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孝昭仁皇后》清屿188

4、陪我堆雪人

　　从乾清宫出来时，凉音那丫头早等在廊下，一张容长脸儿堆满了喜色，仿佛生怕不知道蕴欢昨夜留宿乾清宫一般，蕴欢含怒瞪了她一眼，不过那眼神也软绵绵没什么力气，转而瞥见那嫣红的斗篷，愈发双颊绯红，忙端正了神色，低声说“大清早笑成这样做什么，我饿的紧，早膳备好了么？”
　　凉音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将蕴欢的风帽兜好，戏谑道“早备好了，只等咱们昭妃娘娘回去享用。”
　　蕴欢来时并没有乘坐暖轿，回去时也只是慢慢走在松软雪地里，这时候空气极好，却没有凛冽的寒风，蕴欢心里很暖，原来这样一位千古一帝，也依然是个内心柔软的少年，她素来通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虽然这和初来时淡然的初心并不相符，但，蕴欢默默的想，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凉音并不知道主子的内心世界，但多年跟在她身旁，也只蕴欢此时心情极好，甚至脸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用罢早膳，蕴欢便让人去叫荣贵人，惠贵人和布常在，现下玄烨的后宫人数尚少，有孩子的也不过这几位，想着赫舍里皇后在世时也这般经常带着嫔妃去阿哥所，于是她也担起了这份责任。
　　阿哥所门前，三位妃嫔早早的便在此等候，蕴欢不由歉然道“久等了。”
　　惠贵人机灵些，上前一步微笑道“昭妃娘娘万福，不妨事，臣妾们也刚到。”
　　她生的极好，不似荣贵人清淡柔和的眉眼，亦不似布贵人怎么遮掩都会透出的明艳娇俏，也不像蕴欢一般秀美灵动，她一双眼睛极美，像是阳光下闪烁的黑曜石一般透彻明亮。整张脸不过巴掌大小，肤白如玉，眉目如画，若是单论长相的话，惠贵人怎么说都隐隐的凌驾于三人之上。
　　自然，自她入宫起，也算得上备受皇恩。只是蕴欢不知，是玄烨真的喜欢，还是多少因着明珠。
　　这时候阿哥所多少有些冷清，皇子公主加起来也不过三位，胤礽那位尊贵的小阿哥被留在了乾清宫，蕴欢看着几位小家伙圆滚滚的可爱模样，便心生喜欢，只是难免想起尚在乾清宫的保成，他的阿玛是天下之主，以后会有那样多那样多的孩子，可他，才刚一出生，便没了额娘。
　　想到这儿她便叹了口气，杏目微证，荣贵人连失几子，如今只剩下荣宪公主一个女儿，未免唏嘘，察觉到蕴欢悠远的目光，便抱着公主迎上来说“娘娘，您在想什么事么？”
　　蕴欢坦然“我在想保成。”她看了看小公主那样纯净天真的眼神，不由喜欢，很轻很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怕碰坏一般小心翼翼，莞尔一笑“荣姐姐，你看，她好小。”
　　荣贵人被她说想保成这话吓了一跳，继而听她软软的唤声姐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可偏偏蕴欢是那样安逸闲适的样子，连她也不知，蕴欢入住深宫多年，虽说一直得了上头的庇护，可眸子里忽闪忽闪的纯粹和赤诚，实在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她放轻了声音，自是谨慎“娘娘，臣妾何德何能...被您叫姐姐呢。”
　　蕴欢一愣，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隆重场合，哪来那么多规矩。”她停一停，眼神停留在荣贵人略微局促的剪水秋瞳上“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名字，又觉得唤荣贵人多少正式些，所以就叫了声姐姐，不如私下时，我们互相叫名字何？”
　　荣贵人心头一暖，道“好。臣妾盖景妍，不知娘娘...？”
　　“钮祜禄.蕴欢。”蕴欢又捏了捏小公主圆圆的脸，道“你们在这儿吧，我先回去了，记着时辰。”
　　蕴欢走后，惠贵人踱步而来，嗔笑道“和昭妃娘娘说了那么久的话，到不理咱们姐妹了？”
　　荣贵人抿唇一笑“怎会？妹妹，昭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
　　惠贵人把大阿哥放在乳母手上，理了理被保清弄皱的杏黄缎绣折枝海棠的裙摆，压低了声音“这却说不准，这些年来她一直被皇后压着，如今是继后的不二人选，自然不知心里头作何想法，也未见皇上有多么喜欢她...姐姐，枪打出头鸟，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荣贵人微微颔首，也不多话，只是她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去翊坤宫议事时她的一颦一笑，心里却不知缘由的，愿意相信那个眼神清澈的昭妃娘娘。
　　蕴欢回了宫中，却见门外站着皇帝的近身太监李德全，李德全见了她便满面笑容迎上来“娘娘您可回来了，皇上一直在里头等您呢。”
　　蕴欢奇道“等我？”不过旋即便掀开了门帘，见到皇帝坐在冬暖阁宽大的黑檀木雕花书案前，正用那种不知该摆出什么情绪的神色看着她桌上的字，蕴欢大囧，上前欠了欠身便想把那纸夺过来，却扑了个空，玄烨站起身来打量着她，笑道“可算回来了？去哪儿了？”
　　蕴欢老实的说“臣妾带着荣贵人，惠贵人和布常在去阿哥所了。”
　　玄烨挑眉“嗯，可算出息了，有贵妃的影子了。”
　　蕴欢愣了愣，想要夺回写了字的纸的那只手在空中硬生生停住了，吓的后退了两步，瞪着一双含水明眸“贵妃？皇上？您...”
　　玄烨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饶是心中很想逗她，面上也敛去了玩笑的神色，语声微沉“过了年，便要选秀了。”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喉咙。
　　“佟家的表妹，是肯定要入宫的。”玄烨背过手去，又说“那些老东西，看着如今东西六宫人数稀少，迫不及待的往朕的后宫里塞人...”
　　蕴欢轻声打断他“皇上，这儿是翊坤宫，我不想和您说别人，也...”她顿了顿，坚决的说“我也不想，装作贤良淑德给您看，累得慌。”
　　玄烨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伸出手去拉她的手“昭妃娘娘生气了？”
　　蕴欢抬头，见他眉目间漾着温柔，也大了胆子“嗯。”
　　“蕴欢，如果朕说，朕并不觉得齐人之福是件幸事，你信不信？”
　　“皇上说，我就信。”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哪怕是哄我的，我也信。”
　　“傻不傻。”玄烨看着她格外秀美的眉眼，心下一动，说“朕是想说，待她们选秀入宫，朕便给你贵妃之位，你那天说，朕辛苦，所以，你愿不愿意帮朕，料理好后宫？照顾好她们，和她们的孩子？”
　　蕴欢脑子一热，本就陷在他漆黑温润的眼睛里，哪禁得住玄烨如此温言软语，立时便应了“皇上放心，臣妾做一个好贵妃，绝不让您操心。”
　　可她没看到的，是玄烨悄悄的背了身子，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珠。
　　曾几何时，是另外一只柔软滑嫩的小手拉着自己，脸上带着明媚自信的笑容，信誓旦旦的说“皇上放心，臣妾会做一个好皇后。”
　　仅仅几个月的时光，宫中上下，井井有条，仿佛那天让他悲痛欲绝的事，不曾存在过。仿佛那场大雨，浇灭了紫禁城中所有应该存在的悲伤。
　　日子总要过下去。
　　像每天早晨，太阳都会升起。
　　像四季更替，日月星辰。
　　玄烨定了定神，拿起蕴欢写了字的纸，调侃道“你这字怎的如此难看，哪像个大家闺秀。”
　　蕴欢霎时红了脸，却不服气的说“臣妾本就不是大家闺秀，是个熊孩子。”
　　玄烨好奇“什么是熊孩子？”
　　蕴欢笑眯眯的说“就是皇上小时候，惹皇祖母生气挨板子的时候，就叫熊孩子。”
　　玄烨“......”
　　蕴欢早有准备，说完便身子一闪，躲到了那边多宝阁玲珑柜子后，玄烨有心逗她，二人在明亮开阔的翊坤宫你追我赶，到底滚在了东次间临窗软塌上，头抵着头，一时蕴欢温软的少女气息打在了玄烨眉间，他心里一热，伸手搂住怀里娇小的人，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大白天的，你老实一点。”
　　玄烨用罢午膳便赶回乾清宫处理政事，但他总会想起临走时蕴欢披着衣裳出门送他的时候，语声欢快“皇上，下次来，陪我堆雪人好不好？”
　　世上怎会有那样单纯的人，轻轻易易的，便在他的掌心盛开，变成娇艳的花儿。
　　可偏偏，他好像真的，喜欢她笑的这样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