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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贺天毓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他一字一句地问道:“看到什么了?”
      “电影院!”
      “电影院?你看清楚没有?”

      “私人主题电影院,超大空间,巨幅银幕,电动按摩椅,美酒佳肴无限供应,太带感了!九哥,等我下个月拿了工资,我请你去!”
      “嗯。”贺天毓点了点头:“你看到电影院的老板没有?”

      “没有啊,就一个小妞坐在柜台后面,那小妞长得还挺好看,介绍影院的时候也挺有耐心,不过你现在可不能进城,你要不先......”
      “行了行了!”贺天毓忍不住打断他:“你先回去,我再坐会儿。”

      “吃灰啊?别啊,九哥,佛哥交代了,一定要保护好你,咱一起回吧。”
      “我进城有点事。”贺天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你不是说城里流感吗?大家都带着口罩,谁认识谁啊?”

      “哥!你真聪明。”阿炮由衷地感慨。
      贺天毓拍了拍他的头:“是你笨,我先走了。”
      “诶!哥!等等我啊!我也去......”

      西城市中心,已经不复印象中的热闹繁荣,街边的商场与店铺全都停了业,一阵风起,可以看见一片枯黄的落叶扶摇而上,而后缓缓飘下,道路上冷清地仿佛可以听见叶子哀鸣叹息的声音。
      偶有一两个路人,也都是口罩遮面,紧捂口鼻,行色匆匆。

      贺天毓倒是没有想到流感竟有这么严重,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和一顶黑色的帽子,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阿炮带着一个白色的口罩,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低着头快速走到文远街13号,西边的太阳将落未落,看的阿炮很是焦急,他低声在贺天毓耳边说:“哥,咋办啊,我一会儿还要去找那个小娘儿们要债,这天怎么还没黑啊。”

      “你有事你就先去。”贺天毓蹲在旁边巷子里的的阴影处:“我又没叫你跟着我。”
      “我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嘛,九哥,我没事,我不急。”阿炮有些不好意思。

      贺天毓低头看了看脚上黑的看不出颜色的球鞋,夕阳照进这方狭窄的巷子,却正好避过了两人,只落在巷子口的三两块黑红的地砖上。
      一明一暗,界限分明。

      “城里流感这么严重,你怎么还每天跑来跑去给我送饭。”贺天毓突然开了口,万一阿炮有个好歹,他总觉得是自己害的。
      “我没事,我还去医院做过义工,照顾流感病人呢,医生说我好像有抗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阿炮有些热络地聊了起来:“再说了,佛哥有吩咐,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要把你照顾好。”

      “我又不是坐牢,还能没饭吃吗?”贺天毓叹了口气,心中默念,就是一毛钱都没有而已,他看了看阿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佛哥明明跟我有仇,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可能是跟你有缘分吧。”阿炮随口回答,而后越说热情越高:“你又不方便出去吃,再说了,我那里那么小,放张床和桌子就刚刚好,又没有做饭的地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饿啊!”

      “嗯。”贺天毓心不在焉地应着,他沉默着抬起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上一次见薛铭,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而回忆起上一次两人在西城理工大一起上课,吃饭,泡图书馆,则更像是久到了远古。
      斗转星移,不知故人是否心易变。

      “哥?想什么呢!跟我来!带你去见那个小妞!”阿炮边敲门边对贺天毓说。
      “这不是跟着嘛!”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前台的小妞确实长得还可以,一张小圆脸,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像是天上的弯月。

      “那啥,我们,我们找你们老板。”阿炮转过头问贺天毓:“是吧,九哥,我们是找老板吧?”
      贺天毓点点头,他有些紧张,手心都开始冒起了汗,但还是故作镇定,压低声音,语气有些严肃地问前台:“薛铭在哪里?”

      “这个......”前台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但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老板今天不在啊,好像约会去了。”
      “哦。”贺天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薛铭抛弃的糟糠之妻,对方已经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而自己,朝不保夕,莫名其妙成了有前科的杀人犯,莫名其妙地被通缉,莫名其妙地开始逃亡。

      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就像当初莫名其妙来到他生命中的薛铭,他突然觉得累极了,只想找个地方大梦一场。

      阿炮见贺天毓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见不到也没关系啊,九哥,明天再来嘛,要不,要不......”阿炮算了算自己的存款,索性咬咬牙:“要不咱去电影院享受享受,我有钱!”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电影院只对VIP客户开放哦。”前台的小妞此时笑的不那么好看。
      “什么?你们这不是看不起人吗?上次给我介绍的时候怎么不说要VIP呢?凭什么啊,我有钱!诶!诶!九哥你去哪?你等等我啊,你怎么出来了。”

      贺天毓不耐烦地转过身:“怪丢脸的。”他顾不上阿炮有些尴尬的笑,只摆了摆手:“你有事就先走吧。”
      “那九哥,你先回去,回去了就别出来瞎跑了,外面危险。”
      “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算了。”贺天毓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以后了,我走了,你别跟着我。”

      “九哥!”阿炮急忙追上去,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临终遗言。
      “别再跟着我了!”贺天毓扭头大吼:“我跟你不熟!不想再见到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九哥,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阿炮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局促地将双手背在后面,声音有点低:“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再回来住......”

      这样真诚又无辜的语气,让贺天毓心中无端的窜出一股无名火,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阿炮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恩人。
      这番以怨报德,实在是混账至极,但是他不在乎,梦中泡影罢了,怎配拥有尊严。

      深夜,漆黑的街,乌云密布的上空,贺天毓蹲在西城中心商区广场的大马路边,四周如荒原旷野,路灯也没开,月亮上的乌云换了一拨又一拨,终于有一辆出租开了过来。
      他像夜里的一抹幽灵,悠然而立,拦下了这辆车。

      车窗缓缓摇下,司机带着蓝色口罩,口音含糊不清:“去哪啊?”
      贺天毓答:“至善院。”

      “哎哟,那可远呢!”司机闪着精光的眼睛转了转:“这么远,可不能打表,一口价,300!怎么样。”
      贺天毓拉开后车门,淡淡的吞出一个字:“好。”

      车行半小时,贺天毓隐约闻见空中有紫藤花的香气,他小声打了个喷嚏,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
      司机听到动静,立马警惕起来,他看了看后视镜,小心地问道:“你这是感冒了?”

      贺天毓摇了摇头:“不是,我花粉过敏。”
      “那就好,那就好。”司机嗅了嗅空中淡淡的花香,放下了心:“现在流感闹的很凶啊!我每天都是拿命在跑出租,小兄弟你自己也要注意着点,我看电视里那些流感患者,就是那么一瞬间七窍流血,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太可怕了,我女儿都很久没去幼儿园了。”

      贺天毓的语气中带着的隐隐的恐惧:“七窍流血?”
      全身麻木的神经仿佛突然被狠狠的电了一下,那天夜里出租车司机的死状历历在目,爆发式的鲜血淋漓,染红了黑灰的沥青马路。

      这样的形容,不像流感,倒更像是......某种病毒的蔓延......
      第一例患者就是源头,那第一例患者是谁......

      “停车!”贺天毓急忙大喊:“我要下车!”
      “还没到呢。”司机不解。
      “停车!”

      出租车一个猛烈的急刹,贺天毓惊慌失措地打开车门。司机见状,连忙转身揪住贺天毓的外套:“哎,小子,钱还没给就想下车?”
      外套兜里放着很多东西,文铮的名片,一个厚厚的信封,一个玉镯,一块来历不明的红色小石头,被司机这样猝不及防的一抓,闪着幽暗红色弱光的红石头轻轻滑到了车座下。

      贺天毓没有注意,他只是用力地把自己的外套扯回来,连爬带滚地下了车。
      司机大概也没料到,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坐霸王车。他火冒三丈地下了车,一边追贺天毓一边喊:“站住!老子让你站住!”

      空中雷鸣电闪,暴雨欲来,贺天毓只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跑过累累尸骨,跑过不期而至的死神。
      胸腔内的心脏似乎就要跳出来,他看见前方似乎有一座熟悉的建筑物。
      身后司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贺天毓在黑夜中停下脚步,他孤零零地立在空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回头看去。

      一道白色的闪电撕裂苍穹,照的司机的脸格外的惨白,他流着血泪,浑身是闪着银光的暗红,细雨之下,正蹒跚地向前,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一声响雷炸起,他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厉鬼,颤抖着向贺天毓伸出手......

      两人不过咫尺之间,一立一跪,一白一红,一生一死,须臾而已。

      “别过来!”贺天毓大喊:“别过来!不是我!”他颤抖着身子,朝着至善院的方向跑去。
      双脚有些不听使唤,步伐越发的笨拙,身后索命的冤魂仿佛正穷追不舍。

      什么可以击溃一人的心神,使他惊惧不能自已,神志难以自清?大约是后知后觉的、对于已逝生命的愧疚吧。

      风起,细雨愈烈,贺天毓半趴式地跪在至善院前,拼命地敲着门,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和凄厉:“有人吗?有人吗?快开门!”
      回应者,唯如泣如诉的风雨声。

      门前的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破旧布偶,瘫软地趴在地上,雨水浇冷了他火热的心脏,五感神识,唯余口中喃喃:“不是我......不是我.......”

      “哐啷”一声,沉重的栅栏铁门大开。
      开门的人撑着一把木制的长柄黑色雨伞,他看了看地上的人,便眉头微蹙,半蹲下身子,换了个视线更好的角度......

      浅褐色的眸子里倏尔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岁月漫漫,时空流转,他唯一放在心中、珍之爱之的人,此刻却像个被人丢弃、再也缝补不了的布娃娃。
      再没有那一刻让他有比此时更强烈的杀意了。

      他压抑地轻颤着,伸出一贯冰冰冷冷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人抱起来。

      贺天毓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他空洞的双眼扫了扫眼前人,漆黑的眼眸泛起了红,而后泪水决堤,泛滥成灾,他把头埋进对方的怀里,不停的重复:“不是我,薛铭,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薛铭万般柔情地将嘴唇印在他的额头:“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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