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移》蛋挞鲨

16、目光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她拿到那个古装剧的角色是因为谢尤，进入这个圈子是因为谢尤，签约一诃也是谢尤，甚至考上这个大学的表演系也是因为谢尤。
　　谢尤谢尤谢尤。
　　从知道崔玥喜欢的人叫谢尤开始，她的世界铺天盖地都是这两个字。

　　哪怕一开始恶狠狠地说要报复谢尤，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行动力都一减再减。
　　到现在都变成能拖就拖，敷衍自己说还有时间。

　　“不愿意吗？”
　　谢尤的手交握捧着杯子，目光让崔玟有些招架不住。

　　反倒是一边的陈灵韶觉得费劲，“你们两个说话怎么客客气气的，原来崔玟你是谢尤朋友的妹妹啊。”
　　她私底下话很多，又补了句：“朋友，我认识吗？”

　　谢尤笑了笑：“我高中同学。”
　　陈灵韶哦了一声，“那我是不认识。”

　　“愿意。”
　　崔玟觉得那块糖醋酸倒了她的腮帮子，紧接着酸倒了五脏肺腑。

　　“这么好机会，拒绝是傻子。”
　　她嘀咕了一句。

　　谢尤老早习惯了崔玟这种小嘀咕，根本没当回事，反倒是一边的陈灵韶附和着是啊是啊，谢尤多抢手啊。
　　吃到一半的时候谢尤去了躺洗手间，崔玟趁机问陈灵韶，“你跟谢尤很熟吗？”

　　陈总的耳环大得有些过分，转头的时候崔玟都怕打在脸上。
　　“你觉得我跟她熟吗？”

　　“不熟。”
　　崔玟答得很干脆。

　　陈灵韶觉得这丫头讲话太直，以后得改改。
　　私底下还行，公众场合还得稍微委婉点。

　　“那不就得了。”
　　但现在是私下场合，她也没个老板的架子。

　　“嘁。”
　　崔玟喝了一口橙汁。

　　“你姐也是航一的啊？”
　　陈灵韶问。

　　“是啊。”
　　“就个子不高，人文文气气的那个是吗？”
　　陈灵韶从记忆里扒出个模糊的影子，谢尤和她后面也没什么交集，顶多是那种聚会里碰个面。
　　但后来谢尤也不常去了，有次她在游戏厅碰见对方，旁边跟着的就是个个头有点小的女孩。
　　航一是公立高中，其实他们这帮人几乎都在私立学校上的，谢尤成绩也不差，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抽风似的要去上个普高。

　　这点从记忆里挑出来的片段让陈灵韶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了崔玟一眼。
　　崔玟眨眨眼，“你认识我姐？”

　　陈灵韶：“不认识。”
　　不过她记得和谢尤一起的是两个人。
　　还有一个她记得和谢尤差不多高的，也是个女孩。

　　谢尤去洗手间半天没回来，橙汁喝完了，崔玟去外面拿顺便去看看谢尤。
　　陈灵韶：“人家去洗手间多久你都要管。”

　　结果门刚推开，就看到谢尤进来。
　　崔玟差点撞进谢尤怀里。

　　被谢尤扶了一下。
　　陈灵韶在里头哟了一声，“脸色怎么这么差？吃坏肚子了？”
　　谢尤：“换个地方吧。”

　　陈灵韶啊了一声，连崔玟都忘了把谢尤扶住她肩的手推开。
　　“有不想看到的人。”

　　她的口气认真又固执，偏偏脸上带着厌烦，和平日没什么波澜或者总一张笑脸的面孔相比实在让人觉得稀奇。
　　“那就换吧。”

　　陈灵韶大致猜到了谢尤说的是谁。
　　她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来去结账了。

　　谢尤先带着崔玟下楼。
　　崔玟被谢尤揽着肩，抬眼看着对方紧抿着的嘴唇，她很想知道是谁，这个时候又开不了口。

　　这个餐厅在二十一层，两个电梯都还在最底层，上来还需要点时间。
　　崔玟甚至能感觉到谢尤按住她肩膀的力道有些重。
　　谢尤今天没穿高跟鞋，崔玟的鞋还带点增高，勉勉强强可以和谢尤比一比身高。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谢尤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又飘了过来，考完试之后她跟袁情雨在商场里闻了一下，也没找到谢尤的同款香水。

　　电梯停在十九层。
　　她们伸手有人喊了声姐。

　　崔玟好奇地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正朝她们走过来。
　　头发很短，显得很精神，那双眼睛也是狭长上挑的，是他那种俊朗不太清正，倒是有那么几分风流了。

　　他又喊了一声。
　　崔玟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谢尤。

　　可谢尤充耳不闻。
　　电梯停在二十层。
　　还要上去。

　　“这不是谢锦么，”陈灵韶结完账过来，她外套搭在肩上，冲男人身后的箫友珊点了点头，“这么巧啊。”
　　谢锦和谢尤只有一双眼睛像，他看着更加和煦，明明也不小了，硬是有一股被宠大的不谙世事。
　　陈灵韶虽然是独生女，但家里宠归宠，严格都是很严格的。

　　谢锦就是那种吃糖长大的，没吃过半点苦，以至于这个年纪了还没能力接管公司。
　　“灵韶姐。”
　　谢锦客气倒是挺客气的，他也认识陈灵韶，嘴还挺甜。

　　电梯开了，里面涌出来一堆的人。
　　谢尤就要进去，被崔玟拉住，“这是要上去的。”

　　“姐。”
　　谢锦又走了上来，看着谢尤，“回家看看爸妈吧。”
　　谢尤的目光终于移到了谢锦脸上，连平常那副应付别人的假笑都懒得挂上，冷得让一边的崔玟觉得陌生。

　　“不去。”
　　她掀了掀眼皮看了看跟在谢锦身后的箫友珊，“上次我和她说过了。”

　　箫友珊肯定把遇见谢尤的事和谢锦说了。
　　谢尤觉得c市挺小的，这都能遇见。

　　陈灵韶啧了一声，这种家务事冲突的场面她看着都尴尬。
　　但又插不进去，索性在一边按电梯，心想这饭也不用吃了，等会直接健身去好了。

　　“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怪爸妈，爸知道你回来，每天都……”
　　谢尤打断他，“我哪里敢怪。”
　　她还笑了一声。

　　这声笑实在是有些阴冷，让一边的崔玟都觉得起了鸡皮疙瘩。
　　她觉得谢尤真的有太多面了。

　　谢锦还急上了。
　　这时候电梯下来，谢尤迅速拉着崔玟进去，一边伸手按关门的按钮。
　　陈灵韶一边喊着还有我呢挤进去，眼看着电梯门要关上，谢锦还是不肯罢休，冲谢尤喊——
　　“当年爸妈不是故意……”

　　下来的电梯人也很多，不过不是很挤。
　　崔玟靠这边站，谢尤拉着她的手还没松开。
　　估计她自己都忘了。

　　崔玟觉得谢尤有些生气，但别人生气都是燥热的，谢尤像是越来越冷。
　　陈灵韶也知趣地不讲话。

　　“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出了电梯，陈灵韶这么说。

　　“谢了。”
　　谢尤坐到了后座，她注意到崔玟的视线，“你看了我一路了。”

　　崔玟收回眼神，别过脸，“你难道还收钱吗？”
　　“那我看你一路试试？”

　　“那她的确要练练。”
　　陈灵韶接了一句。

　　路上崔玟都在刷微博，正巧那边剧组的片花出来了，还圈了她。
　　她没点开内容，反而率先看了下评论。

　　全是姜望的粉丝，刷得那是一个海枯石烂。
　　按时间看才能看出点别的。
　　关于她的评论特少，但没之前骂得那么狠了，毕竟那套海报崔玟也觉得拍得不是很好看。

　　正巧戴雨发信息给她，让她转发别乱讲话。
　　还给了个模版，实在是官方得毫无崔玟特色。
　　但崔玟还是照做了。

　　她那个微博之前被黑得天崩地裂，现在热度过去，依旧还有勤勤恳恳地骂她。
　　也有很多大学同学要和她互关。
　　估计也是看出了崔玟不太折腾这些，后来也不圈她了。

　　但崔玟的军训中照片也流了不少出来。
　　她其实很耐得住镜头，有几张路拍她自己都觉得惊为天人，不过这么形容有极强的自恋意味，最后也就是默默存在手机里臭美一下。
　　陈灵韶的手机消息吵得都快连成一片，等红灯的时候她也看了。

　　对崔玟说：“片花出来好像有点反转了啊，现在被逮着骂的反而是女三了。”
　　崔玟：“我十秒都没呢。”
　　陈灵韶笑了一声，“试试水而已这个角色，给你炒炒知名度可以了，简直一炮而红，虽然是黑的。”
　　她的调侃崔玟应付地笑了笑，“管他呢，反正都拍完了。”
　　“这个心态好！”陈灵韶点头，“好好保持，要想红，这种心态必须有。”

　　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谢尤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下车的时候对陈灵韶道了声谢，被对方拍了拍肩，“尤哥，你家的事儿我不清楚就不多问了啊，但你也别太在乎，反正老谢家还有谢锦，你想做什么，放开点，我还想和你搞完关系弄弄产业链呢。”
　　她真假掺半的玩笑让谢尤感受到了一点安慰。
　　“知道了。”

　　崔玟其实特别好奇。
　　但谢尤那句“我们之间还么好到可以讨论我的私生活”让她耿耿于怀，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谢尤就是个闷葫芦，根本不会主动提。
　　崔玟那点郁闷无处发挥，变成了撸猫，捏着猫爪的肉垫玩了又玩。
　　最后小猫不堪其辱，悲愤地喵了一声，去找谢尤了。

　　谢尤换了身睡衣出来就碰上小猫撒娇，抱起来问了句怎么了，安抚的动作都温柔无比。
　　坐在沙发上的崔玟捧着手机，哼了一声，“觉得我欺负它呗，找你告状。”

　　谢尤坐下，“你不成天欺负它。”
　　崔玟：“我哪有。”

　　谢尤没理她，她在玩手机。
　　崔玟凑过去，发现谢尤刚点开她那个片花。
　　一种被观摩的羞耻感突然漫上来，她有点想逃避，于是转身要上阁楼。

　　被谢尤叫了回来，“不错啊，挺有感觉的。”
　　崔玟仰着头，“那倒是。”
　　“都有后援会了。”
　　谢尤笑出了声，她的甜嗓笑起来还带点奇异的清朗，使得崔玟心头一痒，最后喉咙滚出一句当然。

　　其实骂她的人还很多，主要还是那点主播的事。
　　活像是污点一样。
　　谢尤也知道，因为这个她还特地再注册了一个号，这会又在跟人争辩。

　　虽然她不太喜欢崔玟那个样子。
　　但那也崔玟性情的一个展现，她的表演欲很强，那个时候也为了崔玥的病才开的打赏。
　　这个是谢尤亲自去处理解约的事的时候那个老板说的。
　　小老板也算一个小开，就是闹着玩的，还有点悲悯心态。
　　“小姑娘其实挺傲的。”

　　姐妹俩感情真好。
　　后来崔玥在三个人聚会的时候也会冒出“我妹妹”这样的句式，一边的谢尤一就会觉得地位不保，唉声叹气好一会，然后对默不作声的谢尤说，“二尤，你是不是觉得小玥有了妹妹就冷落我了？”
　　彼时她们还没像现在这样生死两隔。

　　谢尤不知道谢尤一有没有见过崔玟。
　　但时间的流速实在太快，吞没了她记忆中那两个特别的人。
　　她俩倒是都去了天上，独留她一个人还要经历一波三折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