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上来》两三月

6、第六章

　　“这......”贺天毓的眼角抽了抽：“这也太巧了吧。”
　　“嗯。”薛铭点了点头，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速溶咖啡，半口都没动。窗外天清海宴，风景极佳，却没能让他的视线停留半分。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贺天毓干笑了一声：“一起？”
　　“好。”薛铭坦然地站起身，端正地坐到了贺天毓对面。半晌后，他淡然地开口道：“手机铃声，有点别致。”

　　“我也觉得。”贺天毓挠头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晚。”说完这句，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店里人很少，调奶茶的小姑娘斜倚在柜台后玩着俄罗斯方块，很古老的游戏，音响里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萨克斯曲，曲调中偶尔跳出俄罗斯方块的“game over”或者”congratulations”的浮夸提示音。

　　“出去转会儿吧。”贺天毓终于开了口，虽然不知道薛铭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面也见了，再去追根究底问些什么，已经没有必要了。与其两个人干坐着，不如出去转转。
　　“好。”薛铭站起了身。

　　贺天毓有时候怀疑薛铭的脑子大概是一台机器，程序所限，每次回答别人，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要是多说了一句话，可能会导致大脑宕机，轰隆爆炸。

　　外面的风小了些，躲在云层后的太阳透出几丝光亮。贺天毓向奶茶店的姑娘打听得知，附近有一座南海观音庙，虽说他从来不相信鬼神魔佛，但也实在没什么地方可逛，两人便一同前往。

　　远远地便看见一座观音像矗立在一堆礁石中央，三面环海，背后依靠大山。贺天毓顺着石碑处的台阶而行，走了有五六分钟，石阶走到尽头，来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

　　空地上有些小型的石砌建筑，有新有旧。贺天毓扭头对薛铭说：“这些也是景点吗？怎么也没人好好打理一下，这野草长的，我还以为是乡下荒了的田呢。”
　　薛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墓地。”

　　“操？”贺天毓踩在一块台阶上，差点没站稳。他仔细看过去，一块块的小石碑上工整地刻着某某何时葬于此地，地面微微凸起，像是坟包。
　　一阵海风穿碑林而过，呜咽凄厉的叫声便响了起来。贺天毓默默地走到薛铭身后，轻声道：“我们回去喝奶茶吧，我渴。”

　　薛铭略一思索，便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了过去。
　　贺天毓：“......”硬着头皮喝了口水，他继续说道：“我尿急，我先......”

　　“那边。”薛铭伸出手一指，墓地那头好死不死地伫立着一座土黄色的建筑，硕大的“公厕”二字用红色油漆刷在墙上。
　　“走走走！”贺天毓恼羞成怒地把水往薛铭怀里一丢：“谁不走谁是孙子！”

　　狠话放的很决绝，挪了几步后，贺天毓的步子就放慢了，墓碑上一张张褪色的黑白照片，仿佛埋在地下的人嘴角带着诡异的笑，静静地看着他，他心里有些打鼓，正准备回头，身后的薛铭就紧紧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了他前面：“跟着我。”

　　清清冷冷的嗓音，霸道而又让人无法抗拒。贺天毓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他两只手攀上薛铭的胳膊，紧紧地贴着他，顺势把头埋下去：“薛铭！还是你靠谱，快走快走！”

　　贺天毓像只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薛铭笑了笑，艰难地拖着人型考拉走了两三分钟，终于到了公厕，他拍了拍贺天毓的肩膀：“尿吗？”
　　抬起头回看刚刚走过的墓地，贺天毓觉得自己迈过了人生中的一道大坎，他呼出一口气，轻松地说：“尿，一起？”

　　“你去吧。”薛铭摇摇头：“我等你。”
　　两秒后，他看着火速闪出来的贺天毓，皱起的眉头写满了疑惑：“这么快？”

　　这个语气，让贺天毓想起了“尿频尿急尿不尽？快用肾源肾宝片”的广告，他的脸有些绿：“太脏了，尿不出去。”说完后，他拉着薛铭的胳膊往厕所那边走：“不信你自己去看，你能尿出来吗？”
　　“走吧。”薛铭冷静地反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反方向带，视线落在远处的观音像上：“早去早回。”

　　沿着蜿蜒的石阶一路向上，远处看不觉得有什么，而双脚一阶阶爬上来，才觉得海拔实在不低。贺天毓的背上热出了汗，他脱下棉袄，靠在石栏上不停的喘着粗气：“我是疯了才会想着要过来吧，坐在店里喝喝茶不是爽的多？”

　　“来都来了。”薛铭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替他挡住了呼啸而来的海风：“上根香再走。”

　　“不是吧。”贺天毓笑道：“你还信这个啊？”
　　薛铭不置可否，只用眼睛征询性地盯着贺天毓。他额前的碎发随风停摆，浅褐色的眸子有金色的阳光，是贺天毓见过的第二好看的男人。

　　第一是他自己。

　　“那走吧。”贺天毓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一边往庙里走一边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个好看的兄弟，带出去也更有面子不是，这么一想，他就自在了很多。

　　庙里只有一个坐在香火炉前，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的老和尚。贺天毓看向薛铭，感慨道：“看到没有，我以后就想这样，每天什么事都不用想，面朝大海，抽抽烟，发发呆，家里再有个好看的老婆，够了，人生无憾了。”

　　薛铭笑了笑，还没说些什么，嗑瓜子的老和尚就听到了动静，他站起身，僧衣上的瓜子壳蹬时撒了一地：“上香吗？”

　　“我们上我们上！”贺天毓迎上去，跟他的人生偶像近距离说上了话：“大师，观音菩萨主管什么？我许什么愿比较灵？”

　　大师的嘴角挂着一瓣瓜子壳，他拿出凳子下的一瓶哇哈哈，就着咬的稀烂的吸管吸了一大口后，才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道：“心诚则灵。”

　　俗！都没什么新词，还以为是世外高人呢。贺天毓心里嘀咕了几声，面上还是笑的滴水不漏，他和薛铭接过大师递过来的三根香，大师说道：“先在庙里的金身前拜三拜，再去外面的观音像前拜三拜，最后把香投进香火炉，去吧。”

　　贺天毓扭头问薛铭：“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求菩萨。”他笑道：“我没什么可求的。”
　　“我也没什么可求的。”薛铭说。

　　“什么？”贺天毓在庙里的观音金身前，难得地感到了庄严的肃穆，他压低声音：“你随便想一个。”
　　薛铭不说话了，他闭上了眼睛，虔诚地跪在了蒲团上，姿势标准地拜了三拜。

　　贺天毓：“......”不是没什么可求的吗？
　　眼看着薛铭已经起身去外面了，贺天毓迅速地拜了几拜，郑重地许愿道：愿天下太平。

　　两人拜完庙外的观音石像，便将香投进了香火炉中。青烟冉冉，甫一升起，就被海风吹断，消散无踪。

　　大师指了一条回去的康庄大道，刚好绕过了来时的那片墓地。贺天毓一路上都走的浑身轻松，等回到镇上，快走到酒店了，他笑着挥手：“我到了，先回去睡个午觉，等下午袁炎炎过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薛铭没有说话。
　　贺天毓习惯了他这幅几棍子敲不出一句话的模样，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就往酒店走过去。薛铭的脚步踯躅地动了几动，最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停在了原地。

　　下午，袁炎炎和李哲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三个女生。贺天毓心情大好地陪他们吃完了饭，然后问他们酒店是不是跟自己定的同一家。
　　袁炎炎说那家满客了，定了旁边那家。贺天毓惊讶道：“见鬼了，这大街上都没有几个人，怎么就满了？”

　　“可能就总共就几间房吧。”袁炎炎说，然后他偷偷地给贺天毓发了一条微信：短头发的那个女生是我发展对象，不准动，其余的两个你随意。
　　贺天毓心领神会地冲着袁炎炎点了点头，其余的两个女生，打眼看过去，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兄弟够义气！

　　到了晚上，贺天毓积极地筹备了一场篝火晚会，夜深人静，浪漫火光，再玩个撩拨人的真心话大冒险，凭着咱这张不逊于吴彦祖的脸，泡个把妹不是分分钟？正摩拳擦掌想到妙处，一阵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就倾了下来，贺天毓心中大骂：“天要亡我！”

　　一行人狼狈地逃离沙滩，躲到了便利店的屋檐下，贺天毓扭头一看，旁边是一家KTV。
　　等一下！灯光昏暗，耳鬓厮磨，小酒催/情，再配上咱这幅不输陈奕迅的嗓子，追女孩还不是手到擒来？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贺天毓扭头问便利店的老板：“帅哥，这家KTV晚上几点关门？”
　　老板答：“生意太差，一年前就停业了。”

　　老天再次亡我！贺天毓内心哀嚎。
　　一番折腾，最后大家商议，先回去洗澡换身干衣服，然后聚在袁炎炎订的酒店看恐怖片打游戏。

　　贺天毓回到酒店，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浴室。一分钟后，他顶着满身的泡沫，踮脚走到了电视机旁的电话机前，拨通了前台的号码，声音颤抖而又带着些许委屈和愤怒：“姐姐，停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