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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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城市的角落里都有这样的店面，隐没在一个客流量不多也不少的街道上，牌子低调地立在门前，久久不曾擦拭。客人们来去匆匆，大多数表情都不是非常愉快——老板可不在意这个，只要行里有信誉，他的生意就会一直红红火火，来来往往的客人有什么样的故事跟他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太少了！这些都是专柜买的保真正品，不少还都是限量款，也没穿过几次，你就不能给个公道点的价格吗？”
韩博站在这家店的柜台前，怒气冲冲地挥着他NBA球星签名的限量篮球鞋对拄着柜台一脸困倦的老板嚷嚷，那鞋子连鞋底儿都是干净的，主人似乎根本就没踩着它下过地。
老板打了个哈欠，“这位先生，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卖的是二手货吗？二手货你懂吗？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沾了人的手，管你碰过没碰过就要掉价，女人是，鞋子也是……”
被自己逗得笑了两声，老板点点柜台上已经摆得琳琅满目的、全部为韩博少爷所拥有的奢侈品和奇奇怪怪的东西说道：“你这些东西，有不少也是我不好往外卖的。您看看我这店里，客人也没多少，卖不出去的货倒是积了一大堆！就比如说着鞋子，谁还愿意买一双别人的臭脚——当然不是在说您——穿过的篮球鞋呢？我要是买了说不定就砸我手里了！就这么说吧，您要是诚心卖，这一堆——”
他划了了个包圆的大圈，“我给您这个数。”
韩博皱眉不语。
老板看看他脸色补充，“我已经给您把那个零头凑整了，不能怪我不义气啊，要不是乔姐推荐来的，我才不会给你这种优惠价格呢。”
最终老板大获全胜，只有那双从未穿过的签名版篮球鞋韩博没舍得以那么低廉的价格出手。
拎着鞋站在这家奢侈品二手店面门口，秋天的小风滋溜进领口里，又痒又凉。韩博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没办法挠痒痒，努力歪脖，在领子上蹭蹭试图止痒；溜进心头的凄凉寒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想几年来他花了多少钱，最终在这家店里终结换来多少钱，忍不住产生对不起他妈的愧疚。算算数目，只能用“钱已经凑得差不多了”来安慰自己。
正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赶紧找一辆闲置中的共享单车，把他心爱的球鞋放在车筐里，才掏出手机接通。
乔震震昨天听他说要去自己推荐的二手商店卖东西，来问问情况。
韩博喜滋滋地说：“离十五万的总目标就剩一万两三千块了，我估计就算补不上这一万来块，至少那几个混子是不敢再来找叶小飞这样那样了！”
乔震震看过韩博拍给她的货品清单，一听火气就上来了，“所以你那么些鞋子大衣腰带表才卖了这么几个钱？都不如咸鱼上挂着！”
韩博说：“哎呀是挺肉痛的，不过眼前比较要紧的是有钱了嘛！别的不想了。”
乔震震也没什么办法，没好气地说，“也就是你，被坑了还兴高采烈的。也得亏你没买特别贵的表，不然贱卖了真的要心疼死。”
韩博这时已经开心起来，“这次多谢你啦小乔姐，我现在没啥能谢你的，不然你把期末作业发给我吧，不就是几个PPT，我帮你做了。”
乔震震一听，大喜过望，约定回头就把作业要求发到韩博邮箱去，也把这事扔在脑后了。
简单聊了几句，两边挂了电话。韩博从自己倚靠的自行车旁站稳，这才发现自己没买这家公司的单车季卡，行驶一次要一块钱。他咒骂一声，扭头去寻找一抹黄色回学校，嘴里自言自语：“希望O某O□□一下，让我把季卡用完……”
风呼呼地吹，叶子纷纷落下，韩博想回去该添一件大衣了，但他的大衣刚刚都卖掉了，总不能刚入秋就开始穿羽绒服吧？也许看看淘宝，有没有什么一两百能搞定版型还没有特别辣眼睛的大衣，有点冷啊……或者问小飞借徣旧的大衣，也不行，万一他误会了，觉得我是在暗示他还钱，不就糟了？还是要自己买一件。不过为什么今年秋天这么冷啊？他一边想着，一边麻利地扫码开锁。
叶小飞听到支付宝钱包入账的响铃提示时正在打扫包厢，在领班的死亡射线中坚强地掏出来：“我关个响铃，要不然给客人服务的时候也响，就不好了。”
手指如飞点开支付宝，“转账给你150000.00元”，转账人和他用的是情侣头像。
“那个傻子……”他默默地想道。
转而打开微信，果然里面已经躺了几条消息。
“你先用这些还那帮混混，肯定能撑一段时间。”
“别担心钱的问题，只要咱们两个一起努力，什么麻烦事都能熬过去！[大笑]”
“可以考虑辞掉一个兼职了，要努力也不能不顾身体的情况呀，劳逸结合赚大钱！”
“小飞加油！”
他字字句句不提爱，叶小飞读来却是满屏幕的“我爱你”。他难以忍受地合上手机，自言自语道：“你配吗？”
领班耳朵很尖，脸色很糟糕，直起腰板握紧拖把，“你在说谁？”
叶小飞微笑道，“肯定不是说你啊王哥。”
当天晚上叶小飞打电话叫来那一群喜出望外的小混混，郑重其事地还了十四万八千。剩下的钱果然可以宽限到明年，似乎在咬牙坚持之下，眼前的难关终于平安度过，可以出瘫软在地重重吐息片刻再起身了。
叶小飞他妈给他打电话：“今天回家吃饭吗？摊上剩了不少菜，还有肉，回来给你弄点好的。”
“不了，”他说，“一会有夜班，妈你自己多吃点，少摊两个煎饼，我能挣钱。”
自古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韩博自觉这一遭以后，算是交上了乔震震这个朋友，拉着叶小飞一起要请乔震震吃饭。
乔震震忍不住嫌弃，“你还有钱吃饭？别是请我去喝西北风吧？”
韩博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管饱！”
那架势就很像最近工作中遇到的领导，打包票的时候比谁都爽快，反悔时理由又比谁都多，条理清晰，步骤明确，就是装傻充愣，无事发生。
她按图索骥找到集合地点，果然，人均八十九块的自助餐，是真的管饱，也是真不把她当外人。你去看看场面上的人物，谁会请还不熟悉的家伙吃自助啊——您开个致谢晚宴，鱼子酱鹅肝拉菲自助已经脱离本阶级了，不能算在内——也就是一二油嘴滑舌的老友老餮，才会借着“感谢、生日、周末无聊”相聚这样的馆子。
伺乔震震四处打量，韩博讪讪苍蝇搓手，“我是想订隔壁日料来着，怕钱不够人家把咱们给扣了当洗碗工，还是算了吧。”
叶小飞他可算是麻烦的源头，以至于乔震震以往听到这个名字便会头皮发麻，只觉得和甲方刁恶嘴脸一样难缠。但此时他穿着阳光黄套头衫干净的浅色牛仔裤笔挺站在韩博身边，安静地微笑，轻声得体地介绍自己，仿佛一个小天使。
“这笔钱花的也不亏嘛，至少买了一个看起来很棒的男朋友。”乔震震偷偷想到。
先引着乔震震到订好的位置上坐好，叶小飞当先出去拣选食物，各种各类大多挑来，韩博还去了一两趟，乔震震则一直被按着坐在原地没有出手的余地。这家的主打还是自助烧烤，叶小飞落座，很自然接过乔震震手上的油刷，左手拿起一双公筷，左右开弓，烤肉，分配食物。乔震震多啃了两口鸡翅，韩博扒光所有的海白菜，他都看在眼里，岔了空又带了些回来，一手一个盘子还能夹住两杯酸奶。
殷勤小意，无微不至，看得乔震震种种羡慕，心想以后找男朋友按这种体贴的规格找还有戏吗？怕是要单身一辈子了吧。
韩博自不用提，大少爷为了心上人抛弃了不算豪奢至少也是舒适的人生坦途，穿着150块淘宝打折款外套（如果不是叶小飞阻拦说某多多APP信誉太差，他可能甚至会投奔更廉价的衣裳怀抱）仍然不见怨怼，甘之如饴，投向对方的双眼粲然有光；而他紧紧牵着的叶小飞看起来也是柔情似水，一身傲骨横刺顺倒在爱人的抚摸之下。夫夫两个柔情蜜意，无比般配。为什么廖冰不允许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呢？孩子永远是一个糟糕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啊，即使叶小飞的出身会有一些金钱、人情、观念上的扯皮麻烦，但现在看来，都是他们能从路上一脚踢开的石头。如果他们能得到母亲的祝福就好了。她诚心诚意地祝福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