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孝昭仁皇后》清屿188

14、宜贵人与乌雅常在

　　封妃的旨意才晓谕六宫，太皇太后的懿旨随之而来，意思是战事吃紧，国库空虚，一应礼节尽数免除，只把应有的金印册宝送了来，蕴欢本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却随即收到玄烨派李公公送来的字条，告诉她这是皇祖母在保护她，不要难过云云。
　　她心头骤暖，随即笑道“皇上在忙什么？”
　　李公公说“皇上研究了几个时辰的军事图，和大臣在乾清宫里头商议呢。”
　　蕴欢点一点头，含了笑问“那可有好好吃饭？按时就寝？”
　　李公公停了一瞬，正酝酿着如何发言，就看到蕴欢笑吟吟的望着他“你去和玄烨说，就说是我说的，若是今天再不好好坐下吃饭，这个月就不许进翊坤宫的门，去吧。”
　　待李公公为难的将蕴欢的话转述给玄烨后，玄烨只是无奈一笑，却将桌上的军事图堆到一旁，道“把午膳端来吧。”
　　李公公忙应下，走出大殿吩咐人通传，忽见一身量娇小的宫装女子站在廊下，面容宛若四月初初盛开的桃花儿一般粉嫩娇艳。他认的这是新入宫的宜贵人，忙行了个礼道“贵人吉祥，您....？”
　　宜贵人展颜一笑，声音婉转动听如夏夜的黄鹂，在炎热的夏日里仿佛可以抚平旁人焦躁的内心“皇上在里头么？听说皇上近日寝食难安，我想来看看皇上。喏，还带了消暑的冰镇西瓜。”
　　李公公一时为难，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里面玄烨的声音遥遥传来，似乎不怎么真切“外头是谁？”
　　“回万岁爷，是宜贵人。”
　　“进来吧。”
　　玄烨只觉钗环玉佩的叮当声隔窗而来，宜贵人悄生生的声音极是动听“皇上，您饿不饿？臣妾带了冰镇西瓜，可好吃了。”
　　玄烨失笑，招了招手让她进来，只见她脸上如水银丸似的漆黑瞳孔里溢满了笑意，讨好似的将食盒放在他面前宽大的大理石书案上，然后面露期待的侍立在一旁。
　　“怎么今日忽然要见朕？有什么事？”他示意她坐，随手吃了一块西瓜。
　　宜贵人歪着头想了片刻，又有些失落似的撅了撅嘴，答道“臣妾许久都见不到皇上了。”她停一停，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神色，低低道“皇上...不喜欢臣妾了么？”
　　玄烨笑了笑，语气惯常的温和舒朗“西瓜很好吃，朕得了空就来看你。”似是不忍见她流露出失落的神情，又说“夏天热，屋子里的冰够用么？”
　　宜贵人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脸上带着一点天真的喜悦“够，内务府的人对臣妾都很好。”她应是怕玄烨厌烦，一阵风似的站起来匆匆行礼道“臣妾既然见过皇上啦，不敢打扰您，臣妾在宫里等您来，先告退啦。”
　　玄烨唇边微有笑意，道“去吧。”
　　她娇小的背影如花儿一般渐渐消失在春光正盛的养心殿院中，那样朝气蓬勃的鲜活模样，令得玄烨数日来紧绷着的心，悄然松了两分。
　　“朕有多久没去看她了？”玄烨道。
　　“一个多月？可能贵人初进宫，还不适应。”李德全垂首答道。
　　玄烨笑了笑，沉思一瞬，复又抬头道“好几日没去看望皇祖母了，记得用晚膳的时候提醒朕去。”
　　“是。”
　　玄烨去的时候已是傍晚，大玉儿正和苏麻喇用晚膳，旁边侍立着一位穿着水蓝缎绣栀子花纹的少女，浅笑盈盈为大玉儿布菜，这样祥和安乐的场景不禁让他愣了一下，身上却不由自主放松下来，面上浮起惯常的微笑，道“老祖宗，孙儿来向您讨口饭吃。”
　　大玉儿见了他亦笑“来吧，静和去给玄烨拿副碗筷。”
　　“是。”
　　那姑颔首应了，福了福身便退下去拿，玄烨无意识望向她，眉清目秀，却是十分柔弱温顺的样子，下一秒那位姑娘的目光恰巧迎来，面上一红，便低头错开了目光，纤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了一道阴影，玄烨眉心微动，却并未多看，净了手坐在大玉儿身侧。
　　大玉儿道觉察到玄烨探寻的目光，叹了一声道“是乌雅常在。”
　　玄烨蹙眉“皇祖母，她明明封了常在还在您这儿服侍，您小心她别有用心。”
　　刚好取了碗筷回来的乌雅常在听闻玄烨不加掩饰的冷漠怀疑的态度，慌忙便跪在了地上，声音近乎无错的带了哭腔“皇上明鉴，臣妾不敢别有二心。”
　　大玉儿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思，玄烨，你什么时候对后宫这样苛求了？”
　　玄烨忙起身垂首道“皇祖母，孙儿只是担心您...”
　　大玉儿缓和了语气“乌雅常在那孩子，一直以来服侍我尽心尽力，她成日呆在小屋子里也没什么趣，倒不如来陪陪我这个孤独又没人看望的老太婆，你倒好，一来就把这孩子吓成这样....”
　　她抬首望向乌雅常在，她早就被苏麻喇极有眼色的扶了起来，正拘谨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怯生生望着自己，大玉儿安抚的笑一笑“静和，去用饭吧，晚上就不必来服侍了。”
　　大玉儿见玄烨略有触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那孩子胆子小，家境又普通，你不喜欢，冷着就是了，何苦来要怪罪她，你想想那晚，她一个小姑娘，何其无辜，又怎么能让她在后宫那一群嘴碎的女人身边立足，我若不照顾些，她不被安贵人那些人欺负才怪。”
　　玄烨默默起身，重新深深行礼道“皇祖母，是我错了，孙儿一直把愧对蕴欢的情绪放在了乌雅常在身上，那晚...原是我的错，不怪她。”
　　“行了，今晚若无事，你去看看那孩子吧，哪怕面子上的功夫，可好？”

　　那晚，趁着月色，玄烨推开了乌雅常在住着的钟翠宫偏殿的门——钟翠宫是个偏僻的住所，虽也是东西六宫，但与翊坤宫承乾宫的富丽堂皇比起来却简朴许多，乌雅常在忽的见玄烨进来，惊的柔弱的身子止不住哆嗦起来，忙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声细如蚊“皇...皇上.....”
　　屋子里很静，静的她以为根本没有人来过，她试探性的抬头，却见到玄烨一眼望不到尽头如星辰大海一样的眸子，旋即身子一轻，她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了起来，年轻男子温热厚重的气息猝不及防离她那么近，那么近，近的她周身全都是龙涎香清苦的味道。
　　“皇上...？”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玄烨松开手，淡淡道“不要见了朕便跪，朕又不是随时要人性命暴君。”
　　乌雅常在一只手搓着一角，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又见玄烨随意坐在榻上，抬手饮了扣桌上的茶水，又问“屋子里服侍的人呢？”
　　乌雅常在怯怯道“臣妾瞧着天晚了...就让她们去睡了了....”
　　玄烨望了望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虽是按着位份布置的，也算收拾成雅致的模样，但怎么都觉得有些寒酸，连窗棂都隐隐落了一层灰，茶也是去年的旧茶，他微微蹙眉，不动声色道“随朕去乾清宫。”
　　乌雅常在睁大了秋水明眸“皇上...？”
　　她一双清丽的大眼略略染上女儿家害羞的神情，玄烨不禁放缓了神色笑了笑“你见到朕，统共就只会叫朕的名字？”
　　乌雅常在知道玄烨不是来“兴师问罪”，也没有讨厌她，终于微笑起来，格外甜美可爱“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