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兔牛不相及》爇之

53、遛孩子

　　疫情放开不久，我们全家抱着轻松的心态，早早倒在了洪流里。
　　熬过七天之后，便是熬生活了。这时候说痊愈吧，上下楼就气喘吁吁；说未痊愈吧，难受的症状已不明显。大脑袋上了两天班，就再次倒在了温柔的北风里。
　　可孩子精力旺盛啊！谁能受得了天天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看她作孽作妖呢。
　　今天中午临近一点的时候，我发起了群视频，找大姐与三妹，约她们一起带娃去广场遛娃，话题一出，大人声音还未反馈，孩子已如过大年一般欢呼雀跃，容不得半点改变的余地，最后，我们愉快地达成了协议。除了晚“阳”的妹妹卧床，其他的妈妈都带孩子骑自行车出去玩。
　　陪着小脑袋一路骑车往广场赶，我骑着电动车，在路外侧，叮嘱她一定在我的右侧，在我能保护的范围内。今天的天并不好，雾霾淡淡地笼罩着天空，中午却有一种大清早的阴郁之感。路上行车交错，来往的人都戴着口罩，一切循规蹈矩，毫无新意。没了太阳，世界如何都难以明亮，疫情的逼仄感好似更加强烈了。
　　“老娘，放心好了，我就骑在你旁边，紧紧跟着你，我可是骑自行车老手了！”小脑袋倒不是很排斥我的唠叨，反而很配合我；
　　她穿着淡粉色的长羽绒服，戴着我的旧手套，淡蓝色的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但那个大大的白白的脑袋显得更明显，淡淡的眉毛，坚毅的小眼神，笑得高高的脸颊；
　　“你就这么开心吗？”我一边注意来往车辆，一边扭头跟她说话，“骑个车子就这么高兴啊！”
　　“那当然了！我终于可以跟我的姐妹一起玩了，老娘你知道吗，在家，一个人，一个小孩子，很无聊的！就算下雨也不能阻挡我玩的心！”小脑袋更加坚毅，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转个弯就要到目的地了；
　　这句话，让我不觉得多触动。在她这个年纪的我，最擅长的就是玩了。记得那时候觉得一天好长好长啊，早晨抓了知了，拾了麦子，采了野药，摘了野果，在大人的呼喊声回家吃午饭，碗筷刚离手，转身又提着小桶拿着钓竿，钓鱼摸虾......儿时的我，从来不会觉得孤独与无聊，最担心的是明天要玩的东西太多，一下子玩不完怎么办！而小脑袋她们，却已经知道孤独与无聊，并且还需要我们大人专门出来“遛”——但，一路上，压根看不见孩子闲着的身影。我们，算是另类了。
　　到了地点，偌大的地方没有几个人，更别提其他孩子了。小脑袋骑着自行车悠哉地转了一圈，我提议去池塘边看看小鱼吧，以前那里有小鱼，都是靠天生长的。我们多少次见证水塘干涸龟裂，当小脑袋问我后来的小鱼是哪里来的，我就说是云朵送来的，小脑袋觉得神奇，就对水塘里的鱼格外关注。
　　到了水塘边，小脑袋横跨在车子上，头伸着，眼神严肃——像是在思考。
　　“妈妈，鱼呢？”
　　“没有吗？”我也好奇，但总不至于一条没有吧；
　　“我要去那边空地上骑车了。”小脑袋霎时对水塘毫不关心，转了话题，便调转车头而去。是啊，鱼呢？我再次往前探探身子，果真，浅浅的水，浸泡着龟裂的塘底，塘底的伤未来及愈合一般，塘底的浅黄映照水面也黄黄的，枯荷枝横斜如黑墨痕，藕芽应在泥土下蓄势待发吧，毕竟明年，我们还是要来这里玩的，孩子还是要拿着树枝拨开荷叶寻找去年的鱼群的。
　　“哈哈哈~哈哈哈~”是孩子们的声音，三个快闷坏的孩子终于聚在了一起。她们安排自己的路线，前前后后排着骑着车子，我与大姐及妹夫边走边聊着，聊疫情，聊工作，聊学习，聊未来的规划。
　　当我们快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了两遍，孩子们却仍旧对一座矮矮的假山情有独钟，像灵活的小猴子一样，上上下下，幸福满满。
　　“恐龙在的时候，自然在；恐龙灭绝了，自然还在。”大姐对外界的变化一直都是积极应对的心态，“自然是永恒不变的。”
　　“我现在很感谢我的童年，让我在马不停蹄的玩闹里，获得健康的身体和有趣的知识。她们这些孩子玩一年也抵不上我们过去度过的一天。”我也自顾地说着；
　　“起风了，要不要喊孩子们回去？”大姐试探性地说着，我笑了，这时候肯定叫不走的，妹夫紧紧跟着三个姑娘，充当贴身保镖；
　　“要喊你喊吧，我执行就行。”我知道喊了没用，就甩锅给大姐，大姐也讪讪地笑着；
　　就这样，我们跟着她们又玩到了健身器材区，她们三个又开始玩起了健身器材，我与大姐被感染了，我环顾了一周，三五个一身黑的老人坐在周围的凳子上，默默地投来注意力，但黑似乎包裹住了他们的眼神，我无法捕捉清楚，但我的内心却是别样的激动：
　　“你有没有发现，再冷清的地方，只要有了孩子，便立马活泼温暖起来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许多老人喜欢蹲在这里了，哈哈哈~”
　　大姐笑着点点头。一转身，孩子又都一起蹲在草坪上观察什么，捡什么东西，我与大姐看了看，无语无奈幸福地笑着，然后我们就踱步绕去；
　　“嘿嘿，猜这里什么！吓死你们哦！”妹妹家的姑娘一个跳跃，捏着面巾纸纸袋，一直堵着我们的眼睛，小脑袋跟小姐姐也坏笑着凑上前，我低头一看——
　　“切，知了壳啊！”我与大姐几乎同时不屑地回答；
　　“这些我们小时候都玩过了，活的都抓过！”大姐又骄傲地补充了一句，我连连点头；
　　“你小时候还干过什么呀！都干过呀！”孩子们开始嘟囔叫喊，嘻嘻哈哈；
　　“我知道我妈小时候老是掉胳膊，哈哈哈！”妹妹家的姑娘立刻把自己娘亲的丑事喊了出来了；
　　“哈哈哈~”这立刻勾起我与大姐的回忆；
　　“想想小时候，老三穿个衣服吃个饭，胳膊说掉就掉，我倒喊了多少次医生！”大姐笑得脸红，我也跟着笑；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带我玩，我掉冰窟窿里，你回家被揍了！”我赶紧回忆大姐的糗事；
　　“哎，被老爸旋了一脚！哈哈哈~”
　　“哈哈哈~”
　　当我们意犹未尽地绕了一小圈回去，妹夫像是告状一样跟我们说：“你看看她们三个在干嘛！”
　　我们好奇地上前，三个孩子蹲在一起，不打自招。
　　“这个是大姐的，这个是二姐的，这个是三妹的，这个是小舅舅家的——这是我们的墓碑！”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介绍。
　　我与大姐笑得面面相觑：你们喜欢就都聚在一起吧，挺好。
　　下午的风冷冷的。我与大姐在健身器材上扭腰，身后的孩子们呼啦一下东面呼啦一下西面，像绿荷下的小鱼儿一样快活。聊天时，右边来了一个怯懦懦的女孩，她看着这几个同龄人，眼神里是向往。我很想招呼她一起去玩吧，但我忍住了。孩子的世界就是孩子的世界，让他们自己处吧。最终，那个小女孩坐在了健身器材旁边，尴尬地掏出一个卡通炫彩壳的手机，点了几下，就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