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柳余香

3、第二章

　　那是在风城近郊的一幢小型别墅，别墅的原主人移民走了，之后一直闲置着，在一个月前被另一家人买走。
　　这笔交易引起附近的居民极大的好奇心。这幢别墅坐落在荒凉的地段，而且在距离别墅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的公墓，这也正是一直没人愿意来光顾的原因。而现在，终于有冤大头肯出钱买下它，也就难怪人人都想瞧瞧发了神经的买家究竟是什么样子。一个月过去之后，他们的好奇心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因为这家人似乎都有早出晚归的习惯，每天晚上会有灯亮起，并且有悦耳的音乐声传出来，表示有人在家，而每到白天，却象是个空房一般，一点人声都没有，这种规律而怪异的作息，再加上至今还没有人近距离地看过他们的事实，使这家人更添了层神秘色彩。
　　而现在，在整个城市陷入沉寂的深夜两点，别墅的灯却还是亮着。
　　一男一女，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正在玩跳棋。
　　“不好玩，你总是让我。”
　　小女孩推开棋盘，嘟着嘴说。她看来只有七八岁年纪，一头火红的卷发，雪白粉嫩的肌肤，碧绿的眼睛瞪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满眼的指责。
　　“我们的小夜需要人让吗？”
　　男人微笑着摇头，齐肩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出波浪的旋律，闪烁着瀑布的璀璨光芒。他看来应该有二十七八岁年纪，湛蓝深邃宛如碧海蓝天的眼眸却透出远远超出表面年龄的睿智与沧桑，即使是在微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冷淡、三分倦意、三分抑郁与一分悲伤。与小女孩一样雪白的脸，是让世人惊叹的美貌。
　　名叫夜的小女孩靠回椅背，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啜了一口里面的红色液体，舔舔唇，才又开口：“现在逸尘也应该得手了吧。”
　　“或许是。”男子微微蹙眉，“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落幕。”
　　“路，你总是这么悲观。”夜摇着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不，不是悲观，而是觉得有人会阻扰我们的计划。”叫做路的男子轻轻阖起眼，眉宇间现出忧色。想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同时朝响声出现的大门处望去，夜叫了出来：“逸尘！”
　　路也同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女，担忧中又多了一抹无奈。
　　看来，他的预感果然没错。

　　第二天早晨，祁单在旅馆里找到了险些害死他的家伙。
　　“你倒是轻松得很啊。”祁单看着一早就神清气爽的东方闻若，抱怨着，“昨天居然派给我那么个差事，让我引开楚雄那帮子人，教我躲了整整一个晚上，差一点就被逮个正着，射成马蜂窝。想害我就直接说一声，何必让我累成那样。”
　　“你的身手，我放心。”东方闻若微笑着坐在餐桌旁享用早餐。
　　祁单毫不客气，抢先把桌面上的三明治吃掉，顺便倒杯牛奶喝，补充了消耗过度的体力之后，才又开口：“你呢，昨晚的收获如何，不要告诉我是白忙一场啊。”
　　“我已经找到她了。”
　　“你找到凶手了？”祁单的双眼立刻亮起来，“那现在在哪儿？”
　　“跑了。”
　　“跑了？！”祁单仿佛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东方闻若的话，只是声调拔高了不止一度，“你找到凶手居然还能让他给跑掉，而且还能说得这么不在意？”
　　“不然如何？跑了就是跑了，不过既然知道她是谁，捉起来也不难。”
　　“这倒也是。”祁单的声音低下去，“那个凶手，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说呢？”
　　“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祁单几乎不能相信。
　　“你们祁家才是真正的驱魔世家，作为祁家继承人，你却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东方闻若斜睨着祁单。要知道，若论起捉鬼血统的话，祁单可比他这个外姓弟子要正宗得多了，可现在居然不相信他老祖宗世代相传的本领，要让祁单的老爸听到，绝对会气得吐血不可。
　　“祁家继承人？”祁单笑着轻哼，“如果老爹可以选择的话，绝对更希望你这个得意弟子是他儿子，而不是我这个没有继承半点祁家能力的徒有虚名的继承人。不过，很奇怪啊，那只鬼居然能从你手里逃走，这恐怕是你第一次失手吧，他有那么大能耐吗？还是……那是个绝色女鬼？”
　　黑夜中那张雪白清丽的容颜清晰地浮现。绝色女鬼？算得上吧。
　　耶？居然没否认？原本是开玩笑的祁单惊讶地张大了眼，象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东方闻若：“我真的说中了？天哪，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居然对女鬼怜香惜玉起来，这绝对是老爸造的冤孽呀！”
　　怜香惜玉？他记起昨夜逸尘也说过同样的词汇。他嘲讽地一笑。
　　这四个字与他划不上等号，不论是对人，还是对鬼。尤其她还是个吸血鬼，他最痛恨的类型！
　　他曾经发誓，即使穷尽一生，也要消灭所有的吸血鬼，这是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也是对“她”许下的承诺。
　　寒风从窗外吹进来，他有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秋日。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在风城的街头行乞，饿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那一天晚上，为了争夺一床破烂棉被，他被另一伙小混混打得重伤昏迷。当时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但是在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
　　一双温柔的手不避污秽地为他擦净了脸上的血迹和泥土，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温柔的眼眸和温柔的笑容。
　　“我死了吗？”他喃喃问着，以为这里是天堂。
　　笑容加深了。“没有，你只是受了外伤，乖乖躺着不要动，休息一个晚上就会好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更带着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关怀，他有些痴了。
　　但他并没有在那里休息到天亮。在体力恢复一些以后，他就悄悄地走了。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当时的他也不清楚，后来才明白，他只是不想在最狼狈的时候面对她。
　　他走时，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莫离，模糊的视线让他连她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只记得她象天使一样的笑容，和洁白皓腕上一朵嫣红的梅花形胎记。
　　之后的日子，一样的困苦，他的心里却多了一抹温柔。不敢去她的家，他自惭形秽，但又抑制不住地想着她，即使站在远处看着她家的方向，也是满足的。
　　然后他遇到了祁单的父亲，被他收做弟子，之后的几年，他拼了命地学习各种知识，咬着牙经历各种磨难，在十八岁时，终于闯出了名声，他回到了风城。
　　但迎接他的，是莫离全家在三年前被害的消息。
　　在出事地点，他第一次发现了吸血鬼的存在。
　　于是，吸血鬼成了他全力追踪的目标，同时，抱着渺茫的希望，在世界各地寻找莫离的踪迹。现在，十年过去了，他终于开始了和吸血鬼面对面的交战，终于可以为莫离报仇。
　　只是为了报仇啊……
　　祁单看着东方闻若，他的神色温柔又痛苦，是从不会表露出来的脆弱。祁单暗暗叹了一声。
　　与东方闻若一同长大，祁单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更何况，这些年来不断地听说着，东方闻若在寻找一个右腕有梅花形胎记的女人，人间鬼界，寻了十年。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沉思，祁单那起手机接通，只听了几句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什么事？”
　　等祁单挂上电话，东方闻若才问。
　　“你要我问的事已经打听出来了，在近期，除了那七个人，没有其他人死亡、失踪或是生什么奇怪的病。”祁单顿了一顿，意料之中地看到东方闻若惊讶的神色，才接下去，“可是，在风城的各个医院，都同样发生了一件事——医院的血库被盗。”
　　“血库？”东方闻若扬起眉，“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近期。原来院方并没有在意，可是后来其中一家医院的一种血型不够用，才发觉血库失窃。然后又去了几家医院，特意调查之下，血库居然都有和存量不符的情况。”
　　“用血库的血？”东方闻若若有所思地缓缓自语。
　　脑海中又浮现出第一次看到逸尘时她痛苦的神情。明明很渴望鲜血的她，却苦苦抑制住渴望，反而用血库里不再新鲜的血液，这不象是自私的吸血鬼所做的事。
　　只是为了报仇……
　　她含泪讲出的话，难道是真的？只为了报仇她才要了那几个人的命吗？
　　情绪反复混杂，于是他站了起来，迎着窗外的风深深吸一口气，再转过身的时候，黑眸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与清明。
　　“走，到医院去看看。”

　　当夜幕降临，逸尘从睡梦中醒来时，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挣扎着坐起来，她看到了正在旁边看书兼加餐的夜。
　　“路呢？”
　　夜抬起头，冲她笑一笑：“你醒啦。”
　　“路呢？”她又问。
　　“去找食物啊。”夜不在意地说，“我们的存粮不够了。”
　　“找食物？路会遇到危险的！”
　　“你是指昨天伤了你的那个人吗？放心，路是绝对不会败给他的。事实上，我怀疑世界上有能制服路的人，除非是……”夜没说下去，美丽的碧绿眼睛闪过一丝恐惧。
　　逸尘知道她说的是谁。
　　“不，那不是他。不过，东方闻若也不是好对付的人。”
　　“东方闻若？”夜惊讶，“是他伤了你？他知道你是……”
　　“他不知道。”逸尘打断了夜的话，脸色古怪。
　　“那么你要怎么做？”夜轻声问，“你被他下了封印，不能再用你的能力，又该怎么去报仇？”
　　而且还有东方闻若的阻拦。
　　逸尘在心里默默补上这么一句。
　　但没有关系。谁阻拦都没有用，必要时，她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她突然翻身站起，整理着衣衫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夜忙叫她。
　　“回家。”那所因为前主人离奇死亡而再没人敢住的房子，早已荒废了。数次经过，没有进去看，只因无法面对过去的记忆。但今天不同。
　　今天是十周年忌日，原以为可以拿着楚雄的脑袋到父母坟前拜祭，现在行动失败了的她，只能回到原来的家里凭吊。

　　“停车！”
　　坐在汽车里直奔医院的东方闻若突然说，驾驶座上的祁单吓了一跳，忙打着方向盘靠近路边，踩上刹车。还没等车子停稳，东方闻若就推开车门跨出去，朝另一个方向疾走。
　　东方闻若一向对自己的眼力相当自负，他不会看错，刚才街角处闪过的人影，正是逸尘！没想到在被下了封印之后她还敢出来，在异能被封印无法使用的时候，她和一般的弱女子毫无区别，即使没有他去捉她，以她的美丽容貌，在深夜孤身行走，就不怕有人对她使坏？
　　是该赞她胆大，还是该骂她卤莽？东方闻若心里泛起莫名的不悦。
　　转个弯，捕捉到她的身影，他脚步加快，迅速超越了她并在她面前站定，不发一言地看着她的反应。
　　她低垂着头一直走，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马上就要撞进他的怀里，才猛然停下。抬起头，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瞬看清楚了他的面容，脸色变成惊愕。
　　他依旧不言不动，冷眼看着她。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按说他应该在第一眼确认了是逸尘的时候就动手结果了她，而现在，他已经站在她的身前，她根本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却仍是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反而只是想知道她在见到他的时候会有什么表情。
　　毕竟这里是闹市区，这么多人的地方，不好动手吧。
　　他这样替自己找理由。
　　逸尘愣愣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突然大声叫起来。
　　“啊——”
　　她的叫声惊天动地，立刻吸引了整条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东方闻若怔了一下，看着她转身要跑，直觉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冰冷坚硬的感觉，才知道中了她的金蝉脱壳之计，他只抓到她腕间戴的带状银色手链。
　　等他再想捉她时，她已经跑离了十几步远，他要跟上，身前却突然拦了两名警察。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警察问，而旁边的人也都纷纷拥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气愤。很明显的，逸尘娇弱的容貌和刚才被惊吓的表情勾起了所有人的同情。
　　被人群这么一拦，逸尘跑得更远，在街拐角的地方回过头来，冲他眨了下眼睛，满脸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第二次交手，依然是她得胜，因为他犯了与上一次同样的毛病。
　　不过，心里还是没有后悔的感觉，直到祁单过来帮他解了围，直到他们又重新坐上车，他心里想的，还是她最后那个得意洋洋的表情。那般活泼的神色，竟为她苍白的脸添了一抹生气，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刚才那女孩是谁啊？”祁单边开车边问。晚到了一步，只见到那个白衣女孩的背影。从不注意女人的东方闻若竟会差一点被当成色狼看待，他想想都好笑。
　　东方闻若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银色手链，心突地一跳。那条手链上精美的雕纹，竟是梅花的图案！

　　深夜里，医院的血库外，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轻如狸猫，快如闪电，瞬间闪进了库房门里。很快再出来时，黑影的手中已经提了一个包。黑影飞快地移动着身体，朝医院门外走去。
　　黑影的动作突然停止。
　　医院门前宽阔的广场上，站着另一个人，手中黑亮的枪口正对准目标。
　　“东方闻若？”黑影先开了口，声音低沉柔和。风起，金色的长发飘逸而起，映着银白的月光，激荡出美丽而眩惑的光泽。“难怪我找了几家医院都进不去血库，看来你是已经布置好了在这里等我的了？”
　　东方闻若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问：“你们一共有几个？”
　　“几个？”黑影重复，仿佛不解他的问题，但东方闻若却从其中包含的笑意中察觉出对方只是想耍着他玩。
　　脸色一沉：“除了你和逸尘，还有别的同类吗？”
　　“同类？”黑影似乎笑了，“你是这样称呼我们的吗？”
　　东方闻若眼中射出凛冽的寒光。这是他发怒的预兆。没有必要再多问什么，因为看得出对方是不会回答的。不如索性先解决了这一个，再找其他。
　　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黑影以更快的速度远离，扑的一声，子弹在地上打穿了一个孔，溅出尘土飞扬。
　　“为什么要对付我？”黑影并不急着逃离，反而站在远远的地方发问。
　　“因为你是吸血鬼。”东方闻若淡淡地回答，对于第一枚子弹的落空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极限速度。
　　黑影已经完全站在路灯的光芒笼罩下，淡黄的光晕把那张美丽的容颜清晰地勾勒出来。湛蓝的眼睛微笑着。“吸血鬼这种称呼不好听，我宁可你叫我路。这是我的名字。”
　　东方闻若走近他，枪口再度对准路。但这次路却没有避开的意思，只是用着迷人的笑容看着他。“你不会伤害我。”
　　东方闻若因对方肯定的语气而扬起眉：“何以见得？”
　　“因为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否则逸尘昨晚也不会活着回来了。”路依旧微笑，神态自若，对已经抵在脑袋上的枪浑不在意，“也因为如果你杀了我，就再也得不到你想知道的那条消息了。”
　　“什么消息？”
　　“你寻找了十年的消息，不想知道吗？”
　　枪口突然颤动，然后放下。
　　“你知道？”
　　隐身在黑暗中，才能说出话。声音冰冷依旧。但——
　　不同啊！
　　在人间生活了太多年，早已看穿了东方闻若冰冷面具之下真正心思的路默默叹息着。
　　他看到了一个被冰封的心在瞬间融化，流淌出的，是酸涩的温柔。
　　“不，我不知道。”路回答，看着东方闻若双眉拧起，握枪的手倏地紧缩。
　　“你耍我？”声音中隐隐带着火气。
　　“怎么敢？”路面上的表情可没有不敢的样子，从容说道，“不过有人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谁？”东方闻若问着，脑中不自觉地泛起逸尘的面容。
　　“一条消息换一条命，怎样？”路不紧不慢地讨价还价。
　　“好，你说出来，我放你走。”东方闻若收回抵在路额头上的枪口。
　　路点头：“如果你要找一个手腕上有梅花胎记的女人，就问逸尘吧。”
　　“逸尘？”想起逸尘腕间有梅花形雕刻的银色手链，一个念头倏然升起，“逸尘和她有什么关系，或者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纵然有些匪夷所思，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他发觉自己的心突然激动起来。
　　路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道：“一条消息换一条命，我已经把消息告诉你，剩下的答案由你自己寻找。”说完毫不防备地从东方闻若身边走过。
　　东方闻若没有阻拦，只是沉思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悄悄地握紧。

　　地下酒吧，肮脏纷乱的环境，乐器与人声交织而成的嘈杂，烟雾缭绕中群魔乱舞的人们，充满了刺激、堕落和糜烂的氛围。这是最适合寻找猎物的地方。
　　逸尘挽着身边高壮的大个子男人，走进酒吧的大门，美眸扫过，看到了角落的目标，轻启唇齿微笑。
　　路带回来的消息可真的很有意思，楚雄为了捉住杀了他手下和他作对的人，竟真的开始考虑吸血鬼的可能性，还用重金聘请了人来捉鬼。
　　可惜啊——
　　逸尘含笑看着角落里坐着的男人，干干瘦瘦，仿佛营养不良的模样，也能捉鬼？楚雄想的是不错，可是找的人却大错特错了，象这种档次的家伙，或许捉个小鬼骗吃骗喝还可以，要对付她，还差得远呢。今天就好好教训他一下，也间接给楚雄来个下马威。
　　找个借口支开身旁的男伴，逸尘向目标走去。
　　“一个人吗？”
　　听到天籁般的柔媚声音，男人抬起头，在见到面前那张含着盈盈笑意宛如出水芙蓉的娇颜时，刹时瞪大了眼睛，呆傻地再也移动不了视线。
　　“我可以坐这里吗？”逸尘媚笑着，不等他回答，也相信暂时没有还魂的他回答不了，径自坐下来，若有若无地靠近他，“第一次到这里来？”
　　突如其来的艳遇还让男人神魂飘飘然，只是笑呵呵地直觉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一个人呢，不带女伴来不觉得孤单吗？”逸尘用眼神挑勾着他，“或者是瞒着女朋友出来猎艳的，是吗？唉，就知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花心的。”
　　“我……我还没有女朋友。”男人结结巴巴地说，并且努力在美人面前树立自己端正形象，“再说我来这里可是工作。”
　　“工作？骗小孩子啊，又不是服务生，你有什么工作在这里做？”逸尘满脸的不相信。
　　“谁说没有！”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男人索性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有没有听说这些天的吸血鬼杀人事件？”
　　“有啊，好吓人呢。”美人脸上露出惊怕的神情，足以勾起男人心里泛滥的保护欲。
　　“不用怕，我就是专门来捉凶手的。”男人挺起胸膛。
　　“啊，真的吗，太好了，我看得没错，你真的很英勇耶！”逸尘赞叹着，“可是你要怎么捉呢？”
　　被夸赞得心荡神驰的男人更加志得意满地宣布自己的作战计划：“吸血鬼嘛，好对付得很，他们最常猎食的地方就是酒吧了，所以我才会在这儿等着，只要他一进来，凭我的本事一眼就能辨认得出来，单手就能把他给制服，然后等天亮的时候放在太阳下给他做一下日光浴，哈哈，包他魂飞魄散！”
　　“哇，真的很厉害呢。”明媚的大眼中充满了崇拜的色彩，只有微勾的唇角泄露了少许的嘲讽，眼光瞟向一边，看到原先的大个子男伴已经发现了她并走过来，忙站起身，“对不起呢，我要走了。”
　　“等等……”男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却见佳人要离开，忙伸手拉住逸尘的手臂挽留。耳边却传来满是火气的吼声。
　　“放开你的手！”
　　象被铁钳夹住一般的疼痛从伸出去的手上直传进心里，差一点惨叫出声的男人的目光顺着包住自己手掌的铁拳向上看去，一个铁塔一样的壮汉正横眉怒目地瞪着他，另一只手臂环住美女的腰。
　　原来美人已经名花有主了，而且这个主还是一般人惹不起的。男人暗叹自己倒霉。
　　“不要这样，我们快走。”一边的逸尘急忙扳开男伴的手，匆匆拉着他离开。
　　“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那家伙，竟敢跟我抢女人！”
　　“我是为你好啊。”逸尘满脸的委屈，“你不知道，他刚才说他单手就能把你给制服呢，我好怕你有什么意外……”
　　“单手把我制服？”男性自尊不容挑战，铁塔般的男人立刻怒吼起来，转回身砰的一声揍向无辜者的面门……
　　酒吧中一片混乱，而引起混乱的罪魁祸首却静静地闪到一边，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为她而大打出手的两个人。
　　但她的安静也没有持续多久，一只手从旁边探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心里一惊，逸尘转身看去，昏暗的灯光下赫然是一张熟悉的俊逸面孔。
　　东方闻若！

　　冷眼旁观了大半天，看着那个在她随意的几句挑拨之下就被揍个半死的男人，东方闻若第一次了解到逸尘的本领。
　　不需要超能力，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笑上一笑、娇嗔一番就能够结果了对自己不利的人，她，还真是深谙借刀杀人的诀窍。
　　“是自愿跟我走还是要我抗着你走？”东方闻若挑挑眉问。
　　耸耸肩，逸尘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法反抗，颇识时务地悄悄跟着他走出酒吧的大门，扔下那些因她而乱成一团的人。
　　清凉的秋风拂过面颊，酒吧之外的世界分外静谧，逸尘的心情为之一爽，默默地随着东方闻若走过几个路口，来到街心公园，她才坐在石制长椅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闻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不怕我？”
　　“怕你？怕你什么，收了我吗？”逸尘撇撇嘴笑了，“如果你要收了我，早就会动手了，现在我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再说……”她看了他一眼，“你身上没有杀气。所以你找我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
　　“聪明！”他赞赏地笑道，也坐下来，就在她身边。
　　逸尘意外地看着他的动作。虽说只见过几次面，却听人说得多了，这个男人，向来无情无感，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笑，并且有严重的洁癖，从不让人靠近自身一尺之内，怎么现在他不仅笑了，而且竟然主动坐在她身边？虽说添了笑容的他更显俊朗，但……诡异，他的举动真的很诡异！
　　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东方闻若的目光降至她的右腕上，那里又戴了一条银色手链，与现在放在他口袋里的那一条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戴手链？”
　　因他没头没脑的问题而怔了一下，逸尘仍是回答：“好看啊，女孩子都要有一些装饰品嘛。”
　　“只是单纯的装饰品？”
　　“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逸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一个不起眼的手链上大做文章。
　　“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东方闻若低声说，同时一双黑眸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个手腕上有梅花形胎记的女人。”
　　“然后呢？”逸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但那一瞬间的波动仍是没逃出他的眼睛。
　　“然后我听人说，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而那个知道她下落的人，就是你。”
　　“是路告诉你的？”吃了一惊的她很快想通了原委。
　　“是他。”
　　“所以你就来找我问她的消息？”逸尘镇定下来，笑问。
　　东方闻若没有回答，目光又落在她的腕上。
　　“你不会是以为我就是你找的人吧？”他总是看着她的手腕，猜也猜得出他在想些什么。“我不是她。”她声明。
　　他挑一挑眉，仍不说话。
　　“真的不是。”她解开手链，把手腕伸到他的眼下。他的眼光沉了下去。
　　皓腕洁白无暇。
　　不是她？原本已经有了九成的肯定，却在这一刻完全推翻。如果不是这一种可能，那么就该是另外一种了。他的手倏地握紧她的手腕。
　　“那么，她们一家人是你杀的了？”在莫家出事的地方的吸血鬼的痕迹，是逸尘留下的吗？万般不愿朝这一方面猜想，在推翻了逸尘就是莫离的假设之后，却不能不朝这个方向考虑了。如果是真的……
　　突然感觉到东方闻若的身上辐射出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多出几倍的杀气，逸尘只觉得寒气迅速游走全身。“才不是呢，她又没有死！”
　　“什么？”杀气消失于无形。
　　“她没有死呢，我怎么杀她？”逸尘笑看他倏然呆怔的面孔，分不清楚那面孔上流露的感情哪一样更多一些，是意外，是激动，还是狂喜？“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她？”
　　东方闻若不答她的问题，反问：“她在哪里？”
　　“想知道消息，总要付点酬劳吧。”逸尘早看出了他的急迫，决定好好利用这个筹码敲他一笔，这恐怕就是路的用意吧。
　　东方闻若皱起眉。怎么这群人都会用这一招，路拿消息换他的命，现在逸尘也是这样和他讨价还价。“你有什么条件？”
　　“好说。”深知握到了对方的弱点，逸尘从容自若地慢慢开价，“第一，不能伤害我们三个。”
　　“你们三个？”除了逸尘和路之外，他们还有同伴？
　　“嗯，还有一个小夜，你可能会碰到的。”逸尘解释。“第二，把我身上的封印解开。”
　　“可以。”
　　“第三，不能阻止我报仇。”
　　“我答应。”
　　“第四，她的消息必须等我报完仇以后再告诉你。”
　　“这是否表示我必须负责你报仇之前的人身安全？”想得可真美啊。
　　逸尘挑眉，默认。
　　他沉吟半晌：“好，我答应，相信你也不敢反悔。”
　　“成交！”逸尘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