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移》蛋挞鲨

9、夸奖

　　谢尤觉得试镜之后的崔玟有些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毕竟这小孩有些疯疯癫癫的。

　　她向来是一个对外物不太关注的人，但天生的敏感又很容易感受到细枝末节的变化。
　　前几天拿到姜望做顺水人情的剧本邀约，她就直接给了崔玟一份。
　　ip改编的剧，虽然给的剧本只是片段，小说倒是都能看到。

　　陪崔玟梳理觉得的时候她就发现对方性格抓得很好。
　　她有认真看过，认真分析过。

　　这个认知让从谢尤有些欣慰，毕竟崔玟之前嚷嚷着的全都是恨不得一炮而红，走非正常渠道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谢尤给她求来的机会也不算是正常渠道。

　　基于这一点对崔玟的观察反馈，接下来的时间崔玟明显发现谢尤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这让她觉得不太适应。

　　每天还是有人来家里做饭，只不过有一天做饭阿姨没来，正好又下大雨，外卖也迟迟没送到。
　　崔玟窝在沙发玩手机，看谢尤没有半点饿的意思，最后想站起来自己去做个饭。

　　谢尤还抱着她的电脑工作，也发现了崔玟时不时的一眼，看她站起来，“你很饿？冰箱里还有……”
　　“速冻饺子速冻包子速冻馄饨烧卖是不是？”
　　崔玟噼里啪啦地接了下去。

　　谢尤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崔玟翻了个白眼，“你那火柴人身板就是吃这种玩意吃成这样的？”

　　这话太有攻击性，谢尤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去做吧，我看这天跟漏了似的下暴雨，送外卖的骑车也不好骑。”

　　“你会做饭？”
　　谢尤问。

　　崔玟：“难道你会？”
　　这都快半个月了，她对谢尤生活方面的状态了解得差不多。
　　这人削个水果活像削木头，配上那副认真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出一件什么惊世大作，结果最后成品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买了个削水果神器，放在水果上往下一按就是了，崔玟用的时候正常无比，到了谢尤，就说汁水横流，桌上黏糊糊的果汁，堪比榨汁机功效。
　　虽然有专门的保洁，但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崔玟实在是看不下去，最后她擦了桌子，顺带再给生活残障的某人削了一个。
　　皮都不断的那种。

　　谢尤：“不错。”
　　崔玟：“是你手残。”

　　谢尤也随便她讲。
　　这个时候也耿直地摇头，“煮泡面我可以。”

　　“是个人都可以。”
　　崔玟回她，一边走到厨房开冰箱找食材去了。

　　夏天暴雨如注，谢尤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里的新电影安排，工作群里是密密麻麻的交流。
　　从窗外看去，整座城市都被大雨笼罩，偶尔一道闪电劈开阴云的天际，轰隆一声。
　　谢尤穿着居家的衣服，盘腿坐着，戴着一副细玳瑁色边框的眼镜。
　　厨房里崔玟的切菜声，小姑娘穿着背心，下半身就一条宽大无比的五分裤，露出的小腿线条美好，拖鞋是她自己再买的，码数正好。

　　谢尤突然觉得好安静。
　　她二十岁设想的未来就是孤身一人，却没想到多年后会有这么一个时候。
　　旧友的妹妹和她同居一室，可以以这样一个氛围相处。

　　崔玟的厨艺很好，一顿饭做完不到一小时。
　　三菜一汤，电饭锅里饭还没好，她拿着锅铲走向谢尤，喂了一声——
　　“吃饭了。”

　　谢尤的眼镜滑下，她自然地往上一托。
　　度数估计不高，一百都没有，抬眼看来的时候笑得浅浅，“好。”

　　崔玟嗤了一声，“我要是到你这个岁数还不能让自己吃饱饭我真是要疯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谢尤她自己当然能吃饱饭，只不过浅层来理解，谢尤估计也不会饿死。

　　“饭还有一分钟，菜都做好了。”
　　崔玟转身，一边解她围裙，但系得有些死，拿着锅铲一只手并不好解。
　　她正打算放下锅铲，谢尤的手就伸了过来。

　　和她的手指撞在一起，温热的触感激起了崔玟浑身的鸡皮疙瘩，像是从脚底板一个激灵窜到了脑袋顶，正准备拍掉谢尤的手，却被人挥开，一句别乱动从身后传过来。
　　搞得好像她很厉害一样。

　　解个结谢尤倒是没问题，解开之后顺带把围裙放到了一边，坐过去吃饭了。
　　谢尤冰箱里的菜还挺多的，崔玟喜欢吃酸辣土豆丝，小时候她总嫌崔玥炒得不够辣，自己都要加好大一勺，后来自己做，反而要顾忌家人的口味。

　　但谢尤不算她的家人，她懒得管。
　　土豆丝和青椒里还有剁碎的红辣椒，谢尤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地皱起眉，被一边崔玟看到，哼了一声，“你不吃我自己吃。”

　　谢尤：“你真厉害。”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崔玟，眼镜还没摘，那浅色的瞳仁颇有凝望的意味，但口气太实在是太正经，而且有些过头，听上去又不像个好话了。

　　崔玟：“你骂我？”
　　她其实隐隐能发现谢尤这方面的特点，不像是第一次见面那种假笑堆满脸，连细纹都充斥着我很和善的味道，反而是卸去了这种刻板温柔的笑，一张脸全靠眼神传递感情。
　　得亏现在她俩站得近，不然崔玟还发现不了。

　　但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这么这么了解谢尤。
　　有点超标了，而且怎么大有些帮她开脱的意味。
　　她不想接受，最后顺嘴地这么说。

　　“我在夸你。”
　　谢尤说。

　　她还是看着崔玟，“小狗很厉害。”
　　谢尤的长相不是很好形容，一般人看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她的气质，就像她和崔玟站在一块。
　　崔玟皮囊的好看就体现出来来。

　　谢尤有些锐利，偏偏身上堆着不少成年人积累已久尘埃和不得不妥协的懦弱。
　　以至于积重甚久，变成了一种对外刻板的温柔。
　　假就假在大家都是假，反倒衬得她的假非常周到了。

　　她还是在崔玟身上看出了点崔玥的影子，即便是异母姐妹，也有那么一二分相像。
　　崔玥那通电话里也提过这个小名，后来谢尤听她们奶奶提过。
　　现在她自己也情不自禁。

　　反倒崔玟快疯了。
　　如果她是真的是一只小狗，可能毛都要炸。
　　这个小名其实不是很正常，但对她来说象征着一种有范围的亲密，并不是谁都可以，也不是血缘支配就可以。

　　她正想发作，正好电饭锅嘀的一声撞开了她如潮的情绪，她不了了之，只能自暴自弃地走过去盛饭。
　　热腾的饭菜让谢尤在这样一个暴雨的天气里心情很好。
　　但崔玟不说话。
　　她也就不说了。

　　沉默的饭桌，头顶的暖灯打下的光给她们彼此都描了一层温暖的轮廓。
　　一顿饭还没吃完，谢尤的手机就响了。

　　谢尤走到沙发那边接电话，崔玟咬着糖醋排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醋放多了。
　　“崔玟！”

　　谢尤突然喊了她一声。
　　“干嘛啊！”
　　崔玟筷子一歪，排骨掉在了桌上。

　　“恭喜你，试镜过了。”
　　谢尤握着手机，冲她笑。

　　一块排骨掉到了碗里。
　　崔玟强装镇定，“大惊小怪，那不是当然的。”

　　谢尤：“具体的安排会发到你邮箱，等会看看，这个比较急，明天你就可以准准备去片场了。”
　　崔玟：“这也太快了……”

　　她没看谢尤一眼。
　　就刚才谢尤一笑，一反平常的皮笑肉不笑，扯出了点人情味，一时间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因为是崔玟的第一部戏，谢尤还是很用心。
　　她陪着崔玟去片场，崔玟现在算半个艺人，没经纪公司，不少东西要沟通都是直接找本人。
　　谢尤怕崔玟应付不来，几乎全程跟在崔玟身边。

　　这部古装剧从发布影视化开始就备受关注，男女主在选角方面就费了不少功夫。
　　这部剧还是姜望在拍那部让他拿了影帝的电影同一个时期签的，只不过迟迟不开机，一拖就两年多，他的身价水涨船高，倒也没再要求加片酬，这么以来，话语权倒是更大了。
　　导演也很喜欢这样的合作者。

　　崔玟进组的头一天新鲜的很，以为马上就可以轮到她。
　　没想到等到天快黑了还没到。
　　谢尤倒是没这么急，“很正，分好几个拍摄组，你的角色戏份不手很多，今天的还是夜戏，不会那么靠前的。”
　　而且好多场也没和主角的对手戏。

　　“不是说很急吗？”
　　崔玟拿着一个小电扇对着自己的脸吹。
　　造型倒是做好了，前朝公主，行头都很华贵，假睫毛也很自然。
　　风吹得她发丝飞扬的，谢尤顺手给她别了回去。

　　“很急也分特别急和不是特别急的。”
　　她看上去很镇定，看着来往的工作人员。

　　好不容易等到崔玟了，谢尤拍了拍她的肩，“别紧张。”
　　这组是副导演在跟，崔玟头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阵仗，其实是有些慌。
　　但她脸皮厚，表面倒是看不出来。

　　谢尤就站在一边看着，搭建的场景非常恢弘，非常符合小说里形容的前朝奢靡。
　　也没几个镜头，倒是很快就过了。

　　一边有人问谢尤：“你是她的经纪人么？”
　　谢尤摇头。
　　这个角色其实挺受关注，一开始也猜测了不少女星，没想到最后拿下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不少人都猜有什么背景。

　　“那你是……”
　　“家属。”

　　谢尤笑得很客气，说完的时候看了一眼正走过来那个穿古装的姑娘，一瞬间冒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不过一闪而过。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觉得这样想太不礼貌了。

　　她不过是崔玟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等她再长大一些，想要的东西都能差不多拥有，也就是她完成托付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谢尤！”
　　崔玟拍完就往谢尤这边跑，裙摆太长，还绊了她一脚。
　　谢尤伸出手托住她，结果正好把人抱在怀里。

　　崔玟被对方身上冷香扑了一鼻子，不知道为什么鼻头一酸。
　　最后吸了吸鼻子，咳了一声，小声说：“也不是很难嘛。”

　　谢尤嗯了一声，“你当然可以。”
　　“饿了吗，去卸妆换了衣服带你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