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上来》两三月

67、第六十七章

　　淘淘的家门外，站着许多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被群众包围着的，是零零星星的几个警察。门外的两根大理石柱子上拉着一条黄色的警戒线，像是凶案现场。

　　三人都有些懵，抓犯人也不是这个阵仗吧？何况淘淘还不是犯人，顶多算个嫌疑人。贺天毓走到人群中，顺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大开大敞的门内，有警察走来走去，忙活个不停。

　　“让一让！让一让！”淘淘费力挤开人群，冲到警戒线附近，对警察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警察斜眼瞟了她一眼，不说话，只用手推搡道：“退后！不准进！”

　　“大哥！”贺天毓大步上前，将淘淘拦在身后：“我们是房主，里面怎么了？”
　　“哦？”警察眼神不善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后将线拉开，说道：“进去吧。”
　　贺钧牵着淘淘，安慰道：“不要怕，没事的。”

　　贺天毓走在他们前面，一进门，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林国安正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那样平静的、不属于孩子的一双眼，让他觉得心惊。
　　“你就是户主？”有一个警察上前对贺天毓说，他拿着纸笔，招手道：“过来。”

　　“不是。”贺天毓有些心虚，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要是真被查起来，岂不是要进去关好几年，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将淘淘供出去，由是，他转头指着淘淘说：“她是房主，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天地良心啊！”
　　“哦？”警察走到淘淘面前，例行公事地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死了人，你跟我过来。”

　　淘淘的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不太懂，为什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贺钧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一起跟着警察到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很大，藏书很多，还有一些字画和古董陈列架，古色古香的装修，黄梨木的昂贵书桌上趴着一个人，那是小佳，她被圈在一个白色的线框内，那是警察画的，通常用来标记死者的位置。

　　贺钧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手无力的从淘淘的肩膀上耷拉下来，然后慢慢地走到书桌前，看着小佳散在肩上的头发，乌黑又柔顺，似乎还散发着栀子味的清香。

　　“死者，刘佳兰，女性，21岁，西城理工大学大三在读学生，你们认识她吗？”警察淡淡地开了口。
　　“认识。”贺钧喃喃答道，他走到窗户边上，不再去看小佳，似乎这样，就可以回到在图书馆的时候：她看书累看累了，便趴在图书馆的桌上小憩，而他依旧在写些作业，只是，这回，她不会再醒来了。

　　“由于担心破坏案发现场，我们暂时还没有移动尸体，从现场来看，应该是死者自己走进了书房，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周围的东西都被翻过，但是没找到，就被杀了。”

　　“为什么不是别人闯进来翻东西，再杀了她呢？还有”贺天毓问道：“是谁报的案？”

　　“林国安，就是一楼沙发上的那个小孩，是他报的案，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猜测这边的书都是死者自己翻动的，因为没有其他人来过，我们在被翻动的书架上也看到了死者的指纹。”警察说完后，顿了顿，随后继续补充道。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们了。”他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在这栋房子里，据我们调查，林国安是林建设的儿子，林建设的女儿上周死亡，死亡现象跟刘佳兰是一样的，没有致命伤，没有明显的伤痕，就像睡过去了一样，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你们不是警察吗？”贺天毓笑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严格来说，我们也是受害者，家里突然死了一个人，这谁还敢住啊，就算转手卖出去，也没人敢买凶宅吧？”
　　警察盯着贺天毓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了身：“这几天不要出门，我们随时会传你们问话。”
　　“好！”贺天毓热情地给他带路：“来，您这边请！”

　　所有的警察都散去后，小佳的尸体也被带走了，林国安也被送回了林建设的家中，林建设居然也没有发难诘责，只不发一言，“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贺钧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谈不上有多爱小佳，但是，一个天天在一起学习看书吃饭的人，突然就死了，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淘淘看在眼里，心里也很难受，她拍了拍贺钧的肩膀：“对不起，钧哥......”

　　“跟你没什么关系。”贺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要瞎想。”
　　贺天毓低声对淘淘说：“你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两人退出了客房，贺天毓给淘淘倒了一杯热牛奶：“喝口吧。”
　　淘淘若有所思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低声道：“我总觉得忘了些什么东西。”

　　贺天毓还没来得及问，淘淘便猛地站起身，她飞身上了楼，将书房的大小照明灯都打开，就在小佳趴着的书桌下，有一个小小的抽屉，只有笔筒大小，它藏在桌面正下方，一般人很少能注意到。
　　淘淘伸手将抽屉拉出来，红缎的锦盒被人打开过，盒盖没有盖上，而那块红色的宝石依旧安好，只是，似乎红了几分。

　　“她是不是在找这个？”淘淘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玩意儿太邪门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贺天毓也觉得有些邪门，他只知道这块石头能带人穿越时空，却不知道它还能夺人性命，他将红宝石拿在手里，却总觉得这块石头沉甸甸的。两人在书房里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下楼吃点东西吧。”贺天毓说：“别想了。”说完后，他就把石头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以后，这个给我保管。”
　　“不行。”淘淘猛地摇头：“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去丢掉，开车！开到海边！丢进海里！这样谁都找不到，谁都不会死了。”

　　“没事的。”贺天毓笑了笑：“我就是从这块石头里出来的，你觉得我是恶魔吗？”
　　“你说什么？”淘淘难以置信。
　　“简单来说，就是，我是一个已经活过一辈子的死人，但是，因为有一个人死了，我就活了，不但活了，还返老还童，回到十八岁了，还......”说道这里，他看了一眼淘淘，笑道：“还见到了我死去的爹和娘，你看，这块石头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吧？”

　　“我......”淘淘扶着书桌，有些站不住：“我是不是幻听了。”
　　“你看，”贺天毓笑：“我说了你又不信，如果你觉得害怕，那我搬出去就是了。”
　　“你......”淘淘欲言又止：“妖怪啊......”

　　“说出来就舒服多了。”贺天毓放肆地笑了笑。
　　“你刚才说。”淘淘突然开口：“有一个人死了，你就活了，那死的那个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贺天毓迷茫地摇了摇头，或许是薛铭，或许是易小九，或许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会不会是......”淘淘猜测道：“林佩儿跟小佳死了，另外的人却活了？”
　　贺天毓觉得头脑一震，他缓缓道：“不会吧？”
　　“不知道。”淘淘摇头：“我只是猜测而已。”

　　“睡觉吧。”贺天毓心不在焉地走向楼梯口的方向：“我困了。”

　　淘淘没有挽留他，贺天毓踩着木质的楼梯，一级一级往下，像踩在空中，脚下都是柔软的云朵。淘淘刚才说的那番话在他心里反复翻涌，搅乱了他的心神，到底是谁死了，他才活了过来呢？难道不是薛铭吗？

　　贺钧在楼下的客房里，他躺在床上，小佳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或许他对她不是爱情，但绝对比友情更深一层，他觉得心里堵得慌，难受得紧。

　　而楼上，淘淘在案发现场的书房里，她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虽然那是小佳死前坐的位置，她却并不觉得害怕。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一股悲意。
　　她才十八岁，身边的一切都是年轻的，新鲜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死亡。而接二连三的案件，让几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人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这个世界，跟她一直所认识的，似乎不太一样。
　　她更害怕的是，万一贺钧对小佳产生愧疚，从此不再理睬她了，那该怎么办？

　　窗外一轮明月，照着楼上楼下两人，而楼上下中间的楼梯里，贺天毓正在慢慢走着，突然，他觉得一脚踩空，眼前的景象由淘淘的别墅变成了王嘉年的“王氏寄卖行”，这里，他来过的。

　　不知为何，今夜，天上的月亮也十分的明亮，明亮地带了几分血色。
　　他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王嘉年正在楼上看电视。听到楼下有动静，他不由地站起了身，下楼开门，等他看到贺天毓，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你是淘淘的大伯。”贺天毓确认道，虽然人对上了，但是万一时间错了，那也很麻烦。
　　“对”王嘉年点头：“上午给淘淘打电话喊你们回去，现在怎么样了？”

　　贺天毓不想接受这虚伪的关心，他质疑道：“为什么要打电话告诉我们？你怎么知道小佳死了？”说到这里，他突然问道：“还是说，小佳本来就是你杀死的。”
　　“当然不是。”王嘉年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为什么总是要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呢？”王嘉年说：“何况，我还认识你。”

　　“你当然认识我。”贺天毓莫名其妙：“我也认识你啊！”
　　“不是！”王嘉年神秘地说道：“我是说，我在里面，见过你！”
　　“里面？”贺天毓反问：“那个里面？”

　　“红宝石里面、”王嘉年笑：“你，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他为了救你，穿行了无数个时空，我本来是在那里的，后来，我被放出来了、”
　　“意思是？”贺天毓问：“原来的王嘉年已经死了，你取代了他？取代的代价就是林佩儿的生命。”

　　“我就是王嘉年。”王嘉年笑了笑：“没有什么取代不取代的，我原来一无所有，现在，我拥有一切。”
　　“我知道了。”贺天毓点了点头，红色的石头，那个潘多拉的盒子，他真的放出了恶魔。

　　“你杀了林佩儿。”贺天毓问。
　　“我说过了。”王嘉年有些不耐烦：“不是我，是那块石头，你也是同道中人吧？怎么不能理解我呢？”

　　“我？”贺天毓摇了摇头：“我不是，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是你的同道中人，后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