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初见》叶枫

4、片段二 迷途的羔羊

　　新帝国历002年十月十五，奥丁的深秋

　　新无忧宫东南角一侧书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哀求：“够了……请不要……不要再继续了，已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狼狈地趴在地毯上的前同盟元帅杨威利，有气无力地说着，希望卑微的请求能让蹲在身边看自己出丑的帝国元帅罗严塔尔心软，放过他一回。

　　“可是，还差二十个呢，阁下，您不能完成，在下很难向陛下交待啊。”罗严塔尔用听似温柔实则调笑的口气否决了请求，“您已休息了五分钟，离四点还有十八分钟，陛下就会回宫，如果在此之前您不能把剩下的做完……”罗严塔尔拍了拍杨威利背上压着的沙袋，声音里带着点威胁，“明天，这个重量还会加倍哦。”

　　杨威利不想起身，他的一双臂膀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二十个俯卧撑了，不对，是一个都做不了，汗水划过脸颊汇到下巴又滴落地毯上，胸贴着地根本不能挺起，背上的沙袋象似有千斤之重，再这样下去，他会死，一定会死在这种酷刑下。“您就不能怜悯一个无助的、可怜的弱者吗？”杨威利已经尽己所能向对方示弱了。

　　罗严塔尔笑了笑：“让我想想，大概您前几天也是这么恳求缪拉上将的，他心软了，所以今天一早他被陛下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然后被打发到卡契布兰加行星B-3基地去巡视，他原本还在休假中，现在休假被取消了。”

　　杨威利侧过脸，看着罗严塔尔道：“银河帝国的元帅与上将们有如此多的空闲吗？为什么会有那种安排，这难道不是军校教官应该做的事吗？不对，我又不是军校生。”

　　“如果指的是安排您体能训练这件事，除了缪拉上将在休假，其他人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轮流到宫中陪伴您三个小时。但即使再忙，为了阁下的身体以及陛下的心愿，我们都会自觉自愿前来，为陛下分忧。”罗严塔尔看了一眼腕表，只剩下一刻钟了，看来不放点水，今天的任务没法完成了，将沙袋取下，起身从书桌上抽了一张面巾纸，好心地帮杨威利抹去脸上汗水，“现在，您总可以继续了。”

　　杨威利咬了咬牙，看来不努力一把难以过关，对于那几位陪训的帝国高级将领，与其说为君分忧，不如说是在借机报复，报复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多次胜出，以及不久之前，还在电子模拟战中，完虐了他们一把。杨威利很有自知之明，他的示弱装可怜对莱因哈特有用，对温文尔雅的缪拉也有用，甚至打动了性格坚毅但本性善良的米达麦亚，但对罗严塔尔和毕典菲尔特就没啥效果了。也许正因为如此，莱因哈特经历了第一次陪训，在杨威利的苦求下没能完成既定训练项目后，找了其他人来监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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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杨威利眼中，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事情还得回到四个月前，为了缓和公审后两人的关系，莱因哈特借口避暑，带着杨威利前往圣弗兰斯庄园别墅看望姐姐安妮罗杰和吉尔菲艾斯，也许远离宫庭换一个与世无争安宁的环境，能让两人找到更多共同语言。莱因哈特带的侍卫并不多，只有八名，他自己就是银河帝国最勇猛的战士，完全有能力保护爱人。然而凡事总有意外，在圣弗兰斯庄园过了几天清闲的生活，皇帝陛下觉得该找点刺激了，于是拉着不擅户外运动的杨威利陪自己打猎。

　　在军校，马术课从来就没考过五十分，又不喜欢马上颠簸的杨威利，骑了不到十公里就歇菜了，表现症状为头晕，对于杨的晕马，莱因哈特很无语，不过既然如此，就找个依山傍水的场所铺块垫子来顿野餐也挺浪漫的。莱因哈特带着杨和侍卫们向不远处的贝尔加湖进发，接近湖畔时，前方探路的两名侍卫中的一人飞马回报，湖对岸有一群白鹿，他的同伴正在追赶。莱因哈特想猎一头鹿花费不了多大精力和时间，不如让杨和侍卫们先去湖边选好野餐地点，等打回猎物就可以做烧烤了。

　　皇帝陛下还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杨威利遭糕的体力和运动力与自己出色的野外技能相比天差地别，露一手也让杨知道虽然战场上他是不败的魔术师，但战场之外自己事事占优。本着这种在所爱之人面前炫耀一番的小心思，莱因哈特嘱咐了杨威利和侍卫们几句，跟随报信的侍卫飞马而去。

　　果然湖对岸隐约能见到在林中穿梭的鹿群，莱因哈特一马当先绕湖而行，当他到达对岸，发觉报信的侍卫不见了踪影以及应该被追赶得四处乱串的鹿只是在悠闲地跑跑停停吃几口草，立刻察觉出了问题，回头望去，湖对岸人影晃动，还有电子光束枪发射产生的光闪。莱因哈特马不停蹄往回赶，在见到倒在湖畔青草堆上第一名侍卫的尸体时，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失去了思考力。

　　莱因哈特顺着侍卫倒下的方向追去，半公里外的小树林中，又是两名中枪的侍卫，其中一人已死，另一个也只剩一口气，强撑着举起了手，离他们不远处，是几具身着迷彩军服的杀手尸体。莱因哈特按手指方向继续打马飞奔，丛林中那些有可能阻挡战马前行以及自己视线的藤蔓树枝都被他用光束枪扫清。又行进了半公里，第四第五名侍卫以及更多杀手的尸体相继出现，莱因哈特的心越来越冷，他想大声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当莱因哈特终于见到杨威利离他七八百米之远的身影时，杨已经被十多名杀手近距离包围，看这情景，对方应该是想抓活的，莱因哈特没有半点犹豫，超水准发挥了他的射击技能，仅靠目测，不启动对焦而浪费时间，光束枪很快干翻四名杀手，可惜对方人手众多，剩下的几名杀手迅速找到隐蔽点，调转枪口与莱因哈特对射。莱因哈特没想躲闪，他已经看到杨威利了，他肯定可以救他。然而这些杀手的实力不俗，进入射程的莱因哈特虽然采取曲线行进不给对手定位机会，但身下的战马还是中弹倒下，在摔下马的瞬间，莱因哈特纵身跃起，光束过处又是三名杀手毙命。

　　身形不停顿，向杨威利急奔而去，他想要赶到他身边保护他。但剩下的几名杀手组成的火力网让莱因哈特不得不在前行的过程中不时找寻掩体。离开杨只剩下不到百米，孤军奋战的莱因哈特隐藏在一棵树后，一路行来又干掉两人，估算着对方最多还剩四人，莱因哈特希望自己能吸引所有的火力，让杨脱险。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皇帝陛下，放下你的武器，否则立刻杀了这人。”莱因哈特辨出喊话的就是那个引他猎鹿的侍卫。

　　透过树叶的间隙，莱因哈特看到被两名杀手左右夹着的杨威利，被枪顶着脑袋拉到一块山石边上。体力严重透支的杨威利从河畔遇袭开始已经跑了两三公里，用的速度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快的，这种超常发挥搁军校体能测试中一定会及格且成绩不错。从一开始他就发现杀手的目的不是杀而是抓，很快推断出抓他是用来威胁莱因哈特。杨威利尽全力地跑，要么逃脱要么死，总之不能成为棋子危害到莱因哈特的安全，在侍卫的掩护下他已尽可能地逃离，不过当身后最后一名侍卫受伤倒地时，他还是不顾伤者反对抢过枪，扶着对方一同前行。然而野战技能点的缺失让他很快就处于对方近距离包围中，幸好莱因哈特赶来了。

　　杨威利很想帮忙，可从来没及格过的射击让他拿着武器却无法进行有效攻击。但是看到莱因哈特战马中枪的那一刻，杨威利还是出手了，他以自身为诱饵，来减轻莱因哈特的压力。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帮不上莱因哈特，但不能眼看着银河系最出色的勇士因自己受到危险。魔术师迅速分析利弊，既然对方要抓他，在已经消耗了多数人手的情况下，他把自己送给对方，如果对方直接射杀他，那莱因哈特自然不会再受胁迫。如果对方还要用他的命来威胁，就得消耗所剩无几的人手看着他，莱因哈特就多一分机会干掉对方。

　　莱因哈特当然不会如杀手的心愿，真放下武器那失去利用价值的杨肯定会被对方杀掉，杨的心思他能猜测到，且这里离圣弗兰斯庄园不过七八公里，吉尔菲艾斯为了安妮罗杰的安全在庄园十公里范围内设了不少监测点监测异常，现在多半在赶来的路上，只要能再拖一点时间。然而令莱因哈特没想到的是，杀手也极为聪明，人手几乎损失贻尽的情况下杀了杨，就等于失去了屏障，必会招来莱因哈特的强烈报复，但如果这么僵持下去，形势更加不利，近在咫尺的莱因哈特野战技能在军校独占鳌头，只要抓住一丝机会同样会要他们的命，何况还有可能吉尔菲艾斯正在赶来。

　　突然光束一闪，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帝陛下，我射中了杨威利阁下的肋下动脉，四分钟内你若还不出来，他身上的血就流干了。”

　　“莱因哈特，不要听他的。”莱因哈特听到杨威利在叫着自己，看到肋下流出的血迅即染红了他半个身子。死亡和看着慢慢死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前者只剩绝望而后者则存着希望。莱因哈特不顾一切扑向杨威利那里，手中的光速枪一闪再闪，挟持杨的两人已倒地不起。莱因哈特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剩余杀手近距离射程范围内，隐藏在岩石后最后两名杀手光束枪已锁定莱因哈特，手指压上发射键，即将按下发射的瞬间，两人被数十道光束打穿一命归西，吉尔菲艾斯终于带人赶到了。

　　莱因哈特抱起已经失血过多神志不清的杨查看伤势，出血量已达人体耐受的极限，杀手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机会，并没有直接打断肋下动脉，只是将动脉切开一半的口子，把死亡的过程延长，否则不用两分钟，杨就会失血过多回天乏术。吉尔菲艾斯立刻取出急救包，激光液态氧电凝片插入动脉出血点，-222.65 度的低温瞬间凝固伤口，看着已经晕倒的杨和抱着他微微颤抖的莱因哈特，吉尔菲艾斯叹了口气，取出三维通讯视频直接联系了远在奥丁的帝国医学中心。

　　低温冷冻伤口的时效只有三小时，且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心脏及脑供氧，以杨威利的伤势看，如果不能及时输血以及修补伤口，也许救活了也会清醒不过来。吉尔菲艾斯只寄希望于还能来得及，否则他真不知道事后莱因哈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应召前来的运输机载着一行人飞向奥丁医学中心，随机军医想检查一下杨威利的伤势，但莱因哈特一直紧抱着影响了医生的工作。吉尔菲艾斯拉着挚友冰冷的手，“冷静，莱因哈特，冷静……你得让医生先替杨做检查，我们得节约每一分时间。”莱因哈特望向好友，眼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当年姐姐被带走时，莱因哈特愤怒不平，发誓要把令他和姐姐分开的人送入地狱，不管经历多少艰难痛苦，直到今天莱因哈特从来没有表现过恐惧，他的勇气让他始终直面困难。然而今天，他怕了，怕永远失去怀里的人，怕再也抓不住自己的爱恋。莱因哈特嘴唇抖动却吐不出半个字，都是他的错，为什么去打猎找刺激，为什么轻信侍卫之言，他就不该离开杨半步。

　　“莱因哈特，让医生为杨检查。”终于在吉尔菲艾斯再一次劝说时，莱因哈特松开了杨威利，医生检查后得出结论，失血过多十分凶险，但好在急救措施得当，有很大的几率救活。待到莱因哈特情绪稍稍平复，吉尔菲艾斯说起整件事的经过，他在莱因哈特离开没多久，就收到了奥贝斯坦发给皇帝的急电，皇帝身边有一名侍卫，是在夺权中失败自杀的立典拉德公爵一名重要部下的男性情人，立典拉德公爵的部下因公爵案受牵连，被发配到边远星系服苦役，为此他的情人一直耿耿于怀，想方设法要救人。之前一直没有查出到底是哪名侍卫，现在破获原同盟军在奥丁的间谍分站，从抓获的人员口中证实此次皇帝带走的八名侍卫中的一员就是要找的人，并且此人早就与同盟勾结，计划挟持皇帝救情人。吉尔菲艾斯看完急电就联系莱因哈特，不料想演绎一下中世纪骑士风情的莱因哈特一行谁都没带联络器，吉尔菲艾斯只能和安妮罗杰做了简单说明，带着庄园里一队守卫出外找人，因不知道具体方位耽搁了一点时间，直到测出贝尔加湖那边传来的电子光束枪能量波，吉尔菲艾斯立刻带人赶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干掉了暗杀者。

　　“除了那位情人，其他参与者有一半是立典拉德公爵漏网的手下，另一半是海尼森那边来的人。”吉尔菲艾斯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陛下的另外七名侍卫有六人都已殉职，被杨护着的那名侍卫受了重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随机一同前往帝国医学中心。”

　　“吉尔”，莱因哈特叫着好友的昵称，“我该怎么办，万一他离开了我，早知道这样，宁愿那天让他和他的养子部下一同离开。”

　　“不会的莱因哈特，杨不会向死神低头，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妮罗杰已出发赶往奥丁，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后来的事要感谢奥丁大神的保佑，杨威利在帝国医学中心得到及时的救治，昏迷三天后终于醒来了，修补动脉损伤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不过因为伤了经脉，遵医嘱莱因哈特让杨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后来又觉得休息得不够，再躺了一个多月。前后卧床将近三个月，感觉自己已经发霉的杨提出要活动一下筋骨，莱因哈特正有此意，痛定思痛，如果杨的其他技能和他的脑袋一样优秀，就不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了，不过莱因哈特觉得为时不晚，从现在开始系统训练，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杨的体能及技能。为此莱因哈特亲自为杨设计了从浅到深简单实用的体能训练课程，经历了第一天的失败陪训，莱因哈特决定让自己优秀的下属们举荐一个教练来协助杨训练，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罗严塔尔、米达麦亚、缪拉和毕典菲尔特都跑来了，毛遂自荐要为他们尊敬的皇帝陛下分忧，愿意轮流进宫，每日陪伴杨威利做体能训练。

　　属下们的小心思莱因哈特一猜就着，无伤大雅又对杨有好处，皇帝陛下就纵容了他们去闹，杨威利虽然明确表达了反对意见，但莱因哈特祭出“你的体能太差，野外单兵作战能力近乎零，遇到危险很容易连累周围的人”的大旗，杨威利只能屈服。最初一个月训练还比较容易，基本能完成，虽然质量并不高。第二个月开始逐渐增加强度，莱因哈特特地改造了书房，划出一半地方放了几样健身设备，规定杨每天下午必须锻炼三小时，中间可休息半小时，训练内容有在跑步机上每天慢跑十五公里，做引体向上五十个，以及俯卧撑五十个。

　　再也不能偷懒的杨威利叫苦不喋，莱因哈特拒绝让步，轮到米达麦亚、缪拉陪练还稍微好些，有时候放个水让杨过关，但在罗严塔尔和毕典菲尔特手中就没那么容易了，非但百分百质量保障，甚至还会超纲训练。杨威利实在受不了时，会想出各种说辞来逃避。

　　以上就是杨被帝国皇帝、元帅、上将们吃得死死的缘由，他始终觉得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休闲的生活从此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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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严塔尔念着数，碰到杨威利的动作做得不到位就扣掉一个，早莱因哈特一步赶来的米达麦亚对还想整杨威利的罗严塔尔道：“够了，陛下马上就到。”最终还是赶在皇帝陛下进门前，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任务。他们这几个曾经在杨手下吃过不少苦，模拟战又被全歼的帝国将领们，多多少少借着皇帝陛下的东风出了口气。

　　罗严塔尔想拉杨威利起身，但遭到拒绝，杨想让莱因哈特看到他如今的惨样，也许皇帝陛下善心大发，就此放过他。可是在看到趴地不动的杨威利以及站在一旁看笑话的帝国双璧后，皇帝陛下无视杨，对自己的两员爱将吩咐道：“今天就到此为止，由于缪拉上将收受贿赂玩忽职守，他的假期已取消，众卿要吸取教训。”所谓贿赂，就是杨威利在缪拉放水后，陪他练了几盘沙盘对战。

　　帝国双璧向皇帝行礼后告退，书房内只剩下莱因哈特和装死趴地的杨威利。莱因哈特蹲下身，伸手推了推杨问道：“卿是自己起来，还是想让朕抱卿起来。”满心委屈但也知道不能太失礼的杨最终还是努力撑起身子，借莱因哈特伸手拉他的力站起身来。莱因哈特推着杨威利走出书房回到杨的卧室，打开套房内浴室的门。“先洗洗，一会陪朕用餐，还有事商议。”

　　杨威利不想吃饭，连心爱的红茶加白兰地都不想喝，只想冲洗后上床趴着，最好是再也不起来直到自己睡足并且皇帝答应不再搞什么体能训练。一言不发的关了浴室的门，杨威利决定在莱因哈特松口前，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走出浴室的杨威利见房内空无一人，以为莱因哈特走了，正想直接上床美美地睡一觉，隔着窗帘的阳台上传来声响，“杨，过来坐，朕泡了红茶，是请人从海尼森买来的，卿最喜欢的锡兰红茶。”

　　睡觉还是喝茶，杨威利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选择去阳台，毕竟才下午四点多，在一个大活人的注视下睡得天昏地暗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尤其那个人还是帝国皇帝。

　　坐到皇帝身边的座位上仍保持沉默的杨威利决定把这项无声抗议行动进行到底，莱因哈特也清楚罗严塔尔他们没少整治杨，但究其原因，还是太缺乏锻炼了，那种程度的训练如果由莱因哈特来做，根本不存在困难，用不了一半时间就能完成。

　　将红茶杯送到杨威利面前，莱因哈特笑笑，开始顺毛：“朕知道最近一个多月，卿很辛苦，每天九点就得起床看书写论文，中午只有两小时的空闲时间还包括用餐，下午训练三小时，虽然其中有半小时休息，晚餐后看书四小时，十一点上床。嗯，比起卿一开始每天睡足十二个小时以上，确实辛苦多了。”皇帝说得自然，杨威利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这个作息时间表，搁谁身上都是极为休闲甚至只有废柴才会那么做。“为了表彰卿的辛苦，朕决定等卿完成了第二阶段训练后，每天中午加一小时休闲时间，晚上十点准于上床。”

　　“呃，不用了，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即使脸皮再厚，杨威利也学不来无赖作风顺水推舟同意皇帝对他的表彰。

　　“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听到皇帝这么问，杨威利把脑袋里的资料过了一遍，才回答：“银河帝国的重要节日之一，‘Hallow deity’前夜。”

　　“可以在晚餐后请卿陪朕一同出游吗？”

　　杨威利想拒绝，杨威利想说他宁愿看书喝茶睡觉，但是望着莱因哈特期待的神情，杨威利的回答与他的愿望截然相反：“很荣幸能陪伴陛下。”啊啊啊，杨威利在心里鄙视着自己，怎么会答应下来呢？一定是自己色迷心窍，被这个天使外貌的小恶魔给忽悠了。

　　“知道‘Hallow deity’节的由来吗？卿对历史很有研究，朕想听卿讲讲。”

　　不会自己去翻书啊，再不济皇宫内务大臣也是知道的。杨威利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不过看在皇帝陛下真心诚意请教以及亲手泡制红茶的份上，杨威利大度地做起了讲解员。“这是一个流传数千年的节日，起源地在银河系第一颗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上，原名‘万圣节’取诸神瞻礼之意，后来变成了人类社会重大的狂欢节之一，节日前夜人们会装扮成与平日穿着完全不同的各种人物，与友人一起参加晚会。‘Hallow deity’有一大半取自于此，但又有所不同，诸神众生以及万物生灵皆可成圣，此外还吸收了‘圣费尔明节’的传统活动，如奔牛，烟花表演等。”

　　莱因哈特看着杨威利干掉自己为感谢讲解奉上的第二杯红茶，把今晚的安排说了：“晚餐后朕到卿这里研究文史，会吩咐其他人今夜不得打扰，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宫了。”咦，这是要微服私访吗？杨威利原本不想陪莱因哈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皇帝出游有一大套程序和规矩，既折腾自己又扰民，但微服出宫就不同了，即使会有侍卫隐身保护，也比一大队人马前呼后拥要自由得多。

　　“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既然如此，杨威利也不反对出宫走走，自从来到奥丁后，他的活动范围几乎被限制在皇宫内，即使出宫去国立图书馆也是有固定线路以及侍卫的陪伴，自从那次尤里安先寇布劫人失败后，想去图书馆都成了奢望，每次都是写了书单，由秘书前往取书。再后来圣弗兰斯庄园遇袭受伤，回到皇宫后莱因哈特对杨威利看守更为严密，即使在皇宫内走动都会有人跟着。关于这一点杨威利理解但并不赞同，他知道莱因哈特这么做不是怕他逃跑，而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全，但以前在海尼森，他不是一样能够随心所欲地逛大街？不过莱因哈特为了安抚他，也提出适当放宽看护的条件，也就是全部训练科目都要达到80分以上，对于这个条件，杨威利觉得有和无没多大差别，但莱因哈特如此希望他能够“自理”，他也不得不努力一把印证自己这条咸鱼翻身的可能性有多大。

　　“海尼森也有这个节日，”杨威利嘴角微微弯起，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参加过几次，其他可能都和这里相同，但每年奔的动物不同。”说到这里，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莱因哈特看得清楚，心想不会是碰到什么特别的事吧。“都有哪些动物参与。”

　　“有一年是狗，还有一年是鹅，最后一次参加，是马。”虽然那些时光很美好，但杨威利不想细说，毕竟他被狗咬被鹅啄以及被马踢的黑历史每参加一次都免不了会发生，如果不是忠心的部下和学长贴身保护，想全身而退难矣。“这里跑什么？”

　　“也有马，有牛，有猪，还有鸵鸟，每年不同，去年罗严塔尔提出用一龄大的狮子以庆贺帝国成立，朕否决了，朕可不愿奥丁被拆了，后来换成了鹿。不知道今年他们会搞来什么，希望是一种温顺些的动物。”

　　“那要换什么衣服去呢？”杨威利提出最关键的问题，也许莱因哈特还能骗过侍卫偷跑出宫，他的话恐怕很容易被看破。

　　“不急，等晚餐后带你去看，不会被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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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威利跟着莱因哈特跑到皇宫后花园西南角小塔楼的地下室，有一种探宝秘密花园的好奇心，地下室里放着不少杂七杂八的物件，旧钢琴、手绘、手工打制的金属制品，舰船模型，还有被幕布覆盖的几口大木箱。莱因哈特如同献宝一般向杨威利解说这些物件的来源，基本上都是儿时姐姐安妮罗杰和好友吉尔菲艾斯帮他收罗来的，莱因哈特加冕典礼后，安妮罗杰派人把这些送到宫中。“杨，过来看看。”

　　莱因哈特打开其中一口木箱，箱子里是一套手工制作的金黄色铠甲、白色丝织战袍战靴及一对轻羽织就的翅膀。还有一个红色十字架。另一口木箱同样被打开，黑色战袍战靴及黑曜石薄片编制的铠甲，六翼白色镶金边的一对玉翅膀，一把镶满金属碎片的宝剑。

　　杨威利看完，大概猜到这些是什么装束了，莱因哈特得意地拎起黑曜石铠甲比划着：“很久以前就想穿上他，可是吉尔菲艾斯总说我身高不够，不能和穿天使服的姐姐一同出演，现在有机会装扮了，杨，去试试那套天使服。”

　　杨威利笑问，“要穿这两套去参加‘Hallow deity’狂欢夜吗？可我觉得你更适合大天使长米迦勒的造型。”他不会告诉莱因哈特，当初在商船上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是个小天使，现在小天使长大了，如同那位天使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最耀眼的光之子战神米迦勒一样，拥有最美丽的容姿还有无可比拟的勇气与智慧。他真的很想看莱因哈特穿上这一身，不仅赏心悦目，甚至是秀色可餐。

　　“可是如果我穿了米迦勒的，杨就没法穿路西法的服饰了。”莱因哈特把黑曜石铠甲往杨威利手中一放，果然见到自己想要的神情，不由笑出了声，“你若想扮路西法，至少得背得动这套十五斤的铠甲以及同样有十五斤重的六翼玉翅，我可不愿见你走两步就躺倒。还有这把‘晨耀之星’宝剑，你想拿一下试试吗？”

　　杨威利立马摇手，“不用不用，我穿米迦勒的。”开什么玩笑，让他带着三十斤的负重走路，他宁可躺倒。帮莱因哈特穿好路西法的服饰，杨威利看了又看，只觉得一身黑与白色的六翼有那么点不搭调，路西法原本是天庭最尊贵荣耀的天使长，有着白色六翼，因骄傲而拒绝执行上帝的命令最后成为堕落天使，翅膀也应该变成黑色啊。莱因哈特一按翅膀下某个隐藏的机关，展开的六翼收拢到背后，颜色也转为黑色。杨威利看得有趣，也按几下那个机关，翅膀忽展忽收，颜色也黑白交替。“根据史料记载，路西法堕天后，成为黑暗魔王，翅膀与金发也变为黑色，如果不是装备太重，我仍然觉得我更适合演路西法。”杨威利晃了晃已经长过肩的一头黑发，自从在受伤后，不知什么原因，莱因哈特再也没有让人帮他剪过发。

　　莱因哈特又在木箱里翻了翻，找出黑色长发套戴上，遮住一头金发，又配了几样额饰遮住部分脸，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认出而遭围观了。“适不适合不能光看外表，我更喜欢路西法，鼓吹众生平等的上帝，却因个人爱好偏向某人，还要路西法等天使卑躬屈膝去迎合，这种上帝，不反才怪。”说到此，声音里带了点苦涩，“米迦勒也是大天使，却宁可接受不公的要求，受命于上帝，攻击朝夕相处亲密友爱的兄长，明知不公却不抗争，这是对命运的屈服，我还真有些可怜他。”

　　“是看不起吧……”杨威利若有所思，“也许于路西法而言，米迦勒背叛了友谊和兄弟之情，但米迦勒的原意也不过就是宁愿委屈自己而不去挑起天使与魔鬼之间的战争，让人间涂炭。”

　　莱因哈特听杨威利这么说，原本还想辩驳几句，很想说希望看到的是米迦勒帮着兄长一同和上帝战斗，但转而一想，怕杨误会自己有所指，如此良辰美景，就不要为那点理念上的不同煞风景了。转移了话题，一指米迦勒的衣服，“快点，我们要出发了，听说艾弥耳顿广场今晚有精彩表演，还有好多游乐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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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因哈特一早就吩咐切断西南角花园周围的监控和安防系统，角门处的电子锁有密码就能开启，巡视的侍卫们也被调离，两人很顺利出了皇宫，走上一段路转过两个街角，汇入穿戴各式奇装异服带着面具或画着浓妆连爹娘都认不出的狂欢人群中。此时天色渐暗街灯点亮，五光十色加上各种装饰将每一条路都点缀得流光溢彩。莱因哈特拽着杨威利的手，生怕被挤散了，两人随着人流慢慢前行，来到艾弥耳顿广场，广场的中央舞台在演出歌剧图兰多。

　　莱因哈特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又拉着杨威利向广场一角的游乐园走去。游乐园里人山人海，云霄飞车、极速转盘、太空旅行体验等热门项目有始以来就吸引着无数孩子，大人不该和小孩争，两人很自觉地忽略了那些项目，走向人群较少的地方。莱因哈特远远瞧见射击馆，拉着杨威利走了进去，射击馆提供的游乐项目由于奖品丰富，吸引了不少家长和孩子。两人等了一会，找到一个空位，对于军校第一的莱因哈特而言，闭着眼都能取得好成绩，但他今天的目的是杨威利，把人拉到射击台前，“杨，射一轮如何。”

　　杨威利挣了两下没挣脱，瞪了莱因哈特一眼，莱因哈特在他耳边轻语道：“你的射击课程毕业考试是58分，没及格，听说还是你的学长怕分数太低你面上不好看，才想办法帮你加了分，其实，真正的水平连30分都不到吧。”杨威利红了脸，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差，在军校脸皮厚惯了，但这回在大庭广众面前，这么个大活人射击次次脱靶的话，他还是要点面子的。莱因哈特调笑了几句，双臂从背后环抱住杨威利，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来，不要紧张，我教你要点。”说着手把手地教杨对焦，十发中有六发九环以上，另四发在七八环之间，算是很不错的成绩。

　　杨威利第二次在没有莱因哈特的干预下射击，没有一发上七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脱靶了三发。扔下发射器杨威利转身就走，莱因哈特急忙拉住，“不要紧，杨，我会在第三阶段按排实战训练的。”

　　“你……能不能放过我？帝国的精英个个能征贯战，射击格斗优秀的多如牛毛，何必一定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啊。”杨威利真的急了，第二阶段体能训练才开始没几天，就差点让帝国的元帅上将们整废了，居然还想着要第三阶段的实战训练，拜托，他早就军校毕业了，虽然成绩差了点，但从没想过要回炉重造，让他安安静静地享受退役生活不好吗？

　　“不能。”莱因哈特斩钉截铁地拒绝，“因为我也会需要杨的保护啊，尤其是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

　　杨威利想起在圣弗兰斯庄园遇袭时，莱因哈特那么地不顾一切来救自己，不由得心软了，“好吧，我努力，但别让罗严塔尔他们逼得太紧。”

　　两轮射击取一个综合成绩，得到一只五寸大小的黄鸭子布偶，莱因哈特拿着布偶亲了又亲，“这个送我，多一件收藏品，这可是杨自己努力得来的。”才怪两个字没有说出口。杨威利见莱因哈特这么兴奋，也不由自主的高兴起来，哎，就当多养个孩子，还是一个绝世无双的娃。

　　和爱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两人游玩了一阵，夜宵去“彭美仑”餐厅享用了主厨做的菜，又上酒吧喝了几杯，再过半小时到零点，零点有‘Hallow deity’节最高潮的节目，莱因哈特打听过了，今年组织的是奔羊节狂欢，一千头白绵羊将会在指定的区域狂奔。

　　“去看看吧，离这不远，看完奔羊就回宫。”莱因哈特非常希望有更多的机会和爱人独处。

　　不过杨威利显然不这么想，“太晚了，现在就回去，羊是很温顺的动物，不会奔，只会在头羊的带领下慢慢走，没什么好看的。”嗜睡的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何况下午的体能训练真的花费了他太多精力，如果不是莱因哈特拉他出来逛，只怕早就躺在床上挺尸了。现在脚都有点飘了，头也晕晕的，只想找个地方躺倒，从这里回皇宫也要走不短的一段路，能零点前赶回就不错了。

　　“哎，好吧，虽然有点可惜，本来还想说今天累了，明天下午的体能训练暂停一天呢。”莱因哈特抛出一个很大的诱饵，无奈杨威利不接，对他而言，现在睡觉才是重点，明天的事……再说吧。

　　不过接下来的事再次证明了一句名言，你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拉着已经脚步踉跄的人转过一条街的拐角，突然迎面来了两个穿着常服的行人，莱因哈特拉着人躲闪不急，半梦半醒中的杨威利一头撞到来人身上。

　　“唔，”来人抚摸着撞击力度不小略有些疼的下巴，报怨道“先生，你走路不看路吗？”

　　杨威利迷糊地答了一句：“对不起……”请您原谅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莱因哈特拖着飞奔而去。

　　被撞的那位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同伴：“刚才这两人，嗯，不是吧……”

　　他的同伴朝跑掉的两人背影看了看回答道：“虽然不太可能，但我也觉得是，还好是你，要让奥贝斯坦撞见，大概明天要闯宫进谏了。忘了这事吧，米达麦亚，再去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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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威利被莱因哈特拖着跑了数百米，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感觉都快断气了，空出的一只手随手拉住街边的栏杆，他再也不想挪动脚步了，一步也不想动。“你……这是……怎么啦，就算……回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喘息着断断续续说完这句，杨威利感觉一阵翻胃，之前在“彭美仑”餐厅享受的美味，此刻都快涌到咽喉了。

　　“你，”莱因哈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刚才撞了人不知道吗？”

　　“我有道歉来着，是你拉着我跑的，没礼貌的人也是你。”杨威利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

　　“不跑？不跑明天就惨了，你撞了米达麦亚，边上那人是罗严塔尔。奥丁大神保佑，幸亏不是奥贝斯坦。”莱因哈特盘算着，米达麦亚即使认出他们，也不会透露出去，罗严塔尔的话……说是不会说，但会抓着这个把柄去整杨威利，谁让他不听自己的话非要早早回宫，结果欲速不达，现在也不知跑到哪条街了。

　　“是他们啊，碰到也是缘分，奥贝斯坦怎么了？他应该不会喜欢和大家一起过节吧。”一想到奥贝斯坦那张千年木乃伊的脸，杨威利笑了出来，“如果是奥贝斯坦，不用特地装扮成谁，用幅白床单挖三个孔顶头上，光看那双义眼一张嘴，就够恐怖了。”杨威利边说边道歉，当着皇帝的面这么说一位位高权重的帝国大臣很不厚道，虽然对方曾经三番五次想要自己的命，但也仅仅是立场不同吧。“对不起，莱因哈特，我不该嘲笑你的军务大臣，但真的好想看奥贝斯坦穿啊。”

　　莱因哈特也笑了，他想象不出如果奥贝斯坦参加狂欢节会作何装扮，也许可以成为路西法的手下，地狱七君主之一巴贝雷特。“你还走得动吗？”辨认了方向，还真是跑反了，现在离皇宫更远了。

　　杨威利摇摇头，“让我歇口气。想吐，最好喝杯水压一压。”他也很怨啊，同样吃了夜宵，莱因哈特比他吃的还多，同样跑了这么多路，莱因哈特仍然精神抖擞，怎么他就难受得要吐呢。

　　看着几乎瘫倒在地的人，莱因哈特也有点心疼，他们现在所处的这条街紧靠着河岸，虽然同样是灯火通明，但行人稀少，可能是街上没什么娱乐餐饮才少有人气，莱因哈特记得他们一路跑来，之前那个转角处好像有家水吧，或许能买杯热茶。“杨，我们去那里。”

　　杨威利顺着莱因哈特指的方向看去，一长段的石阶路的尽头，有一家水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拒绝再走，“我只要歇一歇，莱因哈特，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去。”

　　莱因哈特观察了一会，这条街挺僻静，行人也少，参加狂欢的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应该不会有人注意他们，何况奥丁的治安在奥贝斯坦整治下比从前安全有序，尤其是节日，安全部门的便衣多数都在街上巡视，那家水吧离得不远，大概七八十米，跑快点两三分钟打个来回，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杨既然不想动，就让他坐街边等自己。“我去那里买杯水，很快就回。”莱因哈特交待了一句飞快地跑向水吧。

　　杨威利看着莱因哈特跑远的背影，心里一暖，真是个体贴的人。就在莱因哈特的身影消失在水吧那一刻，一阵惊天动地的哨声及炮声由远及近，杨威利闻声看去，离自己二十米远的另一边街角，突然飞奔而来一群羊，一大群羊，杨威利微微一怔，心说还真是巧了，难道奔羊节在这条街举行？事实离他的猜想不远也不近，奔羊节原本是在两条街外，可正如杨威利所说，羊是很温顺的动物，不会奔，只会在头羊的带领下慢慢走。但凡事有例外，羊很少跑但不是不能跑，奔羊节上千只羊太温顺，原本在头羊的带领下慢慢在街上溜达，组织者为调节节日气氛，在头羊的角上栓上光电炮，不会伤到羊，却能发出耀眼的光和响亮的声音，于是在光电炮被启动后，原本安静闲逛的头羊突然受惊，发力奔跑。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也开始群跑，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欢呼，高昂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人群中甚至有人向羊群扔了光电炮，吹响哨子大声叫喊。

　　受惊的头羊没有按照规划的路线跑，而是越过交叉路口虚拦的木栅栏转变方向奔跑，人群在呼叫声中随着羊群跑动，河边这条街路面并不宽敞，几秒钟后就被奔跑的羊群给挤占了，原本在街上行走的人纷纷向两边躲避，唯恐被羊撞到。莱因哈特听到声响立即跑出水吧，他看到离他七八十米远坐在台阶上的杨威利，也看到上千只羊奔驰而来塞满街道，已经有一两个行人躺闪不及被撞倒，“杨……”莱因哈特大声呼喊着，声音却被羊群的叫声，电光炮的声响以及哨声人群的欢呼声尖叫声淹没。莱因哈特尽全力逆羊群而上，想与杨威利汇合，无奈银河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不能让上千只羊听指挥，几十米远的路被堵塞得寸步难行，路西法的装束也被挤得掉了翅膀，小黄鸭也弄丢了。莱因哈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追随着杨的身影，可不知为什么，杨威利突然动了，接着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羊群中。

　　等到羊群和欢庆的人群离开，灯光下街道上已一片狼藉，羊毛四散、跑丢的鞋子，掉了的装饰物铺满狭窄的街道，还有十来位被羊群或人群撞伤的行人倒在路边，已有人在报警求助。莱因哈特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之所及没有杨威利的身影，那处台阶上只有一对被踩踏后不完整的翅膀。“先生，您需要帮忙吗？”一位行人走来，礼貌地问了一声。

　　莱因哈特知道，这应该是便衣暗探，猛地拽下黑色长发及额饰，拉住那人叫道：“给朕去找奥贝斯坦，让他带齐人手，把这里全部封锁起来。”那人猛然见到卸装后的莱因哈特大吃一惊，金色长发下那张精雕细琢连自恋之神纳西索斯都会惊叹的脸，除了银河帝国的皇帝莱因哈特，不作第二人想。

　　那人跪下行礼，莱因哈特一把拉起吼道：“不要行礼，朕需要人手，马上。”

　　“是陛下，听从您的吩咐。”那人用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发出信息，不过数分钟就召来二十几个人。

　　“去找杨，每一条街道都要仔细搜，一定要找到杨。”莱因哈特此时焦急万分，如果杨威利没有受伤，应该已经回来和他汇合，就怕又出什么意外，莱因哈特因圣弗兰斯庄园遭袭事件差点要了杨的命，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那人大声传达着莱因哈特的命令。“你们所有的人都去找羊，凡是羊全部带过来。陛下，再冒昧问一句，您要找的羊有什么特征吗？”莱因哈特不想说话，他已经没有精力生气或表达不满了。

　　“皇帝陛下要找的是人，杨威利阁下。”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发觉几条街区外发生了异常，那里正是方才尊贵的皇帝陛下拉着杨威利逃跑的方向，两人立刻警觉起来，对视一眼双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罗严塔尔转过街角就听到莱因哈特在命令便衣们找杨，当便衣询问羊的特征时，罗严塔尔几乎忍笑到面瘫，还好身后的米达麦亚给他顺了顺背，又上前帮不清楚状况的便衣们做了说明。

　　“是陛下，元帅大人，我马上组织人手去找杨威利阁下。”便衣转身去安排人手。

　　莱因哈特转过头，看着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难得示弱地说了一句：“两位卿，帮帮朕。”

　　两人都在心里叹气，看来皇帝陛下已经深中名为“杨威利”的毒药而不能自拔了。“陛下放心，奥贝斯坦已经带着守卫军赶来，整个街区方园十公里范围内一寸寸搜索，总能把人找到。”罗严塔尔本来想说以杨威利的体能，能跑出两公里就不错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刺激到他们的皇帝陛下。“米达麦亚你留在这里，”罗严塔尔给好友使了个眼色，示意把皇帝看住了别再乱跑出什么差错。“我也帮忙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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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贝斯坦接到信息带人赶来时，杨威利已经失踪半小时了，竟然带着人私出皇宫，还把人弄丢了，奥贝斯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早就清楚对莱因哈特而言，杨威利是个祸害，为了扫清莱因哈特成就霸业的障碍，几次三番想除去杨威利，但从来没有成功，不仅因为杨威利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头脑，更因为莱因哈特处处维护。奥贝斯坦最后决定按兵不动，也许时间久了，莱因哈特情感有变，那时候再对杨威利下手。如今看来，皇帝陛下可谓情种，也许只有意外的发生才能让杨威利消失。

　　罗严塔尔是在晨曦微露时找到缩在巷子一角，坐在台阶上靠着门睡得沉沉的杨威利，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羔，一人一羊相拥而眠。这是啥情况？还是让皇帝自己来处理吧。罗严塔尔没去惊动沉睡的人，找来一名手下去皇帝那里报个信，自己站在一旁看着人。

　　皇帝陛下接到报信纡尊降贵带着一群下属来到一公里外这条不注意就会忽略掉的小巷子里，看到这么和谐的风景有些不愿打扰熟睡中的人，但军务大臣可不会这么想，折腾了大半夜几乎动用半城的守卫找人，结果人家舒舒服服地在睡觉，难道还要等到他睡醒？奥贝斯坦义眼闪了又闪，直接对莱因哈特告了假，回府里休息。

　　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留也不是走又不能，幸好这个时候小羊羔醒了，也许饿了，“咩”地叫了一声羊头拱着抱它的人。杨威利迷迷忽忽睁开眼睛，望向众人，好一会才清醒过来。“陛下，给您请安。”

　　“你没受伤吧，怎么会跑到这里睡觉。”

　　杨威利回忆了片刻才说出经过，羊群通过时，发现离他几步之遥有个小女孩靠得羊群太近被撞倒在地，赶紧挤过去抱起女孩，连翅膀都挤丢了，又发现羊群有受惊的迹象，唯恐伤了女孩，把人带到另一条街道的安全角落。检查下来并未受伤，估计是和家人失散了，本想回去先找莱因哈特，再一起送女孩回家，无奈小女孩哭个不停，杨威利只能先帮她找家，也就是街道附近的居民，虽然费了点时间，还是把女孩送还给家人，女孩的家人感激之余，想留杨威利住一宿。杨威利怕莱因哈特不见他着急，即使已经很疲倦了，依然谢绝这家人的好意，想回到那条街。

　　只是疲劳让他的方向感不是那么准确，没多久就迷路了，走进一条小巷发现此路不通，一只小羊羔在路的尽头徘徊，杨威利猜测是奔羊节里走失的小羊羔。同病相怜让他把小羊羔抱到怀里，应该过了零点了，杨威利虽然知道不见自己莱因哈特会担心，但眼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太累了，又迷了路，原本抱着小羊羔只是想坐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真是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杨威利诚恳道歉。

　　“那么，你现在还能走回去吗？”如果不行，莱因哈特打算把所有人打发掉后直接抱人回宫。

　　“当然可以。”杨威利看了看怀里的小羊羔，略显为难，总不能把它扔这，如果带回宫，小羊羔说轻不轻，抱着也有二十来斤，只怕抱久了自己体力不够，当然让银河帝国的皇帝陛下抱很失仪。

　　莱因哈特看出杨威利的心思，略一思索，转过身吩咐，“罗严塔尔卿，请伸出双手。”罗严塔尔心中警铃大作，无奈皇帝的命令不能违抗，莱因哈特接过小羊羔，放在罗严塔尔手上。“卿找人有功，朕将小羊赏卿作宠物可好。”

　　“不好。”罗严塔尔拒绝，他宁可当搬运工把羊送去宫里，也不愿没事找事养一只皇帝陛下恩赐的羊。

　　“既然卿不愿，那就送宫里来吧，朕亲自喂养。”

　　罗严塔尔二话不说，直接抱着小羊前往无忧宫。紧随其后的米达麦亚掩嘴轻笑，这大概算是一报还一报吧，罗严塔尔欺负杨威利最狠，皇帝陛下都记着呢，找机会帮杨出气。

　　莱因哈特拉着杨威利起身，杨甩开皇帝的龙抓，快步赶上罗严塔尔，“麻烦您了元帅，还是我来抱吧。”他可不想让罗严塔尔记恨，在接下来的体能训练中多吃苦头。

　　“能为阁下效劳是我的荣幸。”罗严塔尔又不傻，别说皇帝就在身后看着，就算皇帝不在，为了尽快把事情结束，他也不能让杨威利抱羊，半小时的路程，这位抱着羊大概能走上一个半小时，还让不让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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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新无忧宫杨威利的卧室阳台上，莱因哈特陪着喝茶，由于昨夜那场意外，皇帝好心地取消了今天的体能训练，两人坐在一起悠闲地享受着阳光、书本、红茶以及欣赏那只被放养在小花园里低头啃草的小羊。

　　“杨，小羊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大概还要半年时间。”

　　“等长大了，又会生小羊，还会产奶，每天挤两杯，给我们享用，也不枉养它一场。”莱因哈特兴致满满。

　　杨威利忍着笑，轻轻摇头：“莱因哈特，恐怕你的愿望不太可能实现。要知道它是只公羊，公的。”

　　半晌之后，才听到皇帝陛下威武地宣布，“那就用来做烤全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