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定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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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桌上谈事似乎是国人长久以来的传统，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各个阶级无一例外。到了宋朝，人们甚至专门为这种活动取了一个名字，称为饭局。
北海的高中语文课本里选过一篇名为鸿门宴的史记片段，讲的是楚汉相争前期，项羽和刘邦在鸿门举行的一次宴会，也就是发生在秦末汉初时期的故事。由此可以推知，始皇帝生活的时代已经有了这种习惯。
至于现代人常常听到的截然相反教导，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似乎是一句近代才有的全国性误传。
它的原始版本出自论语，正确语序是“食不语，寝不言”。根据历代注解，先秦的“语”和“言”并不通用，“语”指和他人交谈对答，“言”指自己发表言论。结合上下文，这句话的限定场合是在祭祀之中，并非日常生活，梳理之后得到的完整意思是：“参加祭祀活动要保持庄严。食用祭品时不要与他人交谈辩论，破坏肃穆气氛；到了睡觉时间不要自己高谈阔论，打扰他人休息。”
这样的解读符合北海读过的关于古人生活的记录，也符合她自己的生活经验。
依她看来，现代所说的“食不言”，更多是指“咀嚼的时候不要说话”，而非“在饭桌上不要说话”。事实上，唯一要求她整段用餐过程中都不许出声的场合只有军训，别的场合一概言谈自由，从头到尾一句不说多半意味着与吃饭对象无话可说，俗称冷场。
从更现实的角度考虑，国人饭桌上的气氛也确实很适合聊天。
在追求美食，将烹饪上升为艺术的国家，吃饭不仅是补充身体所需营养的任务，更是一种开心愉快的享受。尤其当面对精心准备的一餐，再多的压力与烦恼在食物的香气下也会暂时消解。
即使是对人对己要求严苛的始皇帝，想必也不会否认这一点。
“久等了。请容我为您上前菜（Antipasti）。”
没过多久，在后厨忙碌的意大利人便用托盘端了两盘菜肴出来。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他先在北海面前放了一盘用米饭和某种贝类做成的餐点，然后才在男士面前放下一盘海鲜沙拉。
这样被后服务的待遇对始皇帝而言应该很陌生。北海悄然觑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才彻底放下心，敢于开启饭桌上的话题：
“您需要加一双筷子吗？”
“既然异邦人用刀叉就能做到，倒也无须多此一举。”
北海在心里赞同点头。
外国人用筷子需要练习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许多第一次使用筷子的外国人认为从碗里挟起食物到送进嘴里的过程“特别漫长而又危险”，是一项需要提起十万分注意的艰巨挑战，国人用刀叉却毫无障碍，这是一种向下兼容。
“……好鲜。”
用餐叉戳了一块米饭包裹的细条，送入口中，米饭的软糯香甜与贝类的清爽鲜美结合成了无比奇妙的味觉体验，淋在米饭上的柠檬色酱汁似乎还混合了柑橘白醋一类的调味料，没嚼两下，半裹着米饭外衣的滑嫩贝肉就顺着食道滑入胃袋，北海忍不住拿起餐叉又戳了一块，再戳了一块。
“太好吃了，我从没想到贝肉和米饭竟然能搭配地这么好，就像大夏天浸在清凉澄澈的泉水里眺望远山的雪顶，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是寿司吗？”
“虽然寿司也很好，但我准备的都是我的祖国意大利的料理。”
对本国饮食文化充满自豪的意大利人如是介绍，蓝眼睛里饱含热情：“早在马可·波罗活跃的时代，意大利人就已经能够善用通过商路流入的食材调料，制作出糅合异国风情的料理。您刚刚食用的是流行于意大利东北部威尼斯的一种开胃小吃，能得到您的喜爱真令我感到无上的光荣。”
听他这么一说，北海也想起外国人好像的确是把米饭当做一种配菜，而非像亚洲一样当成主食。
她之所以觉得刚尝到点滋味就没了，丝毫无法满足，就是因为这只是用来开胃的前菜，而非主食吧。
“您要尝尝看吗？”
去西餐厅时，为了花尽可能少的钱吃到尽可能多的种类，北海和朋友常常会刻意点不同的菜品，彼此分享。
此时此刻，由于对方一直表现得颇为平易近人，饭桌上还装点着烘托气氛的鲜花与烛光，北海习惯性地拿开刀叉，将盘子稍微向前推了一点，像她过去与朋友分享时所做的那样。
好在臣子给帝王上贡实属不足为怪，对方只是微一挑眉，随后便理所当然地接受：“哦？可爱的家伙。呈过来吧。”
这……还要怎么呈……
自己把自己埋在坑里的北海犹豫了一下，用叉子从底部托住一块，放到对方那盘沙拉的边缘。
托尼欧端给他的是一盘龙虾沙拉，晶莹如雪的白色虾肉背部是让人充满食欲的虾红，切成薄片的青瓜与嫩绿的罗勒叶点缀其中，拌上酸甜解热的罗望子水果酱，餐盘边较小的一只高脚玻璃杯里还倒了冰镇过的白葡萄酒，清澈的杯壁底部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看上去也好棒的样子……
北海的心里像有一只小猫咪的爪子在轻轻挠，变得十分活络，然而与她共同用餐的皇帝陛下一点投桃报李的意思也没有，他拿起餐叉，将那块米饭包裹的贝肉送入口中，动作精确简省。
“有点淡。”
他给出评价，同时拿起一边的高脚酒杯靠近唇边啜饮。
心知龙虾无望的北海偏开头，不到一秒，又将热切的目光投向托尼欧，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的心声。
意大利男人近乎本能地回了她一个迷人笑容，清澈的蓝眼睛仿佛波光闪闪的湛蓝海面，对待料理却毫不含糊：“我做的料理是随着客人的不同而变化的。先生的健康状况是我这么多年所见过最好的，烹饪时用了偏重的口味刺激味蕾。”
这个意大利人是把始皇帝看成那种为了健康牺牲口味的养生家了吗。
话说回来，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连水银都能吃的话，确实在养生家里也算极端份子了。如果发生在现代，大概会被写进什么反迷信防诈骗手册里，作为典型反面教……咳咳。
“至于您，应该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进食和运动了吧。知觉很敏感，肢体却有些僵硬呢。因此我没有用太多的调味料，尽量让您能够体会食材本身细微精妙的鲜美，提振精神，舒活肌肉。”
“您真厉害，我现在迫不及待想吃到下一道菜了。”
厨师先生说的一点不错。
困在狭小的舱房里并不是完全不能运动，但就像困在水族馆里的海豚，以四十千米时速的体质困于方寸之地，不抑郁已经是擅长自我调控的结果，实在很难提起兴致考虑太多。
味觉嗅觉都变得更灵敏也是真的。从真正静默如真空的环境里出来，风吹草动都让她觉得波澜万丈。
“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喜爱，那么，请容许我先失陪，继续去准备下一道菜。”
和大多数西餐厅一样，标准的意大利餐厅也是吃完一道菜，才会为客人端来下一道菜。
这间私人小餐厅只靠一个人包揽所有活计，自然不能等客人吃完一道再去准备下一道菜，托尼欧道歉之后便回到后厨，留两人继续享用前菜。
不想对着空盘子干等，北海用餐叉戳戳最后一块饭团，并没有叉起吃掉，而是端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水，准备寻找话题打发时间。
坐在她对面的嬴政盯着后厨看了一会儿，信手拿起叠放在一边的餐巾拭了拭唇，先一步开了口：
“不愧是第一定律支配的世界，这么快就遇到了能力者。”
听到特殊名词的北海抬头看向他，眼睛里带着好奇：“第一定律？”
“你连第一定律都忘了吗？”
似乎是没料到她的失忆程度如此之深，嬴政眉峰微压，随即无所谓地一哂：“那可真是低效，晚上找人给你补补常识。”
北海……
北海不敢说不。
“第一定律是最早被发现的定律，也是作用最广、应用最多的定律。一言以蔽之，就是有质之物相互吸引。”
“……”
我怀疑你在抄袭牛顿并且我有证据。
“这个世界受第一定律的强支配，最显性的表现就是能力者会自发地被吸引到其他能力者身边，这也是朕能这么快找到你的原因。话虽如此，心血来潮选中的餐厅就能遇到新的能力者，多少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吧。”
这位陛下到底是怎么判断别人是能力者的？
可别是两千年没吃过饭了就觉得人家的能力是“做饭特别好吃”啊……
“等等，您刚才说‘也’，意思是我也是能力者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定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