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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   她仰着脸,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回抱他,却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说,“姐夫…………姐夫……我累了。”

      他放开怀抱,冷风一阵阵涌来,挑起她瀑布似的墨色长发,他将她额上乱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便闭上眼,小心翼翼地亲吻她微蹙的眉心,“小墨,我与她,这个月二十二结婚。”
      恭喜的话还未说出口,笑容已被夜风吹散,“算是…………生日礼物?”
      他笑,清亮的眼浮着丝丝缕缕的红,“你说不要,我便不结,这些年从阮家得到的,分文不取,从此,隋毅没有小墨,也没有明漪,隋毅只是一无所有的混蛋。而明漪,她亦尝到背叛的滋味,沈先生定然是彻底失望。小墨,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她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捶他的胸膛,“隋毅,你疯了吗?我不会回去的,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抚她的背,温柔如水,“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帮你惩罚我自己。”

      “小墨,对不起。你最难的日子,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受许多苦,对不起。小墨,再多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小墨,只要你点头,所有的责难,所有的质疑都由我来担,好不好?”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再捂不热这双手。

      深呼吸,她需要调整心绪。稍稍低垂着下颚,些许无奈,些许疼痛,原来爱情这样伤。她避开他的眼,“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婚礼那天我回去观礼的。”
      她冒着朦朦的雨,与他擦肩而过。画面盈满诀别时的痛与血,却连带着某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报仇不过是生者的欲望。隋毅,你不欠我。我想过了,其实一切苦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太任性。”

      她走得很快,依旧低头看着路灯剪影,将自己陷入朦胧凄艾的冬夜里。
      他擎着伞,站在原地看她,看她一步步走远。黑色大伞遮住了大半张脸,夜色缱绻,冬雨绵绵,他像被定在画中,隐匿成画布上单薄的影。
      他已经得到惩罚。他的惩罚是她的冷漠决然。

      原来旧欢如豆腐,倒地难再拾。

      身后是孟三川的车,他开三十迈,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今夜心思繁乱,她理会不清,不敢停,不敢回头相见。
      她累了,手机在衣兜里震动,犹豫,最终仍是接通。她承认,她想念他——的低沉声线。
      “阮惜墨,你到底要去哪?”
      他已跟得不耐烦,隐隐控制着脾气,她听着便笑了,说不出所以然,一半是莫名,一半缘于自然。
      “我也不知道。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明明笑着就不要给我装出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样。”他加速,开到她身侧,“上车,送你回去。”
      她不动,隔着车窗欣赏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一句话——我爱的男子,有着世上最美好的侧面。蹭地脸红,面颊发热,她伸出手贴在脸上,遮遮拦拦。“季蕊呢?”
      孟三川的眉毛皱得更紧,她得寸进尺,又问:“邵玉琢呢?”
      孟三川将要发作,她已经开了车门上来,她拿捏得当,她熟悉他。
      一时沉默,孟三川开着车,阮惜墨看着窗外。
      “开去哪?”惜墨问。
      “圣丹佛。”孟三川答。
      “不去,随便找家酒店就行。”
      “怎么?邀我开房?”他噙着一丝戏谑的笑,眸色黝黯,怒火一簇簇蹿上来,压不住。
      她有些疲惫,声音很低,“我想,我们应该分的清楚些。你用来藏娇的金屋,不该我住。免得引人误会,徒增烦恼。”
      “误会?你怕谁误会?隋毅?”左转,开向江边。
      “季蕊,邵玉琢,需不需要加省略号,诚挚邀请您补充。”
      他突然发笑,笑得她心烦。

      “我跟她们没什么。”他又补充,转过脸来看她,“我是清白的。”
      “对,三八多一笔君,你纯洁的就像富士山顶皑皑白雪。”
      孟三川厚颜无耻,“我本来就纯洁,我跟你,不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话,他们之间时常发生,她很怀念,不近不远,半明半昧,如此关系,孟三川把握得太好,她隐隐有几分恨他。
      “我订了机票,七天后回英国,与平怀宇的股权委托书我已准备好,感谢四年间你的照顾,祝你顺利。”
      尖利的刹车声像女人鲜红滴血的指甲,撕扯着划破夜空。
      他看着她,神色阴郁,“怎么?这样匆忙就为了躲过旧情人的婚礼?”
      他的语气太过森冷,她听得心寒,“我不会再回来。我会拉上隋毅,私奔去英国,我们会结婚,会有孩子,就此,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就让你,孟三川你这个老巫婆去死吧。”
      “好,真出息!下车!”
      她几乎要跳起来,迅捷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开。

      巨大的引擎声,他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她看着他走,站在原地。
      五分钟,他兜个大圈,又开回来。
      她开门上车,估摸着他的脾气基本上已经发完了。
      她说,“算了,直接开圣丹佛吧。”
      他不动,他抓过她的右手,拉高衣袖,露出腕上狰狞的疤,摩梭,又用手盖住,狠狠抓紧,“隋毅就那么好?”

      她摇头,“我不知道,我忘了。”

      他凑过来,在她鬓间轻嗅,“回去洗干净,不要再让他靠近你,不要再沾上他的味道。”
      她笑,满是嘲讽,“孟三川,你和邵玉琢,什么时候结婚?”

      浸在热水里,她回想他嘴角最后一抹诡谲的笑。

      南安普敦,泰坦尼克号出发地,可惜不是1912年那个寂寞四月天。
      她缩在墙角,阴暗的房间,他走来,带着温暖的笑,抱起她,粗糙指节梳过她的发。
      断断续续,他来看她,陪她说话,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侧脸,她渐渐忘了讨厌他。
      他带她去五月花公园,九月的时候陪她看小船展览,他说这里与青岛相似,靠海,临风,潮湿,干净。
      那天她看着院子里满眼盈盈的碧色,突然说,不需要订婚,不需要。

      小叶阿姨端着温水和药瓶来,到她吃药的时间。
      小叶阿姨是温柔的人,随她一同来英国,照顾她饮食起居。她是来养病,心病。

      某个夜晚,孟三川熏然,开车,撞上雨中徘徊的阮惜墨。
      她在病房里,疼痛,辗转难眠。
      他在医院走廊,焦灼,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双方家长一同商议,不如叫孟三川照顾阮惜墨一辈子。
      沈荣城满意,孟繁今颔首,于是握手言和,阮家与孟家互惠互利,交易达成。

      监督她吃完药,他玩笑着说:“让我照顾你,不好么?”
      她点头,“一只手,不值得你付上一生。”
      “你在为我不值?”他反问,愠怒,“还是,你仍想着你的小男朋友?他们在一起了,小男朋友和你姐姐,顺理成章,不是吗?沈荣城有了得力助手,阮惜墨,你看人眼光不错。”

      他恶劣地笑着,看她的笑话。她摔上门,反锁。午饭时间,他便从窗户跳进来,端着餐盒,说:“我们吃饭,在床上吃,多有情趣。”

      她跳上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他,像个茶壶,滋滋冒着热气,“孟三川,孟三八。”
      “少废话,吃饭!”他的目光,触到她纤白的脚裸,玲珑可爱。

      “你少管我,你以为你是谁?”
      “是你大爷!”

      他们厮打起来,在床上,他让着她,她用全力,泪眼模糊。
      累了,两人一同仰躺着,她喘着气,双颊绯红,气氛暧昧。
      他枕着手,说:“你看,只有我受得了你,小疯子。”
      没有回应,他转过身,瞧见她睫毛上的泪珠,心动,悬起又落下。
      似梦似醒,红唇开阖,她唤,“隋毅。”小小的,满是卑微祈愿。
      将要落下的吻悬在半空。
      他离开,为她盖上薄被。

      六月,南安普顿,空气潮湿,阳光稀薄,风中氤氲着半开的花。
      透明的光线在雨幕中缠绵,掌心生出圈圈涟漪,原来是叫做流年的藤蔓悄然生长。

      阮惜墨睁开眼,侧头呆呆看着一旁空荡荡的凹陷床褥,指尖抚过,余温袅袅,尽是温暖气息,教人将愁绪倾颓,一张苍白病态的脸,只余下微笑过后的落寞眼神。

      窗台蒜头模样的水仙听见,细不可闻的一声叹。
      雨已然淅淅沥沥落下,不知疲倦地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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