
　　“客官这可说笑了，这市井乡野的传说故事，半真半假，都不得而知，怎么会有人知道真假呢？”店小二将茶盏置于公子面前，小心用白陶茶壶向杯中注水，随后用肩头的布巾一擦额头的汗，打了个哈哈
　　“说来也是。”公子但笑。一身白衫轻轻垂下，随着简单束了半束的青丝受风轻轻拂起，眉心一点朱砂在日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唯是一桃花眼满含笑意，缓缓摇着不知题了什么诗的折扇，半晌见小二傻笑着不离开，才猛然想起什么，向小二扔去了一袋铜钱
　　“嘿嘿嘿……谢谢客官了……”
　　“将……公子！”不知从哪个巷口跑出一个青衣男子，气喘吁吁地跑到白公子身边，将腰边的长剑一拍在桌案上，招呼小二上酒来，又转头一想换了上茶，“让那死小子跑了。”
　　“跑了便跑了，一佩玉罢了，大不了回去再叫人购置一块重新刻了罢了。”白止秋放下茶盏，稍有嫌弃地看着楚禾，“随处骂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是市郊，但公众下毕竟还是得体些，怎么像个莽村野夫一般。”
　　“……白钰！行，我就是村野莽夫，我是帮谁去追的玉？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我也没让你追吧？”“……”
　　楚禾一下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锤了下桌面，把上茶来的店小二吓了一跳，放下茶便离开了。
　　“行了，知道你没追到人心情不好。”白止秋单手撑着下巴，左手把玩着杯盖，“倒是把人家店里桌子砸了，还要赔店家银子。”
　　“……”楚禾闷了口茶，不说什么。
　　“喝完了便离开吧，天黑之前还得赶到金陵，待着怎么都不适……”白止秋拿起了桌上的折扇，起身便要离开。
　　“金陵？这怎么也未时了吧？”楚禾一抄自己的长剑，几步追上了白公子，“快马加鞭也难说能否赶到吧？”
　　“也好，”
　　“我们从水路过去。”
　　……
　　金陵城傍邻大江，各路商贾行商东西都途经金陵，几年来便富庶了这一方土地。每日白昼时游人如织，市井繁忙万分；夜晚时便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白止秋和楚禾到金陵时天色已黑，月光照的水面一片清亮。楚禾付了舟子银子后就在城内找起可借宿的客栈了，于是又将白公子独自丢在了街上。
　　白止秋百无聊赖，顺着主城的灯火阑珊寻了过去。却突然一番繁华，灯红酒绿处，男男女女携手共点花灯，映着夜空的暗色的河面被千万莲灯点缀成星河。
　　白公子愣了愣，才想到今日原是七夕乞巧，便后悔当初没看黄历，不然让楚禾多带上一套女子装束，扮成女子，不定还有哪家俊俏公子上来搭话，自己也好调戏调戏
　　俊俏公子白止秋展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笑着走在街市上左右张望，像是满眼都是新鲜稀奇玩意，目不暇接。
　　这远离战火的地方竟也有如此的繁忙，若说起这些东西我在边疆的两年也未曾见过……
　　“姑娘，这个要多少银子？”白止秋突然看见了什么，缓缓走到道右边的一个小铺，伸手取下了一个素白的半脸面具，笑着转过头问道铺旁的一个姑娘
　　姑娘愣了愣，随后又大方道：“五个铜子就够了，手工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那可如何是好，我这出来一趟也没带铜子……”白止秋作为难状道，他出门确实不带零币，往往都是拿了一袋碎银就四处逛了，这些事儿一般扔给楚禾，自己逍遥自在。白止秋自顾自地掏出了锦布袋子，随手倒了几颗碎银，放在了姑娘手心里，“这样吧，姑娘每日手工做物件也辛苦的尽，这些个银子就算我付了这面具钱，也当给姑娘捧个场。”
　　这姑娘见过不少富家子弟，但往往像白止秋这样长得俊俏又温柔大方的还真是没见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这……你要不拿点什么吧……这太多了……”
　　白止秋推脱了几下也没法子，只能又从铺子上拿了一块挺像今日自己丢失了的玉佩，戴上面具，潇洒而去了
　　“如此容珉便认不得了……”公子小蹲在湖水旁的一块巨石之上，借着道旁的灯火打理着自己额前的碎发。公子仅露下半脸，一身白衣飘然，素净面具，若不细看还真有些女子的姿态。
　　公子又起身，拇指抚了抚那块玉，笑着摇了摇头。
　　这姑娘大概也是被人骗了，这“玉”，稍有些了解的人一看便知道并不是什么真玉，若是别人买了去指不定还会闹出事端。
　　白止秋这么想着，倒也还是把一块假玉系在了腰间，又开始游荡在这被浓郁的节日氛围笼罩的街市中。
　　只听前方一楼前一片乒乓响闹，“红欢院……”公子不觉得有些好笑，秦楼楚馆竟也学起文人墨客，在青楼之前吟诗作对。
　　“赤月唤绵绵，藕粉乞怜怜……”、“好诗！好诗！”……
　　楼前又是一片轰然，公子偏头一见，是高挂起的一句题诗，正是那红楼姑娘所题，一笔一划如诗句一般旖旎多姿，也是姑娘家的可怜柔美。白止秋摇了摇扇子，刚准备离开的脚步又突然顿下，开始好奇是谁，又会如何接下一句
　　“夫秋剪白鹤，羽落唤露洁。”楼前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吟了一句，听闻是一男子的声音，只听那红楼女子铃锒一笑：“但那赤月中天，藕粉如此，不知那剪鹤人何在呀？”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男子，估计是这城中哪家的公子爷。
　　白公子只见无趣，摇着扇子继续向东走去：“不对、不对……”
　　这市井粉藕般的红楼女子，与剪出天际仙人的白鹤，这道如何对？
　　“晚酒也觉得不对……但看来白将军将军好像另有见解。”白止秋一听这声音便怔在了原地，正讶异于为什么封宁侯不好好地留在京师，反而会出现在这金陵城中，条件反射般地迈出了一步左腿想仓皇而去，最终还是默默地把左腿收了回来，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婉婉转过身，素白的面具下还是一抹不减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秋水留客思，告君道未远’，侯爷觉得如何啊？”
　　祁晚酒笑了笑，半晌才道：“果然白将军上了边疆战场两年有余，文采还是不减半分啊。”
　　白止秋其他没什么特别精湛的技艺，唯独装模作样和带兵打仗这两样造诣极高，其中前者就是靠着他自小‘引以为傲’的文采，说白了也就是随口说上两句诗。
　　但白止秋知道，就算自己是随口吟的两句，也够文武百官拿出去钻研一番的了。
　　祁晚酒应很是了解白将军是个什么皮相，方才只在人群中放望一眼便能看见这个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的白衫男子。见了一眼，犹豫着等他离开了才上来搭话
　　“臣白止秋拜见封宁侯。”白将军总算是有些臣子的模样了，取下了白色面具对着祁晚酒作了一揖，“侯爷若是没什么事……那臣就先……”
　　“白将军如此不愿见我？”祁晚酒自嘲一笑，一伸手抓住了白止秋的袖口，硬是拉着人不让走，“晚酒……也并没有做什么。说来你我也长久未见了。”
　　“适好将军也孤身一人，不如陪晚酒四处走走，也好叙个旧。”祁晚酒一抽他手中的折扇，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扇了两下
　　“……臣也出来好一会了，怕是等会便有人来寻了……侯爷不如改日再叙？待臣过几日回了京，自然有时间好好叙旧。”
　　“公子……公子！”
　　说曹操，曹操到。“容珉！”白止秋暗暗打着自己回去一定待楚容珉好的算盘，一会就带着楚容珉吃一顿好的。他伸手取回了自己的折扇，楚禾便已经寻到了他了。
　　“白钰！怎么一转头又不见了你……”楚禾蹙着眉训了几句白止秋，当着一街的人白公子也不觉得难堪，笑着听楚禾训话。
　　“是楚将军啊。”“……臣拜见侯爷，公子给侯爷添麻烦了……”“无妨，也称不上麻烦。既然两位将军有事，那晚酒也不打扰了。”
　　还没等祁晚酒说完，白止秋就已经拽着楚容珉跑进人群了，连点影子都见不着。
　　“……唉……”祁晚酒摇摇头，自顾自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慢点……慢点……”楚禾被白止秋拽的有点懵，到底是没有明白平时让这人跨个步子都嫌累，现在倒好，拽着自己跑了一里多路，“你怎么回事……”
　　“没事。”白公子停下步子微微喘了两口气，将扇子“倏”地一收，一步一下地用扇子拍打着自己的左手掌，继续向灯火微弱的市郊走去。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这么走着，一会便远离了喧嚣与繁华
　　“白钰。是这了。”楚禾见白止秋心不在焉地没有停步的打算，这么走下去就快见码头了，便出声唤住了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那是谁？你认识吗？”白止秋回了神，却看见客栈里走出了一个男子，向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走来了。
　　“嗯？”楚禾也稍有疑惑，转头一看也不认识那人是谁。
　　“白将军。”男子走到两人跟前，双手作揖道，“侯爷命我来送还此物。”
　　白止秋听见是“侯爷送来的”就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触感，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今早被一个孩子抢去的玉佩，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祁晚酒的手上
　　“这……怎么会在侯爷那？”白止秋还没开口，楚禾便惊讶道。公子蹙着眉瞪了楚禾一眼，最后又静静地听着使者的回答
　　“侯爷说，‘若是将军问起了，就将这原话传给他。’
　　‘晚酒今日午后途经姑苏城郊，道中突然撞到一个孩子，那孩子撞了我却只是仓皇地想逃，被我的侍卫叫住了。’”
　　白止秋侧过头：“大概就是你追的那孩子吧。”
　　“‘那孩子被抓住了也就是什么也不愿说，我那侍卫将那孩子手中攒得紧紧的一物拿来，一看却发现竟是白将军的玉。晚酒将玉留下，给了那孩子一袋银子遣人送他回去了。’如此侯爷便让我将这玉佩送来了，还请白将军下次好好保管，再弄丢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运能被侯爷撞见了。”
　　“代我谢谢侯爷了。”白止秋不住地笑了笑，觉得这人模仿起封宁侯也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到底是真的还是拟造的事，让楚禾给人一锭银子，便打发走了。
　　“容珉。”“公子，我在。”
　　“明早动身，快马赶回京师。”白公子右手抚着羊脂玉，出神地盯着上了客栈二楼。
　　“啊？……哦……不是说不回京师吗？”楚禾疑惑着跟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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