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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话可说 ...

  •   活见鬼不可怕。

      问题是死了还能见鬼就有点吓人了。

      楼上之人约莫十八九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肤如凝脂,白衣胜雪,眼尾微微上挑泛红,给这张精致的脸上添了一抹异色。可偏偏这人身上的气质温和无比,冲淡了这张妖气横生脸上的那几分戾气,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以致于江迟在刚看见这张脸时,竟没迅速认出来。

      这个人……居然和前世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江迟指尖发凉,浑身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他仰头看着那名青年,似乎想要从他身上辨认出哪怕一丝一毫不一样的气息。

      他毫不客气的目光并没有影响到那名青年,实际上,整个大堂的人都齐刷刷注视着他,就连二楼雅间的人也掀起了层层纱幔,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位出手阔绰的金主,居然能用十万金的价格买下灵芝体。

      怕不是皇帝过来买灵芝了?

      出价一万五千金的王家公子有些不满,起身回望,见对方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便大喝道:“十万金?国库里才多少钱?你为了一株灵芝出价这么高,你买得起吗?”

      青年镇定自若,晃了晃手里一沓明晃晃的票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买不起,钱可以。”

      说罢,他手一挥,将那一沓银票尽数撒向了一楼大堂。

      来宾尽是些腰缠万贯之人,撒银票这种没文化的土豪才会干的事他们见多了,除了面露惊讶之色,并没有什么动作。叫喊争抢的人多半是奴隶们,无论是关在铁笼子里的,还是被买主拽着的,都不约而同地扑向满地的银票,混乱至极。

      江迟呆愣愣地站在人群之中,略感诡异。

      看着一个顶着自己脸的人干着完全崩角儿活,想必不管放到谁身上都会感觉有些可怖。

      他一个穷人家孩子出身,从小就是个爱财的主,即便到了山海浮株墟这种不愁吃喝用度的地方,他也从来没干过类似于撒钱这种浪费金银的事儿。

      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他也感到了微微的肉疼。

      江迟的注意力完全被撒钱的青年吸引了过去,因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站在展台上一语不发的冰蟾灵芝少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脸色发紫,死死盯着落到他脚边的银票,目眦欲裂。

      片刻,少年猛地伏在了地上,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号。

      他大张里不断滴下青绿色的涎液,落到地上,竟发出了“嘶嘶”响声。紧接着,他的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上去,大张的口中猛然钻出了一张狰狞的鬼脸,将那副姣好的面容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拍卖场陷入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之中。

      这异变来得突然,满座宾客惊慌不已,衣着光鲜的小姐少爷夫人老爷们纷纷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惨叫着往门外跑,有的连刚买下的奴隶都不要了,全扔在了会场里面。

      可怜这些被抛下的奴隶,身上的手铐脚镣还没被解下来,踉跄着跑了几步就被绊倒在地,只能绝望地看着展台上的鬼脸坐以待毙。

      江迟瞪着场中乱象,一个名词迅速闪过他的脑海。

      “无常面”。

      所谓无常面,实际是一种虫子变化而来,它能在人不知不觉中侵入到人体里面,以人的血液为食,直至将人的五脏六腑全部掏空,七窍流血而亡,才会显露原貌,并重新变为虫卵,寻找下一个宿主。

      但那名冰蟾灵芝少年分明形貌完全,一点也不像五脏六腑被掏空的人,怎会在这时化出原形?

      须臾,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扒开混乱的桌椅,一路来到了展台上,那张本该被踩踏蹂躏的银票此时在黑暗中发出幽幽金光,上面的符号清晰可见。

      ——果然,那两个人就是为了这只无常面而来。

      从那名青年出价十万金买下冰蟾灵芝体的时候,他就有些疑惑,这张伪装成银票的符咒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

      无常面只有在遇到特定的符箓时才会显露原貌,今日本就不是它该化形的时候,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捕捉它。

      江迟蹲在地上研究着那张符箓,上面熟悉的字迹令他不禁有些恍然,他又想起了刚刚二楼雅间里传来的声音,心中疑窦越来越大。

      到底是谁,能同时拥有他铭记于心的声音和笔迹?

      他想得太过认真,完全忽略了眼下危急混乱的场面,结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无常面已经悄然爬到了他的身后,尖利的牙齿逼近了他的肩膀,作势就要咬下去。

      这具身体的灵力太过低微,若换了从前,即便是他在聚精会神地想一件事,也绝不会忽略近在咫尺的危险。江迟一咬牙,飞速矮下了身子,堪堪躲了过去,只有身上的一大片衣料被撕扯了下来。

      那只无常面似乎被惹怒了,一口吐出嘴里的布条,再次朝江迟袭来。

      江迟下意识地往背后摸去,却没有摸出任何东西,他身上常年背着一把弓箭,方便战斗的时候随时取用。可燕之微出门连把佩剑都不带,赤手空拳,只有怀里的几张护身符,对付这种无常面一点办法也没有。

      熟料,就在无常面即将碰到江迟的时候,一阵悠扬琴声阻断了它的去路,于幽暗处响起的琴音如同初春融化的流水,沁人心脾。

      然而这首曲子落到无常面的耳朵里似乎就不那么好听了,它发了疯地转向窗口,想要从这阵琴音之中脱出身去,却被数十张符箓牢牢禁锢了起来,自半空中跌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随着琴音涌进了江迟的鼻腔里面,他耸了耸鼻子,想要从这缕药香中辨认出来源。

      黑暗之中,江迟根本看不清出手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可几乎所有信息的指向都对准了同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他再去亲眼看到。

      是他吗?

      怎么会是他?

      那无常面被迫压在地上,完全挣不开身上如同绳索的符箓,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琴声来的方向,嘴中呜呜咽咽,飞速挣扎着,却被一条长鞭再次捆了起来。

      这条长鞭坚韧无比,所到之处无一不起了一层冰霜,就连无常面的身上也被动了起来。白衣青年单手执鞭,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浅浅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恰到好处地衬出了侧脸线条的精致。他一脚踏在无常面的身上,温和的声音中不失厉色:“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江迟略微有些失望,出来的人并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他正这么想着,那道沉稳饱满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不说也可以,我有的是时间。”

      话音刚落,青年的鞭子便收紧了一分,无常面身上的冰层更加重了一层,身上的皮肉被鞭子生生勒出了一道深重的血痕,隐约可见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无常面似乎是个亡命之徒,即便身上体无完肤,也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望向那片黑暗,破骂道:“我呸!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实际上还不是群虚伪之徒,自诩修身养性还不是来到这种腌臜地方,你们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随即,暗处的男人发出了一声轻笑:“过奖了,城墙谈不上,厚脸皮还是有的。和乐,继续。”

      名为“和乐”的白衣青年握紧了手上的长鞭,上面立刻生出了满满的倒刺,全部剜进了无常面的身体里,带出了一连串的碎皮肉。无常面当即痛得大叫,挣扎的动作拽倒了一大片桌椅,扬起的灰尘直教人咳嗽。

      正在喘息间,无常面感到自己身上骨鞭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然而不给他片刻的机会,和乐便干脆利落地削下了一只小臂。

      刀工极佳,切口干净整洁,且光滑。

      他厉声道:“何时来的?巢穴在哪里?”

      无常面惊惧地看着面前相貌柔和的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到嘴边的骂声被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求饶:“我……我说!”

      然而,就在它即将说出自己的目的时,后心处突然生出了一大片腐烂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散着。它仿佛被卡住了喉咙一般,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一大半舌头吐露在外面,像一条缺水的鱼,不受控制的翻滚着。

      很快,这只无常面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具干尸。

      和乐迅速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鞭子,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先生……抱歉,是我太大意了,没有注意到……”

      刚才审问无常面的狠厉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青年沮丧地垂着头,没有握鞭子的那只手不断抓挠着掌心,一头卷发经过刚才的混战,显得乱蓬蓬的,看上去颇有些可爱。

      “先生”叹了口气,通透的声音有一点沙哑的性感意味,只一听便能让人半个身子酥软下来:“无妨,这种东西早在出来的时候就被下了蛊,是我们存了侥幸。”

      借着微弱的月光,江迟只能隐约看见绣着莲纹的衣摆一闪,便隐匿在了黑暗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那人的真容,却在即将走近的时候被脚下散乱的桌椅一绊,整个人失了重心地向前扑去。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一句温和有礼的声音在他头顶响了起来,声音的主人还有些惊讶:“燕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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