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妻》渡春风

6、第六章

　　第二日一早，天边还有点蒙光，张婉就起身了。

　　伺候的丫鬟鱼贯而入，洗脸梳妆，因昨夜老太太传了话，早膳便未用，丫鬟端了杯玫瑰蜂蜜水：“姑娘喝些垫垫肚子。”

　　本朝与前朝不同，前朝喜爱丰腴的女子，本朝则喜好身子窈窕的淑女，略微丰满些不打紧，可若是胖了，便会惹些好事者说笑。

　　那些世家大族、官宦门第的千金，因家中规矩繁多，又因世人对女子的偏见，自小就养成了少食的习惯，若是吃的多了，不提生养自己的母亲，身边的丫鬟就忙着上前劝诫了。

　　张婉早上吃的不多，种类却很丰富，她本身就不好口舌之欲，却也不会慢待自己的肚子，每餐定是要吃个七八分饱的。

　　小妹妹张珍就爱美的多，她似乎天生就很在乎自己的容貌，每餐顶多吃个六分饱，若不是还在长身体，杨氏哄着吃些糕点，哪里会有现在这样活泼的性子。

　　昨儿老太太指明了要府里的姑娘去她那用早膳，那这肚子也是不能真的空着的，好在今儿起得早，还未到平日里用膳的时辰，张婉喝了半碗玫瑰蜜水，倒也不觉得有多饿。

　　分了家，住的还是早年分的宅子里，只是用一堵墙一分为二，也不知当年怎么想的，这堵墙正中央还开了个角门，杨氏和王氏这对妯娌往日里很是觉得碍眼，便常年封着不用，可如今起了个大早，还是两个女儿单独去，杨氏就吩咐下人婆子把这道门给开了。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这扇门还是有些用处的，这出了门就是大房的地盘，妯娌两个虽然不对付，可也没有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孩子身上扯，二房的这边开了，大房那一边王氏也没闲着。

　　“也不知你祖母怎么想的，若是要起了大早去，直接让两个丫头住下来就是，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昨儿晚上，王氏就吩咐人开始清理这个门了，她与二房的杨氏不对付，于是一分了家，就在这堵墙边种满了梅花，多多少少觉得顺眼的多。

　　可这样做唯一不好的事，要开这个门，则需要把门前的一株梅树给移到旁边去。

　　王氏觉得麻烦，可一大早的，总不能让侄女绕道从正门进来，只好开了这角门。

　　“也太不像样子了。”

　　张念听了一耳朵的抱怨，都快起茧子了，心里有些无奈。

　　自己这个娘，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喜欢在小事上掐尖，又没什么本事，只敢在自己面前抱怨，若真去了祖母屋里，怕是要夸赞祖母的主意好。

　　“四弟回来了，三妹妹又在祖母那儿，母亲要不带着大嫂去瞧瞧。”

　　胡茵娘有孕，王氏就格外上心些，不论男女，这都是她头一个孙辈，心里自然是紧张的，二房那对龙凤胎，年虽小寓意又好，王氏心里盘算着，让胡茵娘这个儿媳妇与隔房的堂弟堂妹多多接触，最好让她们说出些吉利话。

　　张念这话说到了王氏心窝子里头，左右这门也清理好了，干坐着也没什么事，于是关切了几句王氏就兴冲冲的走了。

　　因离得近，张念去的就晚些，等她到的时候，张婉带着张珍已经到了。

　　姐妹三个说了会儿话，张珍因为昨天的事情低着头抿着唇不出声，张念又不耐哄她，也不是三四岁的奶娃娃了，总不能一做错事就让人哄着捧着。

　　张婉顾及着妹妹，略一劝了两句，见张珍还是不说话，道：“等见了胡家的蔓娘，你可要好好的道谢。”

　　这位胡家的姑娘，张婉并不熟悉，胡蔓娘常年住在外祖家，就是回来了，也不怎么外出走动，胡太太对外的说法是身子不大好，可昨儿见那一面，也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模样。

　　她连胡茵娘这个嫂嫂都不甚了解，对胡茵娘更是不知一点深浅。

　　王老太太年纪大了，觉浅，张婉正准备和张念说上两句，王嬷嬷就请三人进去，一进去，还未请安，就见胡蔓娘端坐在下首。

　　张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环顾四周，堂嫂胡茵娘并不在屋中，再看张念，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样。

　　王老太太头上带了个抹额，松鹤延春的图案，这个图案并不少见，张婉略一扫过，却又觉得不曾见过。

　　又看胡蔓娘，坐姿端庄，眼中含笑，双手相叠，身姿挺拔，若不是知道胡家是什么人家，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她是大家出生。

　　“这是胡家的蔓娘，年纪比你们虚长几月，叫声姐姐就好。”

　　王老太太显然心情很好，她坐在那里看着下面三个如花似玉的孙女，露出笑来。

　　“是。”

　　姐妹三人应下，喊了声‘蔓娘姐姐’。

　　“三位妹妹好。”

　　胡蔓娘起身，大方的应了下来，笑道：“先前就听说三位妹妹具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如今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又上前亲热的拉住张婉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想必这就是婉妹妹吧？我与念妹妹见过一次，就是珍妹妹也是见过的，可婉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呢。如今见了，只觉得心生亲近，仿若之前见过一样。”

　　张婉默默的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不想对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手劲竟然这般大，动都不动的，只好道：“我见姐姐也是心生亲近呢。”

　　似是觉得自己太过热情，又或者发现张婉隐隐抗拒的神情，胡蔓娘收回手，漫不经心的弗了耳边的碎发，轻轻的笑了一声。

　　张珍眨着双眼看看胡蔓娘，又看看张婉，歪了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念则想起了一件事。

　　王老太太把这些尽收眼底，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胡蔓娘打着照看姐姐的名义乘机住进张家本就失了礼数惹人不喜，若不是冷眼瞧着还算是个乖巧懂礼，昨儿大晚，她就要把人给送回去。

　　上门探望，一没帖，二没话，本就失了规矩丢了礼数；又有刚刚那一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张家正经的姑娘，婉姐儿是外头打秋风来的。

　　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女，一个是自己孙媳妇的娘家妹妹，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来的。

　　想起东张的张老夫人，又想起远在京城的张皇后，王老太太心中一动，难不成，是皇子的婚事？

　　但眼下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好时机，王老太太敛去心绪，看着下面三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和一个七岁的奶娃娃，道：“用早膳吧。”

　　因多了四位姑娘，早膳就丰富些，王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好养生，平日里吃的都是清淡的，可今日不知怎么的，菜色是丰富，却丰富的过了。

　　冬日天冷，早起喝完碧玉梗米粥最好不过，再配上三四碟小菜，几碟点心，就是一桌极为丰富的膳食了。

　　众人依次而坐，今儿没有粥食，用的是面条，还有酥饼奶茶等，丫鬟鱼贯而入，依次布上餐具。

　　张婉十岁过后便极少在王老太太屋里用膳，还以为老太太换了口味，仔细想想，便是养生，那也用不着日日喝粥，这里的人，多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相对而言更爱吃面食些。

　　等老太太吃了第一口，张婉等人才敢吃。

　　面一入口，就察觉出不同来，张珍年纪最小，想的没有姐姐们多，面上的惊讶就显了出来。

　　这是鸡蛋面？不，不对，吃起来口感似乎也不怎么像……

　　一边吃一边纠结，很快，一小碗就吃光了。

　　张珍摸了摸肚子，按道理来说，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吃的多的时候，可来之前被母亲好好的提点过了，吃可以，却不能多吃，少食多餐才是正道理，于是乖乖放下筷子，一抬头，就见桌上的其她人早早的放下的筷子。

　　张念打小胃口就小，比起正餐来，更喜欢用些点心，于是略用一二就放下了筷子；张婉受了母亲的影响，秉着少食多餐的思绪也用了一小碗；相比之下，胡蔓娘吃的却是最多的，她为人机灵，一边吃着还一边笑盈盈的与老太太说话，乐得老太太也多吃了两口。

　　“老太太，绣房的娘子来了。”

　　正说着话，就有一个嬷嬷走了进来，弯下腰轻声的道。

　　“正巧了。”王老太太眼睛一亮，对着三人道，“你们先坐会儿，我与那绣房娘子先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