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语成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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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己身，北海不免确认性地多问了一句，一眼能望到底的双眸里写着惊讶与好奇。
这样毫无城府的赤子反应让坐在她对面的嬴政微微偏过头，没有冕旒遮挡的锐利红金眼眸看向她。
就像人们常爱要求恋人兼能满足红玫瑰与白月光的幻想一样，帝王对臣子也常常抱有自相矛盾的双重期望。
譬如既希望对方功于心计，难以被他人揣测却能对他人心理了如指掌；轮到自己身上，又会希望对方赤诚坦率，宛如纯真孩童般对自己敞开心扉全然信任。
区别在于有些帝王把这当成标准要求臣子，丝毫没觉得其中存在问题，另一些帝王则知道这纯属白日做梦式的妄想，从根本上没指望能在现实中遇到。
幼为质子，十三岁即位，二十二岁亲政，仅用一年拔除权相，十年统一六国，一路走来遍布荆棘鲜血的嬴政无疑是后者。
然而和很多人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同，在后者之中，他其实算比较好相处的一种。
帝王所需的出身、能力、功绩、威望、心性，没有一块是他的短板，以至于能够威胁到他的敌人仅剩下“人皆有一死”的自然规律。因此在他身上不仅没有“狡兔死，走狗烹”这样后世时常发生的恶劣行径，对待臣子甚至足可称得上优厚。
唯一比较值得诟病的地方，大概是强制臣子签订不平等永久卖身协议，制作石俑让人在他死后继续服侍他。
对于北海，他目前持有的态度以欣赏为主，即使是在他看来显而易见的问题，这时候也勉强愿意为她回答一下。
“你当然是能力者。”
语气仍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在说，虽然是很愚蠢的问题，但看在朕很欣赏你的份上，姑且也就破例解释给你听，好好感激吧。
“登记在天网档案上的特征是「选择」，性质不算强力，胜在成长性高。天网给的评价是普通环境下泛用，某些特殊环境下有奇效，也就是对策性能力。”
天网又是个什么东西。
听上去有点像给从者进行强度排名的节奏榜，还分场合评价好不好用，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较，竞争压力无处不在。
不过听他的意思，她的能力并不是召唤从者，而是她从未在任何作品里操作过的「选择」。
换句话说，他和她在月球的框架之外还有交流。难道她当成借口的失忆不是虚构，而是她真的失忆了？
她和AI小姐开玩笑说自己是失忆博士的时候可没真希望是失忆。
看来以后不能乱说话了，简直是一语成谶。
北海心中有点懊恼，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认真听着。
“朕近来有个地方想去，需要你的能力。不过盒子之外引力太弱，联络几无可能，更有效的做法是在第一定律强支配下的世界碰面，设置外联络点，约定下次行动的时间和坐标。”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旭日熔金般的眼睛终于放过她，移向一边的玻璃酒杯，通常被认为代表寡情的薄唇染上一点笑意：“原以为你失忆的说法是托词，竟是当真如此，还没找到原因吗？”
对话进行到这里，气氛已经恢复轻松。
北海估计他不会在公开场合谈到涉及机要的隐秘，因此也不再多问，而是在大脑里梳理已经得到的信息，等待晚上的常识补习。
意大利人的主菜这时候也准备好了。
一份正式的意大利餐一般包含五道菜，一道开胃菜Antipasti、两道主菜（分别称为第一道菜Primi和第二道菜Secondi）、一道配菜Contorni、一份甜点Dolci。
其中，第一道菜通常是面食或烩饭，第二道菜会根据第一道菜留下的味觉感受再做搭配，配菜则根据第二道菜的内容挑选，一环扣一环。
自称走遍世界，吸取各国美食的长处融入祖国料理的托尼欧贯彻着他的美食理念，为两人端来了不一样的主菜。北海是一盘六寸大小的单人披萨，不知道是不是托尼欧觉得她还没成年，不能喝酒，所以专门给她上了适合搭配气泡水的披萨。送到北海对面的一盘是拿破仑肉酱意大利面，拌着可爱的调味酱，洒着帕玛森乳酪屑的意面看上去好吃极了。
要说北海对这一餐还有什么不满，大概就是意餐里把面、饼、饭一类食物作为第一道菜，分量少得可怜，她的习惯却是把它们当成主食，明知道接下来的第二道菜才是意餐里真正的主菜，她还是吃得很不满足。
她可以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坏毛病，总是被对面飘来的香气吸引一定都是意大利人上菜太慢的错。
本该更难被讨好的嬴政出乎意料的没什么抱怨。
北海私下揣度，应该是意大利人之前夸他健康状态在他所见的人中最好的话语误打误撞博得了他的欢心。
真实历史上的嬴政就是争强好胜的性格，异闻带的他这一点也不例外。北海记得在情人节剧情里，主人公送他礼物，他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回礼不输给主人公。
好在似乎也发现两位食客都很捧场，托尼欧的第二道菜都用了耗时极少的生食。端给北海的是一盘生熏，切成薄片的帕尔玛火腿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质感，粉色玫瑰般的熏肉里夹着丝丝缕缕云雾般的脂肪，打着褶子奢侈地堆叠成一圈，中间围着一串新鲜饱满的红醋栗与对半剖开的芭乐，北海几乎是在将餐叉戳进火腿片的瞬间就已经被那美妙的触感征服了。另一盘是血红色大理石般的切片牛肉，番茄、辣椒、芥末组成的酱汁非常具有味觉冲击力。
“叮铃——”
吃到一半，餐厅门口的门铃发出清脆的震动声。
北海停下刀叉，闻声回头，只见一男一女两位新客人上门。
两人似乎才从附近爬山归来，身上还带有新鲜的跋涉痕迹，作为外套的登山服已经在门口取下来挂在手臂上，登山杖和背包则拿在手里。
一般而言，这样的组合多半是男女朋友，但从两人之间的距离和毫无旖旎的气氛来看，更可能是朋友或同事的关系。
女子有着在发尾烫出大卷的杏色短发，性感的厚唇涂着橘粉色口红，妆容风格有点像从事艺术行业的人会选择的类型。不知道是不是爬山爬得太累，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身体也有些虚弱。男子身上更有艺术家气质，感觉要花费一定时间打理的发型时髦又奇妙，衣服上用着钢笔笔尖形状的金属饰扣，双耳耳垂上也佩戴着同款的笔尖耳环。
九十年代末需要经常使用钢笔的职业有很多，但对笔尖有特殊要求的主要是漫画家。
那时候的日本流行黑白漫画，漫画家用于作画的勾线笔大多是可以替换笔尖的蘸水笔，不同的笔尖适合勾勒不同类型的线条，圆润的、纤细的、稳定的、易于变化的，在传统漫画作业中占据的地位就像数位板时代的笔刷一样。
种种信息结合来看，北海觉得这是一对出门取材的漫画家和编辑的组合。
“日本人的礼节真多。”
使用着那么特立独行的外形，却在门口乖乖脱了外套，这样的反差让北海多少还是有点惊讶。
当然，日本人各种各样的礼节之繁琐在敬语上已经有所体现，北海也没专门调查过九十年代末的日本是什么风气，因此感慨归感慨，她倒也没觉得很奇怪。
被她推断为漫画家的男子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十分敏锐地将视线从后厨转移到了她身上。
他的同伴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她，小声问道：“是露伴老师认识的人吗？”
露伴老师？
难道是幸田露伴？
不，不对，幸田露伴活跃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不可能这么年轻，单纯重名的可能性更大。
那个所谓的第一定律没道理神奇到短短一小时把各色名人都吸引到这里。
男子只是短短一瞥后就移开了视线，走到桌边自己拉开座椅：“不认识，应该是外国游客。”
他说的都是常用语，语速不快，也没有多少地方口音，因此北海能够听懂，反过来，对方多半不懂中文，不然不会用外国这样笼统的代指。
“啊，是露伴老师，欢迎。”
从后厨走出来招待新客人的托尼欧也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以日本人对姓名的用法，不是熟人不会叫名字，而是称姓氏，也不排除托尼欧作为意大利人比较自来熟的可能性，不过北海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像是真的熟人，朋友那种程度的。
“露伴老师今天竟然带了一位美丽的女士来呢。”
不等天生擅长恭维女性的意大利人说下去，被称为露伴的男子便不客气地打断道：“她是我的编辑。”
“您好，我是泉京香。”
接下来是一些基础的寒暄客套。北海不想仗着语言差异旁听别人交谈，于是从邻桌收回注意力，又知道对方不懂中文，便不再有所顾忌，像两人进门前一样，继续与对面说些不太机密的话题。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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