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兔牛不相及》爇之

60、乡下不农村

　　疫情解封，三年后再回大脑袋的老家过年，十年多的婚姻，十年多的变化。
　　第一次去那个村子，大脑袋家还是青砖矮房，泥院子，旱厕，满院子散养的鸡，角落里还拴着几头白羊......这个地方真落后啊，大脑袋通过努力考上大学是多么幸运啊。那时候，我没有见到他的弟弟及弟媳，他们仍旧在外地打工。
　　过了两年后，突然发现弟媳不再出去打工，开始买了一台小小的缝纫机，没有院墙的三间红瓦婚房的最东面房间，开始有了许多布片，许多碎线头，原来，淘宝的兴起，他们这边村子里有人开始做演出服了，就在淘宝上开网店销售，弟媳妇便开始学习缝纫，操作着缝纫机，只是满屋子的布片，花花绿绿，零零散散，她只是在拿料来做简单的缝纫，不能做成成品。后面的老家房子依旧，过年仍旧一起挤在老家房子里，一张小八仙桌，矮矮的凳子，以及被踩出老浆的泥地面，坑坑洼洼，黄黄的灯头，关上的木门底漏着风，桌子上羊肉饺子热腾腾。
　　又过了两年，弟媳家的院子建起来了，还起了两间东屋，大大的铁门。后面的老宅依旧。这时候，我们两家的女儿相继出生。
　　又过了一年，弟媳家先买了一辆车，老人很高兴，我们还被房贷捆绑着，不敢奢想，但再次回老家，我们坐上了弟媳的车，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购置了一台更好的缝纫机，并且学会了打板、裁剪，可以独立制衣销售，并且收入比外出打工强。
　　又过了一年，我们还清小房子房贷，换了大房子，仍旧继续做还贷人。弟媳家也在当地县城买了房子，日子都热火朝天地过着。
　　因为农村淘宝发展很快，路两边的人家都纷纷推倒土屋，直接建了二层三层楼房，像小别墅一样，老宅子的青砖房夹在两个乡村别墅之间，不用别人言语，自己就矮人三分，加上农村的一些话语，老人的自尊受挫，虽是好面子，但似乎也是顺应时代。大脑袋的老父亲问我们能不能建楼房，原因很简单，别人都建了，自己家不建，再听别人嚼舌根，很憋屈，再一个就是听说农村有新政策，以后不给建楼房了，推到瓦房只能建瓦房，不许加高，大脑袋的父亲也很怕错过时机......
　　但很遗憾。我们没钱，还欠银行的钱。如果起房子，估计也就能起个一楼。最后，大脑袋的弟弟及弟媳东拼西凑，借款明细列了一大张，起了三层楼房，老宅他们用了，他们将前面的宅子让给我们，让父母居住，如果我们想用，只要稍微补贴点他们之前建房费用就行。
　　疫情三年后再次回去，路两旁都是楼房，每家门口都停上了轿车，他们村是最富裕的村子，都快到年三十了，弟媳仍旧在忙着发货，脸上美滋滋的，这时候我们碰面，我们两家所欠的银行贷款都差不多还清了。这个年，我们靠着肩，走在村里的大路上，聊天、畅想、发发牢骚，然后哈哈一笑。
　　去大脑袋舅舅家拜年的时候，一起吃饭的资深淘宝卖家掏心窝地说：“现在我们这一片收入很高，个个手里都有钱！”（当然，坚持不下去的也大有人在。）
　　但奇怪的是，虽然有钱了，但他们仍十年如一日地热情、开心，而且，他们过年或者休息下来，总有赶不完的朋友宴席。在聊天时，弟媳稀松平常地告诉我，在聚餐时，坐在我旁边的女性，是她好友，他们一家遇到难关了，年前在他们这拿了几万块钱救急，朋友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帮助，她不能不管！我被这豪气感染，想想城市的人际关系......
　　“俺还打算年后再给他们家再拿几万用着，等账户回钱就给他们转过去！”这时候，大脑袋的弟弟也笑着说道，这是完全自愿的笑，是心甘情愿，并内心为荣的笑！
　　“嫂子，人家在我们困难时也帮助我们，我们起房子买房子，人家都帮忙！我们借款单上，八千一万的都有，哈哈哈~”弟媳见我诧异，赶紧笑着说道！
　　一时间，我心里生愧，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们是否有难关，我一心只想着自己银行贷款，在城市，我活得越来越自我，越来越逼仄，每天的焦虑，定格不变的心思，困囿的思维......弟媳劝我，让我要过得开心，不要总是想银行的账，要快乐，要改变思维，我很惭愧，我是大学毕业不假，但我却需要文化水平不高但社会阅历极其丰富的弟媳及弟弟来引导，一番番聊天，我才知道，他们活成了自己快乐的样子，而我，活成了对时光意难平的焦虑压抑样子。
　　乡下不农村，阅历是人生，读万卷书尚需行万里路，此次回去，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