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妻》渡春风

9、第九章

　　因去东张做客，准备的东西就繁琐些，王老太太不愿在妯娌张老夫人面前失了面子，对家里的女孩儿越发的严肃起来。

　　王老太太见张念张婉张珍三人穿着打扮，特别是首饰，无一不是妥帖，微微颔首。张念今日也穿了一身红，张珍见了不免暗暗在心里比较一番：这红色的料子，衬的张念肤色越发的雪白，她皮肤没有张念白，却也不差，就是这身高，心下对比，张念都十五了，她才七岁，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

　　张婉也穿了红，只是没有张念张珍的显眼，陪着玉饰，也是位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

　　胡茵娘来的很早，按理，她怀有身孕，又未满三月，本该不去的，可这是全府都去的大事，留她一人在家又有不妥，加之胡茵娘表示身子尚可，王老太太便点头允了。

　　王氏还道：“你有着身孕，来的这般早做什么。”

　　昨儿王老太太和王氏就免了胡茵娘的每日请安这一活动。

　　胡茵娘笑着开口：“媳妇瞧这日头都升起来了，再晚些怕是来不及。”又说张芝，“他昨儿兴奋了大半夜，说是写了篇好文章，要去拿给堂伯父看看，还望堂伯父指点指点。”

　　王氏喜得合不拢嘴，这个儿子是长子，却不爱读书，这么些年下来，书读的还没有三儿子早，如今知道上进了，可把她高兴坏了。

　　王老太太也是满怀欣慰，她对二儿媳说：“树哥儿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你堂兄当年也是状元出生，学问极好，你那侄儿身上也有了功名，若树哥儿能得一二指点，那也是好的。”

　　张宝是二房的长子，家中子弟排行依着芝兰玉树起，便叫做张树了，杨氏不喜这个名字，起了个小名叫做宝儿，府里的人都知道，惯常是叫做宝哥儿的，只王老太太看重这个，时不时的还会提起来。

　　杨氏不喜这个名字，可这是婆婆亲口说的，又入了族谱，只好应了。

　　王老太太又与三个孙女说话，张念张婉还好，她们也是大人了，举止得当，所要了解的不过是东张那复杂的人际关系，不是王老太太自夸，这两个孙女，就是放眼城中，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值得重点关照的事张珍，王老太太道：“待见了你伯祖母堂伯母之后，你就跟在你母亲身边，或者是你大姐姐二姐姐身旁，不要乱跑。”又关照张念张婉，“你们是姐姐，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王老太太对这个小孙女的性子可是心知肚明。

　　三人起身应了。

　　张珍还想撒会儿娇，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是去国公府，她可不想被人拘在身边，可杨氏一个眼神下去，她就不敢吱声了。

　　说了会儿话，见外面的日头足了，王老太太这才带着一家子女眷出门。临近年关，天气回暖，可早晚还是冷的，东张西张虽是一支，可也没有让碘着脸上门的道理。

　　张老夫人重视西张，府里又没有其他的客人，路上就显得空旷些，路两旁的人家探出脸来满脸的艳羡，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不断地响起。

　　东西二张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哪怕是两位老太爷不在了，可老太太还在呢，东张的下人打起了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走的是正门，下了马车又坐着轿子走了一段路，穿着深色棉衣的婆子 引到了内院，一个穿着碧绿色衣裳的丫鬟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行礼说话，声音清脆，王氏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丫鬟手上的镯子都被她这面庞衬的鲜活了几分。

　　是个容颜上等的丫鬟。

　　王老太太微微点头，那丫鬟笑着开口：“老夫人在内堂等着呢。”

　　又有五六个小丫鬟上前脱了披风，送上手炉，炉里还点着清浅的香，使人精神一震。

　　张珍还未见过这等阵仗，牵着张婉的手紧紧地跟在身旁，要是察觉出有人看过来，就露出一抹笑，随即躲在张婉身后不出声，张念张婉也被这阵仗有些吓到，不过她们毕竟也是家里精心养大的，哪怕觉得有些晕人，面上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胡茵娘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搭在丫鬟的手上，自打进了这大门，她就觉得头晕，被这满院子的气派惊得大气不敢喘。

　　进了内堂，张老夫人端坐上手，她是皇后的亲娘，承恩公的亲母·，早年间就封了诰命，人人尊称一声老夫人，她的两个儿媳妇，张大夫人张二夫人均坐于她的下方。

　　一个照面，王老太太与张老夫人均是眼角含泪，一个喊老嫂子，一个喊弟妹，张老夫人甚至起身迎了上来，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婆婆动了，做儿媳的自然是不能干坐着干站的，纷纷上前又劝又拉，这个说‘母亲心里挂念了许久，如今见了怎么还哭了起来？快擦擦眼泪，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荒废了。’，那个说‘母亲您坐下，媳妇知道您高兴，可这一屋子的人呢，还有孩子呢。’。

　　于是二人被分开，丫鬟捧着干净的帕子上来，张大夫人和王氏亲自给婆婆擦了脸和手，又唤了新的抹额，这才坐下好好的说话。

　　“这是你大伯母。”王老太太对两个儿媳介绍，又对孙女和孙媳介绍，“这是你伯祖母。”

　　王氏杨氏起身行礼，胡茵娘与张念张婉张珍三人皆起身行礼。

　　张老夫人听说是晚辈，不禁笑了起来，夸赞道：“都是好孩子。”

　　又指向张大夫人张二夫人，笑道：“这是你大嫂子和二嫂子。”又问王老太太，“我记得我们家老二比升哥儿小上几月，按年纪来说，你家大儿媳该叫老二媳妇一声弟妹。”

　　“尽守些虚的做什么。”王老太太笑。

　　又对着晚辈介绍，等一一的介绍完了，张老夫人这才看向张大夫人，问：“那些泼猴儿去哪儿了？”

　　这问的就是家里的庶女了。

　　张二夫人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抢在张大夫人面前道 ：“都是孝顺孩子，听说婶母来了，准备了些礼物，这才迟了。”

　　“是个懂事孩子。”张老夫人点头，心生满意，转脸对王老太太歉然道，“都是家里惯坏了她们。”

　　王老太太摇头，她并不在意这些，况，那都是庶出，见与不见又有何差别。

　　倒是张大夫人，见了三位姑娘心生欢喜，特别是看见一身红的张珍，脸上的笑意更是盖不住，伸手招了招，张珍看看祖母，又看看娘，得到允许后上前，抱拳：“伯母好。”

　　张大夫人伸手搂着张珍，笑道：“这是珍姐儿罢，我家里的泼猴和她一般大，可惜这番没带来，如今一见珍姐儿，倒似我女儿在跟前。”

　　张老夫人就道：“也是堂姐妹呢。”

　　虽说这一辈血缘不怎么近了，但也比别家近。

　　王老太太也点头，王氏和杨氏坐在一旁，杨氏头微低，王氏做着不动，手捏着帕子悄悄的看了眼杨氏，心里发酸。

　　特别是当张大夫人把手腕上的玉镯抹下来套在张珍手上时，王氏只觉得心像是泡在醋缸里一样，酸的要死。

　　“这也太贵重了，她年纪小，哪里担得起。”杨氏也瞧见了，吓了一跳，连忙出声拒绝。

　　“我看她就心生欢喜，又哪里担当不起？”张大夫人笑道。

　　王老太太见状倒不好说了，含笑看着几个晚辈一来一往。

　　张二夫人看见胡茵娘，咦了一声：“侄媳妇这是有孕了？”

　　顿时，屋里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胡茵娘身上。

　　胡茵娘手心出汗，面上却飘起了一阵红，羞涩的轻轻地应了声：“快两个月了。”

　　其实，不到两个月的身孕还真的看不出什么，特别是冬天，穿着厚实的衣裳，只要自己不说，还真的没人能够看出来。

　　张二夫人这样问，纯粹是胡茵娘坐在那里，一口茶都不喝，还一手抚在肚子上，一脸的母性。

　　王老太太脸色却有些不好，这年头讲究怀而不传，王老太太又格外看重这个，在她看来，三月怀胎坐稳了才好与别人说，关系亲密的家人就算了，可如今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就显得十分没规矩了。

　　张念张婉从语气中听出来祖母不高兴了，张婉对别人的情绪更敏感些，虽说祖母是不高兴的，但隐隐约约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察觉出更深的隐秘的高兴。

　　还没等想出来是什么原因，就见一个穿着竹青色棉衣的棉衣的嬷嬷走了进来。

　　“这是姜嬷嬷。”

　　杨氏离得近，见这姐妹二人面露不解，轻声的提醒道。

　　姜嬷嬷是张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也是在后院说一不二的人。就连张大夫人张二夫人见了，也要尊敬一二。

　　王老太太自然也是认识的，她还奇怪，为什么姜嬷嬷没有在自己这个好嫂嫂身边，原来是去做别的事情了。

　　也不知什么事情能劳驾姜嬷嬷。王老太太喝了口茶，不动声色。

　　姜嬷嬷对着一屋子大小主子行礼，得了允许这才走到张老夫人身边，俯身到张老夫人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什么！？”

　　张老夫人陡然变了脸色，张口怒骂。

　　“这个混账！”

　　王老太太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