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灵》陆繁星

53、第 53 章

　　梅君碧循着声音抬起头，月光下，只见骨墙上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怪物，右肩扛着一把车轮巨斧，左肩上坐着一个人。通过怪物的轮廓与刚才的声音，梅君碧知道那是陆婉清和她的牛头怪。院长心头立刻一紧，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与对方战斗，根本不可能再保证骨墙的封锁，整个计划即将功亏一篑。

　　“陆婉清，我背后是赵国的四十万父老乡亲，他们不久之前还是晋国的普通百姓，你曾经也是晋国人，还记得么？”事到如今也只能拖延一时算一时了，梅院长想到这里开口说道。

　　惨白的月光下，墙头上的人影一动未动，只有微风吹起她的衣襟在轻轻飞舞。

　　“当年你毅然决然跟着裘牧仁离开，那现在又追求到了什么真理？难道追寻真理就是要牺牲这些人的性命？牺牲谢恩晋院长的性命？四十万，陆婉清，这是四十万人啊！”

　　对方任然没动，梅君碧握紧拳头，绷紧了神经，也不再说话。她身后的军队正在嘈杂中开始缓慢地撤退。

　　片刻之后，墙上的身影轻轻跳了起来，梅君碧赶忙抬起手……然而对方却是从秦国那一面跳下了骨墙。院长退后几步，盯着这左右延绵的长墙，仍不敢松懈，继续严阵以待着。

　　天边显出微明，朝阳即将跳将出来，梅院长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骨墙也终于一片片的垮掉、消失了；此时赵国的军队撤了大概有一半儿。

　　对面秦军的阵地上，只见士兵们或生火做饭，或席地而坐，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梅君碧终于把胸中这一口闷气呼了出去。她知道这一定是陆婉清做的，大约是搞定了调动军队的符印，发布了虚假的命令。

　　直到中午，赵国的军队才终于撤离出了河谷。梅院长也赶紧回到了学院的营地里，此时石生等三人已经到了，但肖大侠和司徒晴仍然没有回来。院长觉得情况不妙，赶紧带着众人朝埋伏花豹的场地而去。

　　那原本是一片平原上的茂密树林，但等学院众人赶到时，以战斗地点为中心，一个半径二百米的圆内，树木或被烧成了灰，或躺倒在地面，一片狼藉。肖大侠坐在中间的一截大木桩上，司徒晴躺在他旁边，双目紧闭。

　　梅君碧目光首先停留在肖大侠身下那一滩血水之上，又看了看司徒晴，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儿，大概是腿断了；司徒晴也没事儿，他只是昏过去了。”肖大侠看着对方，脸色惨白但语调平缓地说道。

　　梅君碧没有说话，赶紧蹲下身来察看肖大侠的双腿：在大腿中部，从外到内，衣服、皮肉、筋骨全部切断，仅剩一侧的某些组织相连。她立刻画出阵图开始治疗，同时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肖大侠嘴唇已经没了血色，仍挤出一丝微笑说着：“我简单止了止血，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梅君碧红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工作，只说了一句：“别说话了。”

　　五戒扶着司徒晴的上半身坐在地上，其他人围在周围焦急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肖大侠看了看周围的学生，有些费力地说道：“我刺破了他的腹部，但应该不会致命。这个花豹，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别说话。”梅院长这次没有抬头。

　　肖大侠苦笑了一下，这次终于闭上眼睛，不再出声了。实际上，他是为了救下司徒晴的命献出了自己的双腿。

　　最终，被围困在长平的赵国的士兵逃入了附近的几座城池坚守不出，秦国并内有打持久战的充分准备，于是收下了赵国割让的部分土地后，双方暂时偃旗息鼓。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赵国就再次迎来一场战争，只是它这次变成了攻击的一方，楚赵两国联合伐齐。表面的原因是某些积年的旧怨，但其实不过是因为齐国的富庶让人垂涎。赵国自西向东进军；楚国自南向北开拔。

　　这一年里，司徒晴在赵王的要求下，离开凤鸣学院终于在军中任职；齐国公主温蕊也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这一天，院长梅君碧的书房里，石生、侯千铜、叶一浓、叶晓璐、五戒几个人或站或坐，有些忐忑的等待着。他们被通知在这里等候院长的指示。

　　梅院长推门进来后，先微笑着环视了房间内的学生一圈，只是那笑容生硬的仿佛掉到地上都能砸出一个坑。她缓步越过众人，坐上了自己的椅子，双手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大概也知道了，这次楚赵要联合伐齐，而司徒晴还做了前线副指挥。”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摇了摇头，梅院长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下去：“从学院的角度来说，不可以大张旗鼓的反对战争，毕竟我们还坐落在赵国的土地上。但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的阻止这场战争，可以从做司徒晴的工作开始，毕竟你们跟他也有了几年的同窗之情。”

　　石生犹豫了一会儿，张口说道：“梅老师，我想去楚国试一试……其实，现在的楚王是我表哥。”

　　梅院长听到这里挺直了腰板儿，疑惑地看着石生，只是没好意思直接问出来。

　　石生挠了挠后脑勺，把母亲逃婚的故事简单讲述了一下，但是略过了父亲的身份问题。虽然还有疑点，梅院长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点了点头，同意了石生要求。

　　最后，石生奔楚国而去，其他四人踏上了奔赴齐国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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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齐军营地副指挥的大帐内，学生们站立在一身戎装的司徒晴与其卫兵们的面前。

　　司徒晴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他知道对面这几位当年的战友是为何而来，也知道自己的职责在哪里，只是这一面还是不得不见。

　　几个学生互相看了看，五戒最先站出来抱拳施礼，以他一贯的戏谑口吻开口说道：“司徒大人，别来无恙？”

　　司徒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搭话。

　　“可否把卫兵撤一下啊？咱俩这么多年都床头床尾、坦诚相见的，我们还不至于行刺你吧？”

　　司徒晴挥了挥手，他背后的卫兵们离开了营帐。

　　“是梅老师派我们来的，希望你能帮助阻止这场战争。”

　　此时，司徒晴终于开了口：“赵王也是没办法，赵国去年在长平损失了大批的物资、粮草，如今再不靠这个机会从齐国填补一些，恐怕国运不长啊。”

　　“刚受过战争的苦，就要把这个苦难加到别国身上？咱们唤灵师学了这么久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啊。”五戒此时讲话显得义正辞严。

　　“我是学院的人，可我也是司徒家的人啊。”

　　五戒一时语塞的功夫，叶晓璐突然气劲儿顶上脑门，踏上前一步，完全没了当初那红着脸扭捏的神色。

　　“司徒晴！当初是不是院长在大火里救了你的命，献出了自己的命？肖大侠的两条腿是为谁丢的？还有我腿上的伤是为谁负的？学院的这些人吃饱了撑的，都是为了一个自称为司徒家的人么？”

　　叶晓璐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直到站在司徒晴的桌前，双手按上桌面，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司徒晴满面羞愧地躲开对方的目光。

　　“看着我！”叶晓璐大叫一声。

　　司徒晴不得已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恍惚之间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只会低头的小丫头突然间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他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紧紧咬着嘴唇，又把目光投到后面的五戒等人脸上，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气息都抽离出去一般，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就算我要阻止，也没有那个权力啊。”

　　叶晓璐露出一丝笑容。

　　侯千铜忙上前一步跟着说道：“我们会南下想办法阻止楚国的进军，你只要让赵国大军在那之前按兵不动就可以。”

　　司徒晴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以保存本国实力的名义，劝住大将军不在楚国出兵之前动手，应该还是有机会的，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不过，你们有什么本事能阻止楚国出兵？”

　　“石生其实是现任楚王的表弟，他已经飞去楚国了。”

　　司徒晴听到侯千铜的话大大吃了一惊，他一直觉得石生不一般，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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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的楚国郢都，南城公主的府邸内。

　　石生在房间内不断踱着步，中央的圆桌上一盏长长的蜡烛燃着长长的火舌，火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到墙上，一刻不停地晃动着。

　　突然，门被推开了，南城公主拎着一个包裹独自走了进来，呼吸急促。

　　石生立刻站定了，焦急地望向门口的母亲问道：“娘，怎么样？”

　　南城公主看着儿子点点头，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