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手足情,生死交 ...
-
晏慎文拔剑抵挡,单枪匹马地冲了进去。士兵们大喊着“拦住他”,杀声震天,惊动了二首领,他却扔掉兵器,跳下马来。
无数利刃从四面八方指来,将他环绕在中心。
“我乃燕国四皇子,我要见你们大王!”
“我乃燕国四皇子,我要见你们大王!”
回声久久不散,二首领走了出来。
他们刚刚才抓了四皇子,这又是哪里冒出一个四皇子?别不是送上门来找死的吧。
然而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他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士兵们退后两步。眼前这个人,和昨天抓来的那个长得极为相似,他还拿出了象征皇子身份的玉玦。
“你们抓错人了,我才是四皇子!昨天抓走的那个是我三哥。你们要的人是我,赶紧把我三哥给放了!”
一刻钟后。
燕国三皇子与四皇子长得像并不是什么秘密,若说抓错了人,也不是没可能。
蒙人首领沙下海下令将两个“四皇子”都抓来站在殿上。
国师进言道:“大王不必犯难。谁是真的四皇子又有什么要紧呢?我们已经得罪燕国,不如索性得罪个彻底,将此二人都烹煮了与王后服下,总有一个是对的。”
“国师此言有理,但若是能将他二人辨出真假,吃下真的,再把假的留下做人质岂不更好?如今我们已开罪燕国,晏苍鸾若兴兵前来,我们手里便有三皇子做人质。”
一道有些虚弱却干脆的声音从帘后传来。众人看去,竟是卧病已久的王后。
“你怎么来了?”沙下海颇为意外,“怎么不歇着去?”
“此事同我有关,我来看看。咳咳……”王后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她生得清丽,明净的脸上毫无血色,身子也单薄得像一片树叶。“既要用药,当然得用得对,我等你们辨认清楚便是。”
“娘娘此言虽在理,但是万一辨错了,您的病可耽搁不得。此事已拖了太久,王上您看……”
“嗯,这话不错。”沙下海对他妻子道:“这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等着我,我会让你恢复如常的。”
“其实我本不想吃人。”她当着众臣之面对他说,“如果你真的要我吃,哪怕日后病好了,我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心。”
“这不是吃人,是用药。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沙下海无奈道。
晏慎息看了晏慎文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三哥。他虽然失了武功、口不能言,但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还是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想骂他傻,想给他一番拳打脚踢的抱怨,却做不到。
晏慎文也偷偷看了看他。
“首领大人,我就是四皇子。”晏慎文说话了,“你们之前抓的,确实是我三哥。四皇子后背有刺青,而三皇子是没有的,你们可以检查。”
“刺青?”
“我入你之地,缴械投降,还能逃了不成?若不信我的话大可派人查验。只不过,就像刚才那位兄台说的,你们等得,王后的病也等得么?再如你这般耽搁下去,王后就成了纸人儿了。”
“大胆!”
“要我说,”晏慎文忽然撸起袖子,亮出健硕的胳膊,大笑:“现在就命人来取我的肉,给王后吃上一口!我服用过落华珠,想必她吃上一口就会有好转,这样不就能验明身份了?如此简单,王上还要犹豫吗?”
“你……”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狂言,有胆小的臣子已经开始慌了。
“有胆色。”沙下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大手一挥道:“就依你所言!”
“不过我有个条件。若王后服下后身体好转,能够证明我才是真的四皇子,还请你放我三哥离开。”
“你们两个如今都是阶下之囚,有何资格谈条件?”
“就凭我还站在这里,就凭我这条命。我若是死了,或者中了毒,你觉得你可能抓了我二哥来救你的王后吗?”
“我自有办法不叫你死。”
“那你是想赌,拿你王后的命来赌吗?”
国师道:“我倒是有个疑问。这位……四皇子,你为什么要前来送死?”
“好笑!我们是同胞兄弟,誓要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我若不来,难道看着我三哥代我去死?这种事情你们做的来,我可做不来!”
“好了!”沙下海拍了拍桌子,“你真有这胆,本王便允你所求。”
晏慎息怒视着他三哥,眼中除了愤怒,还有不忍和心疼,然而他哑了嗓不能说话、断了筋脉不能动手脚。
晏慎文迎上他的目光,说道:“三哥,该死的本来就是我。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那几天你说要与我换宫殿,是出于这层考虑。可是三哥,你可有想过,你这么做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晏慎息听着又急又气,他拼命想要做点什么,和蒙人证明他才是真的四皇子,晏慎文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
不过在欺负他是哑巴罢了!
很快就有人要带他下去,晏慎文却大袖一挥,“何必那么麻烦?!”说着两三步走到大侍卫那里,“嚯”地拔出一把长刀。
“王上小心!”左右人都紧张起来,却见晏慎文回到了原地,“哗啦”一下,对准自己的胳膊,直直切了一块肉下来,霎时鲜血淋漓!
“好了,拿去吧!”他斜睨着沙下海,脸上没有半分痛楚之色,反而带着一丝倨傲,就好像那是切的别人的肉。
王后早已捂了脸躲到帘后去,沙下海看看左右,那大侍便上前去拿他的肉。
三哥你……晏慎息拉住了他的胳膊,只觉得揪心。他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王上,娘娘服药还需要时间,您看这两位……”
“先带下去看起来。”沙下海摆了摆手,“散了散了!”
“你和二哥都是我最亲的兄弟,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人有失。你回去后,一定记得为我报仇。”屋内,晏慎文紧紧握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晏慎离!”
晏慎息却皱着眉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岂能不知,如今你我陷在这里,都是拜他所赐!难道你以为所有事都是七皇妹做的吗?”
晏慎息却和他打起了手语——
我遇害,其实正是二哥所为。三哥,你性情刚直。对于二哥来讲,你比我更好控制。
“你在说什么呢?”晏慎文看不懂,莫名烦躁,叹了口气,一手将他的手按下来,紧紧握了握,“我也看不懂,不必再说了。”
晏慎息忽然看向他手臂上被剜肉的那个地方。
晏慎文笑了笑。“没事儿。”
对方却看着他,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忽然俯身大咳起来。
半个时辰后,房间门“吱圧”一声开了。
“怎样?”晏慎文微微一笑。
“我们王上并非不讲信用之人。三皇子,这边请。”
我,你……晏慎息还想回头再看他三哥一眼,却被催促着离开。
“等一等。”晏慎文道:“我要亲眼看着他离开。”
两位皇子一前一后地被押着走出去,刚刚行至城门外,晏慎息忽将木条卡进了轮椅,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比着手势说他有话要讲。
“怎么回事?”
“三哥!”晏慎文见状有些急了。
“大王来了!”
沙下海来送他们。
“怎么,还不肯走啊?你们兄弟两是打算一块死?”
“大王,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娘娘,娘娘她……”小兵忽然匍匐在地,“娘娘殁了!!”
“你说什么?!”
晏慎文双目微睁,他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忙趁人不备一把拉起晏慎息,“走!”
沙下海回过神来,悲痛欲裂,“拦住他们!”
一路冲出重围,一片刀光血影。三皇子功夫甚好,砍杀了不少蒙兵。
晏慎息却忽然不肯走了,只一把将他推走,自己跪坐在了地上!
“四弟,四弟!”晏慎文喊得声嘶力竭,对他这种行为表示出相当的愤怒。正又要冲过去,沙下海已杀了过来,眼看着那刀尖就要插入他的胸膛,一声嘶哑之声忽然响起:
“住手!王后才刚死,你既知落华珠能治百病,又岂不知它能起死回生?听着,你若对我三哥动手,我即刻便服下毒药!届时你们再将我烹煮喂给王后,我身上的毒便会转到她体内!”
他那绵软无力的手颤巍巍拿出一粒药丸,眼神却锋利而骄傲,一派视死如归。
晏慎文惊道:“你声音好了?!”什么、什么时候?是方才他咳出血的时候?定是用了什么损伤自己的偏门怪法!
沙下海果然住了手,眼中却是被欺骗的愤怒,“你们已经耍了我一次!”
“大王之所以被耍,全是因为深爱王后。如今她尚有被救活的机会,难道你甘愿放弃吗?事已至此,我愿意成全你的痴心。”有血不断从他嘴角流出,吃力地抬手指道:“放了我三哥。”
“一个拼死前来,一个以命护之,好一出兄弟情深呐!”
“大王,我若死了,就真的没用了。”
“王后等不得!”沙下海转身拿刀指着他的脖子,“现在就押你去,三皇子我也放!你敢不敢?”
“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好!”沙下海给侍卫长递了个眼色。
“四弟,四弟!”晏慎文还在喊他,他却没再回头,被士兵们押着回了宫殿。
“走吧三皇子!”
胳膊上被剜的地方这时却疼了起来,疼得他几欲银牙咬碎!
四弟大概是发现了那被剜之处渗出的紫色毒液。在来这里之前,他刺开皮肉,将一味来自西疆的奇药藏进肉内,再用针线缝合了,用消骨粉抹去缝合的针线疤痕,使它看上去就跟正常皮肉一样。
他自己亲手剜下那一块肉,意图毒死王后——
那味奇药会先让人容光焕发,而后催人死亡。他正是想利用这段时差,叫四弟逃出去,如此王后也死了,沙下海就不再需要落华珠,二哥的隐患就也解除了,为此自己甘愿一死!
可谁知事情发展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药效生得太快,王后死得早了,四弟也发现了端倪!
落华珠,的确包治百病,但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四弟不过是继续利用沙下海救妻心切,和自己一样诓了他一次罢了!等沙下海发现,四弟必然没命。
自己这大老远跑来到底又算什么?把自己搭了进去,人也没有救出来。
四弟呀四弟,你何不就成全了我?岂不知活下来的人,才是最内疚、最痛苦的呀!
走出宫城外,迎面吹来的不是燕国的风,足之所履是他乡的地,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眼看着就要放走了,士兵们忽然变阵,把他围在了中央。
“三皇子,得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他毒害王后,沙下海不会再轻易放他走了。四弟没有成功,估计多半是……已经没命在了。
那身影在地平线上融成一个小小的点。在偌大的画卷里,最终只剩下天上云、脚下沙、山间清凉风,城上四时月。
消息传回燕都已是十天以后了——蒙人王后殁了,四皇子被杀,三皇子被扣为人质。
晏苍鸾气病了一连几日没上朝。燕国大军即将出发伐蒙,就在两天后。
太子府内,晏慎云正和他的谋士陆之绮在书房喝茶。
“事情已查清了。三殿下为了救四殿下,不惜裂肉□□。蒙人王后是给他毒死了,却也没能将四殿下救出,反而搭上了自己。有三殿下为质,我军可就要受掣肘了。”
“愚蠢。”晏慎云皱眉,“真是蠢不可及!”
“奇怪的是,那北疆奇毒是怎么到三殿下手上的?”
太子朝他看过来。“你发现什么了?”
“这宫里有些东西是先皇后留下的,可三殿下不能直接拿到。要说,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