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宿敌的徒弟》何醉西风

12、分水之岭

　　无需江迟多言，容澈也看出来了。

　　画人和真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表情的动态，而这里无论是街道上祈福的百姓，还是酒楼里热闹的人群，他们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就连笑脸也是木木呆呆的，毫无生气。

　　“能画出这些东西的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倒是这条街，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呢？”

　　从前他便听说过，世间有一种神奇的秘术，能将笔下的一切东西变为现实，若是灵力高强，完全可以复制当前的世界。而在笔下的万物中，唯有人最难画，所耗费的灵力也越多，非常人可以做到。

　　而他面前所见，正是笔下的世界。

　　“若要破除幻境，总要找到画出这片街道的人。”江迟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便问，“可这个地方的气息太乱了，而且一直都有人用琵琶扰乱气息，到底要怎么找？”

　　话音刚落，街上幢幢人影便淆然杂乱了起来，夜色深处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沉闷无比地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朦胧之中，仿佛有野兽的怒吼在空中回荡着，而酒楼里的人依旧觥筹交错，不为所动。

　　江迟凝神看了片刻，蓦地笑出了声：“有意思了，能复刻百鬼夜行，倒是我小瞧她了。”

　　容澈看了他一眼：“你怎会知道百鬼夜行？”

　　“上古第一名画谁人不知？”江迟与容澈站在街道旁边的屋顶上，指着黑暗中隐隐显现的身形道，“原作的画工可比这副精致多了，上面的人与真人无异，不过这副能临摹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师尊你看——”

　　很快，于黑暗之中的猛兽们便一一显露在了灯火之下，街边的路人不仅没有感到惊慌，反而纷纷鼓掌欢呼了起来。这些猛兽面色狰狞恐怖，可脖子上都系了一块大红绸子，活像是被拉出来做庆典的神兽一般。

　　与其说是“庆典”，倒更像是……婚宴？

　　几乎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簇拥着的猛兽后面便出现了两个面色青白的小童，一男一女，身上也穿着红色小褂，各自手中提着一盏明晃晃的灯笼。在他们身后，两只猛兽拖着一架木车，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不禁道：“不会车上坐着的，就是那位‘李韩氏’吧？”

　　容澈道：“安静，凝神。”

　　江迟撇撇嘴，向猛兽拖着的那辆车上一看，顿觉喉头一滞，差点忘了呼吸。

　　在那顶红漆斑驳的车子上坐着一人，通身衣衫皆是大红绸缎，金线绣着龙凤呈祥，正如轿辇上的新嫁娘一般，身形却像个男子一般。他头上蒙着红色盖头，只风一吹，便能看见盖头底下的半张侧脸和一段苍白修长的脖颈。

　　怎么可能是他？

　　江迟几乎是目眦欲裂，纵身从屋顶上跃下，脚步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生怕一个眨眼那人便会从他身边溜走。他身上连把佩剑都没带，轻飘飘走在一群猛兽之间，仿佛是给它们白送上去的盘中餐。

　　容澈只感觉掌心一空，根本来不及拽住他，眼看他就这么跟上了妖兽，脸色遽变：“你干什么！”

　　在容澈眼里，那些猛兽的确拖着一辆车缓缓前行，但上面分明是一堆破烂盒子，哪里有身着喜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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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侧的树林中，和乐与孟戎也听到了阵阵琵琶声响，孟戎皱着眉，手中佩剑也因他的情绪而颤抖不已：“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和乐站在他身侧，警觉地环顾一周，道：“救人要紧，师尊已经在我们身上下了符咒，我们还是快点去找李员外吧，你跟在我身旁，别乱跑”

　　孟戎微一颔首，一路跟在和乐身侧，忍不住用余光偷瞟他。

　　——他素来很喜欢自己这位师哥，温柔沉稳，性情坚韧，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生活上事无巨细，遇到危险境地的时候便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

　　孟戎一直以为自己对和乐是尊重和敬爱之情，可随着少年一点点长大，再如何不通人事，也能觉察出在那些敬爱里面，掺杂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不仅是因为传出去对两人都不好，更是因为自己说了也没用。

　　注视一个人时间久了，便能发现那个人眼睛里都有些什么，更何况和乐的眼神太明显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奉为白月光的师哥，心里只有师尊。

　　孟戎不禁叹了口气。

　　“……我们进入的这片树林恐怕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幻境，你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能被幻境所控制，否则很容易出事……阿戎？阿戎你在听吗？”

　　孟戎猛地回神：“在听，这里诡异的很，说不定有什么凶兽……”

　　说到这，孟戎陡然一惊。

　　一条怪鸟悠闲地从树边探出头来，三角形的鸟头上居然长着与人一样的五官，铜铃一般大的眼珠与孟戎的视线相交在一起时，鸟头便兴奋地抖动了起来，巨大的翅膀一开，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孟戎条件反射地把和乐推开，还没来得及拔出佩剑，那只鸟便如同被人抛起来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朝孟戎急冲而来。

　　刹那间，孟戎哪还管的上拔剑不拔剑，手中的灵力也只凝聚起了小小的一团，抬起手中的剑鞘便挡在了身前，大喊道：“和乐，你先走！”

　　耳边只剩下怪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身旁环绕着的都是怪鸟身上的腥臊气息，令人发呕，他甚至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扑在他面门上的热气，仿佛面前是一只大张着的嘴，很快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反而和乐疑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戎？怎么了？”

　　孟戎道：“有妖兽，快走！”

　　“什么妖兽？”

　　听了和乐的疑问，孟戎心里一沉，深呼吸了几遍，才缓缓抬起了眼，方才直扑他面门的人面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他喃喃道：“可我刚刚明明看到……”

　　孟戎突然顿住了。

　　这该不会是……“分水岭”吧？

　　他们进来的这个幻境里，居然还能有“分水岭”这样的邪术？

　　孟戎曾在古籍上读到过有关“分水岭”的内容，此术至邪，专为邪道之人所用，目的便是为了迷惑正道修士。凡是误入“分水岭”的人，便会看到潜意识里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进而激发内心的心魔。且灵力越强，或是内心深处越压抑的人，看到的事物便越逼真，陷入的也会越深，从而精神错乱，力竭而亡。

　　其实要破此阵也并不算太难，就像和乐这种心思至纯的人，根本就不会被幻境所迷惑，或是像孟戎这样，被清醒的人从幻境中拉出来便可。

　　孟戎的大脑飞速运转。

　　同样都处于这片幻境里面，自己尚且如此，那么……

　　师尊和燕之微呢？

　　江迟双脚落地后，大脑便一直嗡嗡作响，他眼睛眨也不眨，一路跟着那群猛兽，再一次进入了街道深处的黑暗中。

　　他哪里顾得上怕黑，车上那人的侧脸随着盖头的飘动，像一把尖刀一般剜进了他的心里，刺得他心脏一刻不停地生疼发热，哪还有往日的冷静在。左手微微一动，全身上下难以暴涨的怒气，使身侧的草丛树木都簌簌作响。几只挡在他身前的猛兽被疯长的草枝所缠，被接触到的地方已经冒出了热气，瞬间就化为了青烟消失殆尽。

　　太多了！怎么总是在挡路！

　　无论他如何除去身前的猛兽，也总会有新的猛兽凭空生出来，近在眼前的人就是触碰不到，他的心绪全然被搅乱，只想冲到车子前面，把那人的盖头一把扯下，看看到底是不是那张脸！

　　在他与那辆红车的距离终于有一点拉近的趋势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叫声。

　　“江迟！站住！”

　　他心里烦躁得很，转头便喝：“容涣尘！你.他.妈别拦着我！”

　　随即，就在转头的瞬间，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画面，在他目光之下发生了。

　　眼前的容澈似乎是少年模样，一身素衣若雪，正焦急地朝他这里跑来。而在他身后，一道数人高的黑影缓缓立起，奇长无比、形状诡异的鸟嘴里，生满了一□□错扭曲的獠牙，在黑暗中闪出隐隐寒光。

　　——他眼睁睁地看到，那只鸟低下了头，身形庞大，动作却如同闪电，如儿臂粗的脖颈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竟直直穿透了容澈的胸膛。

　　那张人脸从容澈的身体里探出头来，眼睛正对着江迟，似乎是笑了一下。

　　江迟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度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

　　世界突然只剩下了安静的风声，身前的猛兽，车上的男子，手下操控着的植物，甚至于他突突狂跳的心脏，都在风中碎去了。

　　……他亲眼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倒在了他的面前。

　　……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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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完毕！今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